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书有言:“夫劳爵,其县过三日有不致士医生劳爵,能”,而且“三日,将军以不疑致士医生劳爵。”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军功爵位,将军在三天的核查中,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就必须要移交到县令出进行授爵。而县令必须在三日内,将爵位和赏赐分发到位,否则就会受到惩处。
这方面说起来,秦国仕宦的事情效率确实高。
因为喜已经是位于医生阶级的公乘之爵,而徐州县的一把手——县令只是公医生之爵,县里的二把手县丞再低一阶,为官医生。
这样一来,自然就没有低爵位之人向高爵之人赐爵的原理。除了一开始王翦递上的诏书,其余赏赐皆是由卖力监察百官、起草诏命文书的的御史代为发放。
这御史名唤于踊,品秩两千石、银印青绶正儿八经的大官。
秦王政二年,二月月朔。
相关的诏令才姗姗来迟,下发到了徐州县。
瞬间,整个徐州县衙都沸腾了起来。
县丞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诏令,翻来覆去将上头的印记看了好几遍。
县令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同僚的举动:“逢阳,汝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恐有人冒充诏令不成?”
说着,县令脸上浮上了一抹笑意。
哪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诏令?这可是不行赦的大罪!连个囫囵身子都留不下。
逢阳苦笑道:“吾还真怕这是假令。喜……”说着,县丞猛地反映过来,喜可不是当初的庶民了,而是公乘,爵位比他还要横跨了不少,又改口道。
“公乘喜当初吾可是见过的,虽有才,但是却没有半分爵位。没想到不盈半岁,居然已成公士之爵了。”
说着,又是不行置信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当初吾还起了爱才之心。喜公乘熟识秦律,执法答问数答皆准。唉!”
逢阳又叹了一声。
倒不是对喜这爵位有什么不喜,而是叹这世事的变迁,实在是太过无常。
当初那在县衙上侃侃而谈的小小爱士伍,不外刚入博。
现在居然已经是公乘了?
而且逢阳照旧有些觉得可惜。他总觉得喜应该是一个书吏的好苗子,难得的好苗子。但看着诏书上的讯息,只言片语中就能看出喜在军伍中是个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已经紧紧绑在了麃公将军的车架上。来日定然是一尊叫敌闻风丧胆的猛将,有怎可能当什么书吏?
甚至当书吏都可以说是屈才了。
这年头,消息极端闭塞。莫说千里之外的咸阳,就算是九原郡,对于他们来说也相当于是另一片天空。
随着这诏令的下达,当初喜在卷邑做的事才一点点在徐州县中传开。
虽然,大部门的都是人的臆想,以谣传讹而已。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才跟真相微微搭上了一点边。
平舒里,已经愁云满面了多日的燕,听到这消息,一下子没忍住,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大公,阿母怎么哭了?阿哥阿姊不是还要带阿速去王畿看看吗?”
速看着痛苦的燕,怯怯得向跃开口问道。
“没事,阿母是喜悦哩!”
跃笑了笑,似是寻常,没有什么失态。只是那捋着胡子的手在微不行看法哆嗦着,略显污浊的双瞳中也泛这亮光。
他太知道这段时间对于燕来说有多煎熬了,看着燕这样,他也松了一口气。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还不是寻常的出行,而是去打仗的!
打仗意味着什么?
跃也上过前线,实在是再清楚不外了。
几多昨日还相谈甚欢,嚷嚷着要捞点军功、砍俩首级回家娶婆娘的袍泽转眼间就酿成了一具满身血污冰凉凉的尸首。有些甚至连尸骨都拾不回来,在滔滔车流和马蹄下碾做了肉泥。
活下来,那是幸事。
活不下来,那就是鹤发人送黑发人,家再难立室。
燕虽然一直没说出来,畏惧跃、尤其是畏惧年岁尚小的速担忧。但是每日她那颗心总悬在嗓子眼,生怕哪天传回来了些欠好的消息。
每日,用饭的时候燕就会想喜吃得好欠好;洗衣的时候,就会想想喜穿的暖不暖。
甚至连猪的一声哼哼都能给燕吓个够呛,她总觉得那是儿子的悲呼。
纵然喜不在家,她也会每天去喜的房间扫除,生怕落下了一点灰尘,生怕儿子因为这个不愿归家。摸着喜的书桌、矮榻,她就觉得自己似乎是摸到了儿子身上的温度。
自打白鸿走后,燕就更为担忧了。隔三差五就要找找跃的茬。什么当初为什么要放白鸿走,万一来人不善呢?
万一是人牙子呢?
万一白鸿在路上失事了,到时候如何跟喜交接?
似乎这天底下除了他们家就没有好人了。
搞得跃明明满身伤病,这段时间也不在塌上躺着了,每天都要找点理由出去走走。在家待着得挨骂啊!
燕哭地极为痛快,数月以来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日内抒发出去了。
上一次哭成这样,照旧李斯找人来接走白鸿的时候。她那时得知,自己的儿子好好的走到了咸阳,没在路上失事。
而这一次,她知道了自己的儿子不仅没死,还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引爵公乘。
而且因为嬴政的一些私心,随着传令之人来的,另有当日来接走白鸿的其中一人。向喜这一家子,见告了白鸿和喜的近况,还说了,喜现在在咸阳城郊已经有一块不小的食邑,不日就会来接走他们,随着去咸阳享清福了。
听到这些,燕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哭着哭着,燕一下子又笑出了声,噗嗤一下,笑得满身直颤。
“这些人,嘴怪碎的。吾儿不外六尺,这不外数月怎么就成了九尺的男人了?还单臂擒大虫、一人一矛,只身对万军?吾怎么不知道,他那小子另有这能耐?”
“什么时候又背生双翼,展翅还可降天雷了?居然还说吾儿一顿要食十小我私家心?还喝人血喝人脑?那能吃吗?”
笑归笑,眼中却是浓浓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