宫里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若不是商韫玉实时跑出来,只怕还要多数日功夫才气听到风声。
商迟命白暮去探查此事,需得先弄明白帝后和丽贵妃起争执的原因,另有那些作证的人到底是不是亲眼看见帝后推了丽贵妃,纵然推了,也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一推才摔掉的!
有太多的疑团要查,事情又发生在宫里,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子桑绾见商迟捏着眉心,想了想,道:“其实,我们可以让小帝姬去查此事。”
商迟抬起眼,疑惑看她。
子桑绾道:“我们的人在宫里行事不方便,菁华宫里的事更是隐秘,要想查清楚太难了,纵然查清楚帝后也纷歧定等得了,小帝姬常年在宫中生活,身份又尊贵,若是她去做这件事会方便许多。”
她说得很在理,但商迟有些犹豫。
子桑绾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帝姬现在惊魂未定,又一直都被掩护得太好,怕她做不来这件事,但是商迟,此事事关帝后的性命,小帝姬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好的。”
她这般说,商迟也不再纠结,直接道:“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子桑绾颔首应下:“好。”
。
事实证明,子桑绾确实很会洞察人心。
商韫玉不外是犹豫了一瞬便下定决心,“为了救母后,我会全力以赴的!”
说完,又有些担忧:“但我不知道事情要从何查起,也不知道每一步该怎么做。”
商迟浅笑道:“放心,我会告诉你,你若是查到了什么消息不要告诉旁人,以免打草惊蛇,我会派人在宫里与你的心腹碰面通报消息。”
商韫玉忙颔首:“这样再好不外了。”
亲自送商韫玉出府后,商迟折返回来,就瞧见子桑绾站在院子里朝着他笑。
他摸了摸脸,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子桑绾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对小帝姬真好,耐心又温柔。”
商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她是小姑姑,对我有恩的小姑姑。”
说着,不太乐意地看着她:“难道我对你欠好吗?是不够耐心照旧不够温柔?”
子桑绾歪头想了下,星子一般的双眼含着打趣,面上尽是少女的纯净无暇。
“是挺好的,也很耐心,有时候也很温柔。”
商迟挑眉:“有时候?”
子桑绾眼中划过促狭,踮起脚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
商迟马上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
。
宫里的事被徽文帝压了下来,没怎么流传开,但这并不故障该知道的人照旧知道了。
名门显贵,文武百官,总有那么些想方设法在帝宫里安插了眼线的人。
宋家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宋沅湘兄妹俩就到了侯府商议对策。
在得知他们将事情交给商韫玉去查的时候,宋沅湘差点原地爆炸:“就她那么个品德,除了恃宠而骄还能干什么?可别到时候人没救下来,倒把自个儿给折进去了!”
宋维桢扶额,伸手把她拉过来按在凳子上坐好:“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先听侯爷他们怎么说。”
宋沅湘这才冷静下来,不说话了。
商迟把自己和子桑绾的想法说与他们听,宋维桢倒是很理解:“她去行事简直比我们方便许多。”
“可是,她能行吗?”他和宋沅湘有同样的记挂。
他们的母亲和帝后是同胞姐妹,虽然寻常与小帝姬玩不到一处,但是对她的行事作风照旧十分了解的。
要说这淮京城内谁最是骄矜狂妄,那商韫玉排第一,就是商墨羽还在世都得往后排。
不外与商墨羽差异的是,商韫玉虽目中无人了些,但绝不会任性妄为,她只是身处高屋建瓴的位置,被人捧着习惯了而已,但她那脑袋里是真的没几多墨水,更别说这等有难度的事情让她去做,那还真是拿禁绝。
他们兄妹二人满是担忧,商迟和子桑绾反倒是不怎么担忧。
子桑绾道:“再怎么活得像张白纸,也是帝后亲自教导出来的,事关帝后的性命,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法子。”
否则等他们去查出来,黄花菜只怕都凉了!
想明白其中原理,宋维桢和宋沅湘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也没在侯府多待,与他们商议了一些后续对策便离开。
瞧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子桑绾叹道:“说实话,我照旧挺不放心小帝姬的,但也不能在他们面前体现出来不是。”
商迟马上失笑:“我也是。”
但是让人不放心的小帝姬,这回却实实在在查出了些工具。
她是帝姬,帝宫之内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查不能问的,纵然有人想要去密告,也得先掂量掂量,到底是她先把他弄死,照旧她密告的人能护得住他!
有时候,在帝宫里,不是事情没有走漏风声,而是看想走漏风声的人敢不敢!
这是她回宫前,子桑绾单独与她说得。
她虽是不喜欢这人,但这话却十分有原理。
因此,她但凡盘问过的人都要威胁警告一番,她母后驭下极严,这些底下人基础不敢造次,纵然现在她母后被禁足了,但事情一日未灰尘落定,就要小心翼翼一日。
宫里的多是智慧人,明哲保身的原理一个个炉火纯青。
商韫玉将查出来的线索命人转交给商迟留在宫里的人,白暮再把消息转告商迟和子桑绾。
“小帝姬查出来,半月前有一回深夜里,菁华宫召见过张御医问诊,但此事被丽贵妃瞒得极好,也不知当晚张御医诊出来什么,但听说张御医离开菁华宫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像是被吓着了。”
商迟抬手轻敲窗沿,声音清而浅:“半夜问诊的是张御医,好巧不巧亲眼瞧见帝后推倒丽贵妃的也是张御医,要说这是巧合,那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白暮颔首道:“小帝姬还派人转告,丽贵妃从冷宫搬回菁华宫那会儿帝君还已往看望,但那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每日都是专门的御医前去请脉,谭总管例行询问,与外面传的,帝君对丽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有些收支。”
商迟沉眸,将这些线索细细串联在一起,“看样子,解决这个问题的要害还在这个张御医身上,丽贵妃为什么深夜瞒着帝君偷偷请御医,张御医又是否亲眼瞧见帝后推倒丽贵妃,只要能查出来这两个问题,事情就好办了。”
“张御医?”子桑绾微微拧眉:“可是之前我受伤来帮我看诊的张御医?”
商迟颔首:“正是他。”
子桑绾眼前微微一亮,“那不如,再让他来给我看诊一回?”
“这......”白暮有些记挂,“眼下张御医是帝后和丽贵妃案子的重要证人,帝君暂时不让他到御医署了,而且丽贵妃那边看得严,若是将人带出来置β要打草惊蛇。”
子桑绾扬了扬眉:“她看得越严,说明其中越有内情,那就更要亲自问一问了。”
白暮有些犹豫地看向商迟:“侯爷,这人只怕欠好请出来,帝君那边也不会同意。”
商迟眉心微拢,随即舒展开:“张御医哪方面的医术最了得?”
白暮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但照旧照实道:“张御医最拿手的是妇人之病,宫妃平常多宣她问诊。”
商迟凝眸看向子桑绾,后者轻笑起来:“如此再好不外,就说我月事出岔子了,请张御医来看看。”
她如此直白一句,商迟没忍住轻咳两声。
白暮更是被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偏子桑绾语不惊人死不休,又增补了句:“说不定照旧有喜了,此事极为重要,事关侯爷子嗣,必须要请最擅长此道的张御医来,我和侯爷才放心。”
商迟和白暮两小我私家眼瞪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商迟掩唇咳了声,不咸不淡看向白暮:“还不去?”
后者忙不迭颔首:“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
张御医如今的存在很是敏感,虽然闲置在家,却是被帝君下了禁足令的,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他家里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白暮只能进宫求见帝君。
得知此消息的徽文帝冷静眸,默不作声。
谭敬忠在一旁不敢多言,
白暮也耐心等在御书房外。
半晌后,徽文帝道:“御医署只有张御医一小我私家能用?”
谭敬忠当下明白他的意思。
退出来转广告暮:“帝君命咱家去御医署,另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御医去给郡主看诊,张御医目前不方便外出。”
白暮就知道会是这样,还好他留了一手,没有一次说明来意。
闻言忧虑道:“可郡主这些日子不止小日子差池,另有干呕症状,我家侯爷实在不放心,事关侯爷子嗣问题,还请谭总管转告帝君,请他通融通融。”
谭敬忠没料到这还跟子嗣扯上了关系,当下也不敢擅作主张。
将此事说与徽文帝听,后者面上一愣,显然也是没想到。
随即就沉了眸子:“本君倒是不知道,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在这时候!”
听这意思是怀疑盛卿侯府的动机,谭敬忠斟酌着道:“老奴听说,菁华宫事发当日,小帝姬就出宫去了盛卿侯府。”
他点到为止,徽文帝眼底更沉。
谭敬忠善解人意问:“可要老奴另寻御医去瞧瞧?御医署也不是只有张御医能看这些,只不外是侯爷太看重郡主,小题大做了些而已。”
没曾想,徽文帝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他们指明要张御医,本君就玉成他们,事关子嗣,不能苛待。”
谭敬忠转瞬明白过来,帝君这是怕落人口实,不管有没有此外御医能看,但区区一个御医若是都不舍得,传出去难免欠好听。
他立即道:“那老奴替您走一趟,随张御医去看望郡主?”
徽文帝眉心总算舒展:“如此甚好。”
白暮自打得知谭敬忠也要随着一道去侯府,那心里就忐忑了一路,这么随着去怎么问话?
可能把张御医请已往已经是十分不易,只能识趣行事。
子桑绾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在人登门之前就在床榻上躺好,连着床帐一并拉好了,商迟跬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做足了忧心忡忡的做派。
张御医心潮起伏不定,到侯府后脸色都是白的。
近来他真是怕极了给朱紫问诊,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着了旁人的道。
“下官见过侯爷,夫人。”他忐忑不安地见礼。
谭敬忠也一并见了礼,后道:“帝君得知郡主身体不适,派老奴跟过来瞧瞧,帝君还让人挑了好些补品命老奴一道送来。”
商迟抬眸看了眼门外站了一地的人,各个捧着精致华贵的匣子。
他嘱咐白暮:“你随谭总管去收下,妥帖存放。”
白暮抽了下唇:“是。”
谭总管脸色微变,笑得僵硬:“侯爷,这等事交给外面的人也能做得好,老奴照旧在这儿守着,瞧瞧郡主有没有大碍,才好回宫向帝君复命。”
商迟眉眼未抬,看都没看她一眼:“阿绾怕生,谭总管在这里她心里紧张,若是因此张御医诊出什么欠好的结果来,本侯还得请帝君给我匹俦二人做主,谭总管想清楚了。”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偏生令谭敬忠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明明也是见惯了大局面的人,
可在这位盛卿侯面前,总是有些抬不起头,
他丝绝不敢怀疑盛卿侯说到做到的行事做派!
连带兵闯了端王府都能毫发无伤的人,若真给他安个什么罪名,他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尤其是了解了盛卿侯府的作风,这位昭华郡主最是擅长煽动舆论,连帝君偶尔都要落其下风,被动行事。
想清楚利弊,他十分顺从地应下:“侯爷说的有原理,底下人行事总是毛毛躁躁的,老奴也不放心,照旧亲自去看着为好,稍后再来看望郡主。”
他如此识概略,商迟很是满意的颔首,“去吧。”
谭敬忠一走,张御医心底那点不安置时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小心翼翼屈膝在床榻边,伸脱手:“下官先给郡主诊脉。”
子桑绾一眼将手腕伸出来,还十分客气道:“有劳张御医了。”
如此先礼后兵的做派,张御医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到菁华宫看诊那晚,那位丽贵妃也是如此态度,背脊马上绷直了。
他强忍下心底的不安,认真替子桑绾探脉。
片刻后,他面色苍白地收回手,垂首道:“郡主的身子并无大碍。”
子桑绾轻笑了声:“那我为何还会想吐,小日子也不合适。”
张御医简陋猜到了今日寻他来所为何事,闻言只能道:“兴许是郡主的身子受心绪的影响有所颠簸,好好歇息几日便无大碍。”
子桑绾这才收回手,徐徐坐起身,然后半点预兆也没有,直接拉开了床帘。
张御医马上弓圆了背脊,头就快要垂到地上去。
子桑绾没下床,只是坐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张御医。
商迟在一旁也不说话,目光牢牢落在张御医头顶上。
两道如此直接的视线落在身上,有如两把凌迟的刀架在脖子上,张御医遍体生寒。
片刻后,子桑绾才开口道:“我也不与你遛弯子,想必张御医已经猜到今日请您前来所为何事,还望张御医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
张御医身子一抖,声音也颤:“下官不敢,郡主想知道什么?”
见他如此坦诚,子桑绾有些意外地看向商迟。
后者宁了下眉,问:“菁华宫的事,认真是张御医亲眼所见?”
张御医忍不住闭了闭眼,掩去其中的绝望,颤栗着颔首:“简直是下官亲眼所见。”
商迟没有太过意外,又问:“丽贵妃小产,认真是帝后推倒所致?”
他没有直接问,张御医半夜去菁华宫问诊的事,问了便袒露了他放在宫里的眼线,反而是这般问,令张御医越发心生畏惧。
他就怕人问起此事,可偏偏事发至今,已经有许多的人问起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颔首:“正是。”
商迟寒了眉眼:“张御医说的是实话?”
说完,不等张御医有所回应,又道:“本侯知道,张御医定是有把柄在丽贵妃手上,本侯若是允许张御医,能够助张御医全身而退,不知张御医还会不会是这个说法?”
汗水从额头滴落,沁入冰凉的地缝中,张御医心中动了动,终是道:“侯爷误会了,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也无什么把柄在丽贵妃手上。”
倒是没想到他如此应对,商迟和子桑绾相视一眼。
两人突然不说话,张御医心底的寒意直逼脑门,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就快要绷不住。
偏在此时,子桑绾叹了口气:“也罢,想必张御医是盘算主意什么也不愿意说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勉强,只是时机只此一次,看样子张御医是十分信任丽妃此次能够占据上风,才不将那点威胁看在眼里。”
说着,似遗憾般,她随口道:“兴许在张御医心中,容隐丽妃陷害帝后的罪名,是远没有与宫妃有染的罪名严重了......”
她说得漫不经心的,张御医却心绪起伏极大,一时间身子也随着哆嗦,更是难掩震惊地抬起头来,直视子桑绾,嘴唇微动,却是在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瞧着他这般反映,子桑绾险些肯定了心里的那点推测。
张御医不大不小也是个官,丽妃身在宫闱,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拿他的家人做威胁不现实,以他的前途为威胁也不行能,究竟后宫照旧不能干政的。
那除此之外,就只有名声,
丽妃深夜诏张御医问诊,更深露重的,若是发生些什么也不是说不外去的事,这也是张御医目前为止唯一能与丽妃扯上联系的事。
虽然,她也只是推测,没想到张御医如此不经试探,反映更是猛烈。
子桑绾扬着唇:“看样子是真的了。”
张御医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落在酷寒的地板上,唇发白,颤着声音:“既然郡主都已经知道了,下官也无话可说,下官也是别无选择。”
子桑绾点了颔首:“我理解张御医的处境,我和侯爷也不是非要张御医为这件事做些什么,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说着,她瞧了眼房门外进了院门的谭敬忠,慢慢躺了回去。
“此事我们不需要张御医出头作证,丽妃也不会知道张御医背后做了什么,但我们需要一点线索,还请张御医再考虑考虑,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帝后被无辜牵连吗?医者仁心啊......”
落下这句,她不再开口,张御医紧紧闭上眼,又惊又惧后竟是难得的平静。
他垂首站起身,在谭敬忠进门之前道:“下官这就去给郡主开些滋补的方子。”
商迟微颔首,付托了清越跟去。
见状,谭敬忠忙眷注问:“郡主身子可有大碍?”
张御医顿住步子,低垂着头,挡去尚未干透的一脑门儿的汗,声音还算平稳:“郡主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要平日注意修养,不要多思多虑就好。”
谭敬忠将人放走,往前迈了两步,敬重道:“既然郡主无事,那老奴就先行回宫复命了。”
商迟微颔首,突然道:“刚刚张御医说阿绾体质严寒,不易受孕,本侯让他开些调养的方子,隔几日再让他来看诊。”
谭敬忠微微一讶,随即想明白,这是想让他代为转告帝君,好叫帝君同意张御医前来。
他不动声色道:“这是好事儿,若是侯爷有了子嗣,帝君定然也兴奋。”
说罢,行礼带着人出门。
院外张御医开好方子,随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