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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无处不青山

人间无处不青山

酌弈 著

  • 武侠

    类型
  • 2021-03-19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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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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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速之客

人间无处不青山 酌弈 3550 2021-03-17 21:25:08

  宣统元年,夏。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自衔命清剿(以陶克陶胡、白音大贲、牙仟驱为首的)蒙匪以来,已逾一年,久未立功。蒙匪仗着熟悉地形随意狂窜,补给或靠抢,或靠周边蒙民接济。一旦遭遇官兵,立刻遁入索伦山区消失不见,踪迹飘忽。

  张作霖追了一年,多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打过的遭遇战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拖得久了,洮南知府大笔的钱粮送过来,很是吃力,起诉信已经送到总督府去了。张作霖看着桌上总督徐世昌和总办张锡銮的两封信,头疼不已。蒙匪的老巢,必在这索伦山中,找到老巢,才有可能将其一举扑灭。可,究竟在哪儿?

  “陶克陶胡这老狐狸!”白音大贲狠狠的吐了口浓痰。“他在山卡子上被围了,我和牙仟驱奔袭洮南给他解围。不知损失了几多好儿郎们。如今咱们的人好容易跑了回来,牙仟驱到现在还不见踪迹。陶克陶胡到能在山沟中藏得安牢固稳的。这个叫张作霖的统领,比之前带兵的草包瑞禄,可厉害得太多。”

  “陶克陶胡也不是藏,春天的时候,他碰见张作霖,三个儿子被打死两个,现在就剩下几十小我私家,出去也是送死。大首领放心,老鲍他们已经在招募新人,损失的儿郎们很快就能补上。就是缺少火器和弹药。之前从俄国人那里抢的,已经没剩几多了。”那日苏小心翼翼的回覆道。

  那日苏是个絮叨的小老头,脸上的皱纹堪比呼玛尔窝集山的深沟。因为懂满语和一点点汉语,被白音大贲强拉来当军师。他偷偷的抬眼审察着面前这位只穿着粗布衫的大首领,满身遒劲的肌肉疙瘩,黑红的肤色,年纪虽不算太大,眼角额头却已有了深深的纹路,那是常年放牧给他刻下的痕迹。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正在向外喷着火,似乎可以烤熟帐子里的所有人。

  屡屡战败,让这位大首领的脾气已经坏到尽人皆知。前天在乌达扎拉嘎碰到的个收皮子的汉人小商队,被他当做特工抓来悉数砍死。领头的倒霉蛋还被剥了皮。

  “你派小我私家去,让陶克陶胡想措施再弄些火枪弹药来。我们之前和俄国人结了仇。让他去弄!老鲍弄来的新人,让他们先去外围的几个山口守着,不许进到这里来。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被官兵缀上,一定有特工!”

  “说的是说的是。另有件事啊,您还记不记得上个月碰见个来买马福建人,说自己是反清天地会的。他说,能从日本人那弄到武器。之前说要想措施送我们三十条上好的枪,还真送来了。孩子们把他拦在山外,等着我们去见。我们总是靠陶克陶胡问俄国人要也不行。你看今日我……”那日苏的话还没说完,帐篷外响起了一阵轰天价的欢叫声。

  “外面在吵什么?”白音大贲急躁的跺了几步。“卓力格图,你跟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向外走去。卓力格图应了一声,紧跟在后面。

  那日苏连忙小跑着也跟了上去。一出帐子,就看到外面不远处,年轻的战士们围成了一个圈,正在进行一场比试。这些年轻人都是白音大贲从苏鲁克旗带出来的穷苦牧民子弟,可靠的很。没有仗打的时候,经常这样围在一起较量,不外今天的他们似乎格外兴奋。

  白音大贲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很快认出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中,略矮的那个叫做奈丹扎布,是陶克陶胡座下的军师。这三位结盟的首领当中,白音大贲和牙仟驱,一个是贫民,一个是强盗,陶克陶胡却是贵族身世。奈丹扎布曾在释迦派学习武艺。谁不知道释迦派是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逊Ы军的地方,都是妙手。陶克陶胡有这样的手下,白音大贲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外如今陶克陶胡被张作霖打的溃不成军,想想自家子弟尚有好几百人,白音大贲轻蔑的哼了一声,武功好又怎样?练上几十年,可能还比不外会使火枪的小娘儿们。

  尽管如此,白音大贲照旧很介怀,自己军中没有能赢过奈丹扎布的勇士。站在他身后的卓力格图,是老鲍重新收来的牧民儿郎里挑选出来的妙手,给他做贴身护卫。卓力格图有着古铜色的方型脸庞,身材高峻,眼神坚贞凌力,似乎天空中飞翔的鹰隼。可惜他也输给了奈丹扎布。

  可是今天,白音大贲发现被掀翻在地的,竟然是那个不行一世的奈丹扎布。也许是连连战败让他压抑的太久了,他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红着眼睛跟年轻的战士们一起欢呼嘶吼着。

  奈丹扎布打赢了一次,接着连输了四次。又一次倒地之后还想要起身扑上去,却被同来的一位老人叫住了。老人向人群中的白音大贲行了一礼:“大首领。”

  奈丹扎布第一次被人摔的这么惨,带着些不平气审察着劈面这位对手。很年轻的一张脸,唇上一层薄薄的绒毛,两只眼睛清澈的像泉水,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带着些玩味。因相互撕扯裸露出来的手膀和胸膛,并不像寻常牧民小伙子那样黑里透红,反而十分白皙,身材健硕却不外分夸张,狡黠彪悍的像只雪豹。年轻人正在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见奈丹扎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便冲他一笑。

  “嘎日扎,您怎么来了?”看到自己人赢了,白音大贲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位勇士是谁?我怎么似乎没见过?”不等嘎日扎回覆,白音大贲便转向园地中央的年轻人问道。

  “大首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叫费扬塔浑,是我的安达。”有人立刻乐呵呵的回覆道。“他可不光摔跤厉害,马术武器也很厉害!前两天我在那边山沟里挖了陷阱,今天去看的时候,果真被我抓到一只大黄羊。太兴奋了没发现有几只狼也看上了我的羊,就藏在背后盯着我。是他救了我,还打死了其中一只狼。”

  “费扬塔浑?”那日苏艰辛的从人群中挤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年轻人重新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年轻人在摔角中扯开的衣服已经被他拢好了,扔在一边的装着武器的背囊也捡回来了,现在正在绑腰带。那日苏叹了口气,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功夫又好,可惜了。他慢吞吞的对白音大贲说道:“抓起来吧,是特工!”

  年轻的战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他不是!他救了我的命!不是他自己要来,是我带他来的。”刚刚讲话的小战士从人群中扑了出来,挡在年轻人和那日苏中间,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他知道,白音大贲的军中处罚特工极其严酷,不是剥皮就是五马分尸。他可不忍心自己新认的安达落得这样的下场。

  “朝鲁,让开。”白音大贲阴冷静脸说道,特工这两个字,让他整小我私家看起来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山。

  被叫做朝鲁的小战士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咬了咬牙,默默的让在一边。心里却盘算主意,如果有人要抓安达,自己一定上去拼命,帮安达逃走。

  “你为什么说我是特工?”年轻人盯着那日苏问道,目光平静的像狂风雨来前的海子。

  “费扬塔浑,你的名字,是满语。”

  “是。”

  “你不是猎人,也不是牧民。你身上虽然有伤,但那是练武留下的伤疤,没有一个是干活落下的。你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但那是握武器留下的,你或许从来也没握过叉干草的叉子。你的衣服,虽然旧,但很洁净,一个穷人可没有你这样考究。每天狩猎放牧的人,也没有你这样白。另有你绑腰带时那个结的系法,你是贵族。”

  “……曾经是。”

  “一个年轻的满人贵族,跑到官兵围剿多年的蒙匪潜藏的山坳里,想干什么呢?”那日苏依旧慢吞吞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碰到有几只狼围着朝鲁。之后朝鲁就带我来了。”费扬塔浑平静的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我带他来的……”朝鲁忙叫了起来。白音大贲朝他看了一眼,看到那双可怕的眼睛,朝鲁的声音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这里是索伦山的深处,人迹罕至。几天前奉天统领张作霖刚刚在山口和陶克陶胡打了一仗,死了许多几何的人。可惜他找不到这里,否则我们已经完蛋了。索伦山外的村民牧民猎人,没有不知道的,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山。这种时候,你独身一人泛起在这里,别跟老头子说你只是来深山里狩猎的。”那日苏又叹了口气,他喜欢这个漂亮沉静的年轻人,有些舍不得他死。但是没措施啊!他看了看围成一圈站着的上百号的毛头小崽子们。为了掩护他们,老头子什么事都肯做。

  “足够了,把他抓起来,明天中午处刑。”白音大贲下令道。

  外围的战士们有的已经跑去取来了自己的火枪,内圈的战士也有不少抽出了自己的弯刀围了上来。白音大贲身后的卓力格图,也默默的踏上了半步,手握在了腰侧的弯刀刀柄之上。费扬塔浑看了白音大贲一眼,眼神在卓力格图身上停留了一瞬,反手去握背后的武器。那武器露在背囊外面的是两跟不算粗的细杆子,瞧不太出是什么。

  “等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嘎日扎推开围着费扬塔浑的弯刀,慢慢的走进圈子中间。奈丹扎布还站在圈子中央愣神,见嘎日扎走来了,忙上前伸手搀扶。

  “您有什么话说?”嘎日扎是萨满教博额,他说话白音大贲不能不听一下,于是转头问道。嘎日扎没回覆,只是走到费扬塔浑面前认真的看他的脸和眼睛。

  “他是特工,博额您不要离那么近,有危险!”那日苏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嘎日扎摆摆手,对费扬塔浑道:“你祖父,是不是盛京将军,扎拉里氏·依克唐阿?”

  费扬塔浑露出受惊的神色,思考了片刻,点了颔首:“您认得我祖父?”

  嘎日扎点颔首,“你和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很像。”接着他转身对着白音大贲行了一礼,说道:“我认识这个孩子。他不是特工。大首领如果担忧,请让他随着我回陶克陶胡那里。这样,就算有事,失事的也是陶克陶胡。”

  白音大贲看了看那日苏,那日苏拱了拱肩,眼睛眯起来不说话了。如果死的是陶克陶胡那贵族老爷的崽子们,倒也,似乎没什么大事。白音大贲见那日苏不阻挡,点了颔首道:“可以跟你们走,不外留在这里的时候,必须要绑起来,蒙住眼睛,不许走动。”

  嘎日扎看向费扬塔浑,只见他的两手紧握着背囊里的武器,没有抽出也未曾放开,眼珠一刻不错的紧盯着白音大贲,看样子,并不想轻易的被绑起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前排拿着弯刀的战士们有些耐不住这沉闷的压力,又不确定是否该冲上前去,究竟嘎日扎还挡在那里,纷纷转头去看自己的首领。

  就在他们转头的片刻,费扬塔浑倏的从刀丛中钻了出来,身法快的如同鬼魅,闪电一般的冲向白音大贲。两人相距不外两丈来远,眨眼功夫,费扬塔浑的左手的枪尖便指在白音大贲的喉结上,右手枪一转,当的一声巨响,格开了卓力格图横劈过来的弯刀。原来他背在身后的武器是一对打造精巧的双枪,只比手臂略长。

  而现在白音大贲的刀才拔出来一半,他丝毫没去理会指在自己喉咙上的枪尖,抽出刀奋力砍出。费扬塔浑稍稍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一支军队的大首领,如此轻易的就使出来同归于尽的打法。只见他左手的短枪飞快的一转,枪柄重重的敲在白音大贲握刀的手背上。白音大贲还未看清他的行动,便感受手背一阵剧痛,弯刀伧啷一声落地。再一抬眼,指着自己喉结的枪尖又回到了原位。太快太强了!他恼怒的吼了一声,挥起没受伤的手臂要去握枪尖,同时迎着枪尖踏上一步,用喷火的眼睛盯着费扬塔浑:“你果真是特工!儿郎们上马!给我把他踩成肉酱!给我报仇!”

  “吼什么,就你嗓门儿大!老子不是特工。”费扬塔浑退了一步,缓慢的把枪尖移开,“否则你他妈的早完蛋了。这下你信了吧?”说着将双枪插入背囊,对卓力格图说:“你力气大,是条好汉。你来绑我吧。给我留着双枪!”

  白音大贲握了个空,眼看着那枪尖慢悠悠的一抖避开他撤走了,只觉得满身怒气没地方发泄,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脚。不外他立刻想到,如果费扬塔浑不是特工,这样的妙手勇士跟嘎日扎走了,岂不是又自制了陶克陶胡?他做梦都想有个比奈丹扎布厉害的部下,于是又去看那日苏。那日苏很了解这位大首领,残忍、凶暴、却又崇尚武力,敬重英雄。但这个年轻人,总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为了自家的小崽子们的安危,那日苏决定看不见白音大贲热切的眼神。

  卓力格图一如既往的缄默沉静寡言,拿来了两条牛筋,将费扬塔浑的双手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身后,而且如他要求的并没有摘掉他的背囊。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要他去嘎日扎那里。费扬塔浑难得的皱了皱眉,站着不愿动。白音大贲忙说道:“先带他去到旁边的帐子里……等着,给他些水和食物。”心里盘算主意这小我私家暂时先不给嘎日扎了。

  “大首领!”一匹快马奔了进来,马上的人在几百米外就开始高声呼喝,来人正是当值的斥候。待他又跑近了一些,人们便清楚的听道,他喊的是:“牙仟驱死了!牙仟驱死了!”

  人群中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片刻间,斥候已奔至近前,他跳下马,连滚带爬的跑到白音大贲近前,半跪着吼道:“大首领,牙仟驱死了!黑猛将军,窜地龙那颜,都死了。人头被挂在了洮南的城墙上。听说三天前被张作霖堵上了,突围失败被抓。受不住刑被活活打死,割了头挂在城墙上。”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嘶哑的可怕。

  “随着他去的人呢?那么多人都打死了?没人在世回来吗?”那日苏急急的问道。

  “除了被抓的都被打散了,能找到的老鲍都收拢了起来。怕有特工混在里面,还没敢带进来,离开安置在山外的几个卡子。”

  那日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胸口堵得慌,慢慢伸了只手揉了揉。三支队伍里,牙仟驱的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有许多彪悍善战的强盗,而且火器齐备,实力险些是最强的。如今落了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陶克陶胡的队伍里既有奈丹扎布这样的勇士,又有德高望重精通兵法的萨满教博额嘎日扎,可就在不久前也被围杀到险些死光。白音大贲这一支人数虽多,却是三支中最弱的。带出来的都是些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少年,即不懂兵法也不懂高深的武艺,靠着想要活下去的一口气,狠狠的爬上马背,举起弯刀和火枪。死了的经常尸骨全无,在世的也经常没有饭吃更没有牢固觉睡,却从没有一小我私家诉苦。这半年来被张作霖如影随形咬着打,死伤已凌驾三分之一。

  这支在东蒙驰骋了多年的抗垦起义军,如今十去其七,怕是要亡啊!那日苏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没有说话的白音大贲,那双总是喷着火的眼睛,一反常态的黯淡和疲惫。骚动的人群也平静下来,都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大首领。

  卓力格图仍在忠实的执行自己的任务,扯着费扬塔浑,将他带进了较远处一间空着的帐篷,里面堆放着些杂物,外面是柴垛。卓力格图从背后一脚将他踹进了帐子。费扬塔浑一个跟斗跌在杂物堆上,蹭了一头一脸的灰,翻身滚了一圈,也不起来,坐在地下笑嘻嘻的看着卓力格图。

  “姜枫!你是疯了吗!”卓力格图的心情看起来想要咬死他,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跟来的!还敢用真名!你万一……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祖父。另有安家怎么办?明天你随着嘎日扎走,半路想措施逃跑。”姜枫是费扬塔浑的汉名。

  “怕你安家有事,你干嘛还来?张作霖是你结拜兄弟,我就不是吗?安家是你的血脉,少丢给我。我现在跑不掉。你得想法好好在世,顺带把我也在世弄回去。”

  “混球!现在是耍无赖的时候吗?老子送你的外号叫东北虎不叫傻狍子!”卓力格图急的一巴掌扇在姜枫的脑门上。朝鲁拿着个馕一挑帘子钻了进来,正悦目见卓力格图在扇姜枫巴掌,忙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卓力格图年老,大首领说要给他吃的喝的,没说要打他。他真的不是坏人,你别打他行不行!”

  卓力格图恢复了以往缄默沉静寡言的样子,简短的问道:“斥候来说什么?”

  “似乎是牙仟驱首领死了。我跑去拿吃的,没仔细听。卓力格图年老,看守他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快回去吧,大首领肯定会找你的。”

  卓力格图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枫,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嘴里却说道:“你好悦目守他。晚上我来检查。”姜枫冲他一挑眉。

  朝鲁见他出去了,松了口气,伸手去搀扶姜枫:“卓力格图年老平时都很和善,经常教我们武艺,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这么凶。现在外面没人,我把绳子松开,你快跑吧。我把你的马也牵来了。”

  “你不怕我是敌人?”

  “你是朝鲁的救命恩人。一命还一命。我先放你走,如果未来真的在战场上碰见你,我再亲手砍死你。”

  “你放他走,万一他带官兵进来,死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了。”帐子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奈丹扎布一挑帘子走了进来。

  “啊!对啊!那不能放你了。只能等下次那日苏爷爷带我们搬走的时候再放。”朝鲁有些歉疚的说道,然后举起那个馕饼,“我喂你吃工具吧。”

  姜枫看了看朝鲁指甲里的黑泥,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来问:“手下败将,你来干嘛?”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朝鲁一惊之下跳了起来。姜枫和奈丹扎布同时有些无语,这孩子反映也太慢了。

  “来杀你。”奈丹扎布盯着姜枫回覆。

  “不行,没有大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杀他,你出去。”朝鲁猛地冲上来想要把他推出去。奈丹扎布眼皮都没抬,随手在他肩头一带,朝鲁连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笨蛋,别碍事。那日苏那老狐狸可没说错,他极有可能是特工。也不知道嘎日扎在想些什么,要带他回去。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快跑!”朝鲁吼道,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奈丹扎布的腿,两只手用力的绞在一起。奈丹扎布挣了两下竟没挣开,皱眉道:“再不放手,我可要真打了!”

  姜枫没动,卓力格图绑的是个看似牢固的活结,绳头就塞在他的掌心里。但现在他拿禁绝,奈丹扎布是真的要杀他,照旧来试探他的。

  朝鲁自小在草原上讨生活,什么苦活都干过,力气奇大,两只手膀硬的像铁桶。奈丹扎布本不想伤他,但自己已讲明来意,强敌在前,如此光景可大大的差池头。于是伸指在朝鲁双臂上一戳,朝鲁两只手臂瞬间酸软难耐,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不由得“啊”的一声松了手。余光瞥见姜枫还在站着发呆,便尽力向奈丹扎布身前倒去,希望可以挡他一挡。奈丹扎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扔到了帐子外面。

  朝鲁顾不上手臂疼痛,跌跌撞撞爬起来边跑边喊,“奈丹扎布杀人啦!”

  姜枫听他中气十足不像受伤,心头微微一松,这傻小子总算还知道跑去叫人,没傻抵家。奈丹扎布暗骂了一句,双手一缩,掌中泛起两柄奇怪的兵刃,向着姜枫道:“亮双枪吧。”他这兵刃十分少见,一头是三刃尖头,中间手柄上有繁复镌刻,后端还装有短弯刀。

  姜枫看了一眼,奇道:“你随着萨满教博额,为什么用的是密宗的武器金刚橛?”

  “你到识货,我是释迦派的俗家门生。那两条牛筋基础绑不住你,我敬重你是条好汉,所以请你亮双枪。不外,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傻小子已经跑去叫人了。我数三下,这金刚橛便要来杀你了!三……二……一!”

  奈丹扎布挥起金刚橛泰山压顶一般兜头砸下,使的是朴实无华的招数。姜枫不敢托大,双枪齐出将金刚橛挑开,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奈丹扎布赞叹了一句:“好枪!好男人!”似他这般力道,这么细的枪杆砸断砸弯都有可能,但这双枪不光毫发无损,还借着反弹之力将金刚橛弹开寸许,竟是一对宝刃。后一句却是夸赞姜枫力道大。

  姜枫微微一笑,也赞美道:“好神力,好男人。”

  两人再不说话,瞬间乒乒乓乓的拆了十几招,便都向后跃开。奈丹扎布肋下被姜枫的枪尖掠过,渗出血迹来。帐子之中原本就杂物许多,两人打架之时又无暇顾及,现在乱七八糟的又落了不少在地上。姜枫后撤之时一个没留神踏在一捆杆子之上,脚下一个趔趄。

  奈丹扎布见状踏地疾冲而出,右手臂内旋,金刚橛尾的弯刀直奔姜枫要害而去。姜枫还未稳住身形,那刀已经到了眼前,忙把身子一拧,堪堪让过刀锋,奈丹扎布手腕一翻,金刚橛的三刃尖头刺出。姜枫身形已转到极限,忙就势向下急摔,仍是避得慢了少许,被三刃尖头由胸至肩挑开长长一道血痕。姜枫借这一摔之势,左手短枪由下而上斜刺而出,角度十分刁钻。奈丹扎布的左手金刚橛在内护着要害,却没料到他由下刺出,两人身形交织之际,他的左手已处在一个极别扭的角度,使弯刀去挡却没挡开,只觉侧腹被硬物刺中,马上呼吸一滞。

  姜枫不愿伤他性命,用的是枪杆不是枪头,但这一下点在带脉之上,已经伤了筋脉。奈丹扎布用手按着伤处,脸色刷白,调整了片刻呼吸道:“多谢!”

  姜枫向前滚了两滚,站起身形。看了看左胸的伤口,虽长但不深,受伤不重。对奈丹扎布说道:“我已让了你两招。你若不知进退,再来,我可不让了。”

  奈丹扎布颔首:“我知道,可我不能让你在世。你如此厉害,如果是特工,我们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你虽强过我,但也仅是伯仲之间。若我拼命一战,照旧有掌握和你同归于尽的。你莫小看我。”

  姜枫摇摇头,神情中满是遗憾:“你我本可以做兄弟!既然你这样说,我要再不使出全力,即是对你的不尊敬。小心了。”话音未落,挺枪直刺,来势之快竟使枪身发出一声低吟。眼见奈丹扎布避无可避,挥起金刚橛奋力砸向枪杆。突然账外铃声大作,一串铜铃直追姜枫背心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姜枫若不避让,刺穿奈丹扎布的同时,也会被铜铃打中要害,于是脚尖轻点,卸掉前冲之势,左手枪一转将铜铃当了个正着。两物相交,又发出当朗朗一阵声响,久久不停。姜枫心中吃了一惊,掷铃之人内力深厚,功夫远在奈丹扎布之上。来一个奈丹扎布就够难缠了,再来一个更厉害的妙手,只怕今天要凶多吉少,不要连累年老才好。

  一个黑影险些是追着铜铃一起闪进帐中,正是嘎日扎。原来那铜铃是他随身携带的法器,情急之中顺手摘下投出,救了奈丹扎布一命。嘎日扎奔进帐中没看姜枫一眼,径直来到奈丹扎布身前,照着脑袋便扇了一巴掌,吼道:“蛮牛!你犯了大错!”

  奈丹扎布眼一瞪,不平气的说道:“我没错!你要带他回去,大首领(指陶克陶胡)会有危险!”

  嘎日扎又连着扇了几巴掌,边扇边说道:“当年草原雪灾,我们全族的性命都是他的祖父依克唐阿将军救的。那时你还没出生,没有将军,你怙恃早就死了,全族都死光了,哪另有你!”

  老爷子用力可不小,奈丹扎布被打的直翻白眼,又不敢逃跑。姜枫看着可笑,伸手盖住嘎日扎问道:“博额,您说的是真的?”

  “真。那时候你祖父还只是副统领,在科尔沁四周剿匪之时,救了我们一族。其时你祖父见我是博额,说起你父亲自小便体弱多病,险些活不下来,前不久娶妻之后,奇迹般的好转了一些。希望我能送他未来的孙子或孙女一个名字,将天神的赐福带给这个小孩。费扬塔浑这个名字,照旧我取的。你父亲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姜枫眼睛一亮,却摇摇头,“原来我的名字,是您取的!十几年前,我年纪尚幼之时,祖父父亲便相继去世,家道中落,母亲也沦落在外艰难过活。而我很早就随着师父在中原学武,在父亲身边时间并不多,没听他提起过。”

  嘎日扎道:“原来如此。你祖父官拜盛京将军,没想到他唯一的后人竟然落魄到如此田地。孩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嘎日扎一口气在,一定会护你周全。”说着转身将奈丹扎布摁倒,“蛮牛,你跪下立誓,只要你在世,便要护着他。遇到危险,你死了他也不能死!”

  奈丹扎布依言跪倒,见姜枫要拦,说道:“草原上的男人最明白知恩图报。你祖父救了我们全族的性命,理当如此。我奈丹扎布,对永生天起誓,必不惜性命掩护费扬塔浑周全。如有违背,叫我满身流血而亡。”

  话音刚落,卓力格图奔了进来,一眼看到姜枫还在渗血的长长的伤痕,眼神即是一寒。姜枫见他神色差池,忙高声说道:“奈丹扎布安达,都是误会一场,我适才戳到了你的带脉,将你伤的不轻,博额您快给他看看吧。”萨满教博额都懂医术,嘎日扎闻言忙仔仔细细的替他检察,又给他推拿。片刻间奈丹扎布的脸色就由白转红,好了不少。

  奈丹扎布说道:“你也受伤了,对你不住。博额您先给他看吧。”

  “皮外伤,伤口不深,没事。这位年老,借点布裹伤用。”姜枫转向卓力格图道。卓力格图见他气色红润,两眼精光闪烁,知道他说的不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撕下布条替他裹伤。只是伤口太长,只好将泰半个胸膛都缠了起来。

  收拾妥当之后,卓力格图让朝鲁带了几小我私家看守姜枫,自己盯着奈丹扎布和嘎日扎一起向白音大贲的大帐走去。

  原来陶克陶胡惨败之后,一向私下支持他的俄国人体现,愿意接受他到俄境内暂避。而白音大贲是在日俄战争期间起兵造反。其时他带人突袭了法库门的俄军营地,抢来了大批武器弹药,和俄国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眼下局势紧迫,陶克陶胡部已经被打的险些失去了战斗力,俄国人也希望更有实力的白部可以投效过来。于是,陶克陶胡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带着两个俄国人来找白音大贲商谈此事。

  斥候走后,众人回到大帐议事,话还没说几句,朝鲁一溜烟的大叫着跑近,嘎日扎不见奈丹扎布,立刻想到他约莫是找费扬塔浑的麻烦去了,隧疾奔而出。而牙仟驱之死也让白音大贲没了与陶克陶胡抢人的兴致。当卓力格图体现替他去检察时,便胡乱的颔首允许。

  帐子里另有俩听不懂蒙语的俄国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原地发呆,比划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苏命人拿了些酒肉来招待两人,笑眯眯的边鞠躬边做了个吃喝的行动。俄国人一见,也喜笑颜开,伸手拍拍那日苏的肩头,自顾自喝酒吃肉。

  那日苏顺带把面色阴沉的白音大贲拉到了外边,压低声音道:“大首领,现在俄国人要笼络我们,有陶克陶胡居中说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不能全信。我们得留个后手。”

  “你是说,天地会?”

  那日苏点颔首:“早上孩子们就来回禀,那个福建佬很守信用,带了枪支来。就等在外面的一个山卡子中。等晚些时候把俄国人打发了,你我同去见上一面。”

  “哼,没一个好工具。都是想让我们替他们卖命送死而已。俄国人霸了几多地方了,还不死心。天地会也不是什么好工具,要反清,自己人们不上,却想让我们打头阵。”

  “哎呦,我的大首领啊。老头子我能看不出来吗?无非是相互利用。陶克陶胡跟俄国人走那么近,你以为他们是一条心吗?既然是相互利用,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要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为什么要在树上吊死?”

  “这是汉人的话,意思就是凡事得多留一条路。总得为这些随着我们赴汤蹈火的孩子们想想。”

  白音大贲哼了一声,“就听你的吧。那嘎日扎美意来给我们和俄国人说和,我们找天地会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带上他们一起?给他们不要树上吊死?”

  “不行,他们和俄国人走的太近。一旦走漏风声,被俄国人知道了,只怕反而坏事。天地会究竟距离远,俄国人的骑兵却是就在眼前。等我们拿到武器钱财,分他们一些也就是了。”两人商量好了,便回到帐中陪着两个俄国人吃喝,等卓力格图带着嘎日扎等人回来再行议事。

  嘎日扎回来时,还在心中盘算如何来做这个说客。没想到适才态度不冷不热的白音大贲,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和两个俄国人“喝”成一片,兄弟相称。嘎日扎不由得和奈丹扎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卓力格图眼中微微的浮现了些许忧色,一闪即逝。

  接下来谈得十分顺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险些没费什么口舌,白音大贲和那日苏便体现了愿意结盟,只是对要在队伍中部署正副两位俄籍队长颇有些犹疑。嘎日扎也不勉强,俄人同样在陶克陶胡那安插了两个队长,若不是败得太惨,陶克陶胡也不会同意的。谈定之后便和奈丹扎布齐齐告辞回去复命。那俩俄国人却推说喝的太多,需要休息,眼见是赖着不走,此种情况只下,也欠好硬赶。那日苏只好空出一个帐篷请两人去休息。都安置妥当,天色已擦黑。那日苏冲白音大贲使了个眼色,两人骑快马离开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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