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鲸闻言,闭了闭眼睛,“若非心中有鬼,怎会怕你仍在人生。”
梁粟点颔首,“是的,如令郎所言,他们这般赶尽杀绝才越发说明当年之事,老爷的冤屈有多深!”
“你既已经逃了这么多年,这些人又是如何寻到你的?”
梁粟苦笑了一声,抬起那只断了小指的手来。
“竟是这样。”钟鲸名顿开,看来他的对手实力不容小觑,仅凭着一根断指认出梁粟是当年逃脱的人,那要查到当年梁家还跑了小儿子只不外是时间问题了。
“令郎,老奴还要再提醒您一句,那桃花坞是万万不行再有往来了。”
梁粟眉间尽是担忧,他看到钟鲸还同那云愧在一起就眼皮直跳。
钟鲸没应声,握着梁粟的手微微有些松开。
梁粟用了力重重反握住钟鲸的手,“令郎,允许我!”
“您可知追杀我的是谁,即是那桃花坞派出的人,云愧一手遮天,当初老爷就是死在他的诬陷之下,梁家的大火也是他下令放的。
令郎,老爷的仇,梁家的仇,您都忘了吗?如今对头就在面前,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钟鲸有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迟迟没说出口。
赵振勇要他离云愧远些,吴太尉也希望他远离云愧,如今梁粟也不愿他靠近云愧……
简陋,这天底下自认为是忠义良善的人,都不愿同桃花坞沾上关系。
都把云愧当成洪水猛兽了吧。
他又想起每次见云愧,那人永远都是踽踽独行。
逆着光,背离了世人。
只是那身影孑立的叫人心疼,钟鲸曾许过他,会一直陪着他的。
可是家仇……
钟鲸摇摇头,“不会是他的。”
“令郎!当年那张逮捕令我亲眼见过的!云愧亲笔签的字,就是那张逮捕令带走的老爷,老爷在牢中自尽前,见的最后一小我私家也是云愧!这些事情还能作假吗?令郎,当年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可现在……您难道要去维护对头?”
梁粟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钟鲸。
钟鲸心里乱的不行,只想赶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粟二爷,我从未忘记我姓什么,我背负了十年的恼恨,我这些年轻易偷生,没有一日是不想报仇的。我会找到我的对头……”
“那桃花坞就是你的对头!”梁粟打断他的话,坚定不移的告诉他。
钟鲸松开他的手,背着手站起来,“我如今长大了,有些事我自有判断。”
梁粟迟迟缓不外神来,他怎能想到他从小看着到大的小令郎会说出这种话来。
大仇未报,便就要倒头去仇敌一方了?!
“令郎这话即是要去做桃花坞的人了?”梁粟哼笑一声。
撑着一身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冲钟鲸叩首一拜。
“既如此,令郎要奔着荣华富贵去了,我与令郎已经是两条道上的人了,令郎这将军府我便不再留了,令郎保重。”
他站起身来绝不留念就要走。
钟鲸朝前一步拦住他,“二爷!这外头危险重重,身上又有重伤,我不能放你走。”
梁粟绕过钟鲸从他旁边走过,“我拦不住令郎的荣华富贵,令郎要和桃花坞一道,要和云愧一道,注定我们不是一路人照旧不要同行得好!
忠名当有人记,忠骨当有人扶,忠臣当有人正;方能叫那些忠心为国的士子热血不凉。”
他的声音在钟鲸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梁粟已经走远了,钟鲸突然觉得疲惫得很。
眼前发花,身体软的站不稳,扶着桌子就跌坐下去。
原来……众叛亲离是这般滋味。
其实梁家之事真的并非云愧所为,否则,他又何须大费周章在这平京城中结构去找真正的罪魁罪魁呢?
只是,他知道,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夜风袭来,带着细碎的微雨,钟鲸在桌边坐了整夜,听碎雨砸屋檐,凌乱的雨声如同现在他心里的乱……
整个四月,平京城连日被阴雨笼罩,如牛毛般微微细雨每日总不见个停。
云愧不喜欢阴雨,随处都是湿漉漉的,他的宣纸也被水汽浸发的总是晕墨。
这一整个月他都没法作画,便日日捧着一碟桃花酥,一碟花生坐在角楼里看书。
无尽花也开了,大朵盛放的花团渲染着盛世绮丽,美则美矣。
不外两日的功夫,三儿便查到了那日云愧付托的事情。
云愧正小口的吃着桃花酥便听到了周放的声音。
云愧抬了下手指招呼他坐下,将花生的盘子推到他面前。
“才叫小厨房做的卤香花生。”周放道了声谢,捻开一颗花生皮放进嘴中。
云愧仍吃着他的桃花酥,云愧的桃花酥从不分人,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将你查到的工具说给我和舒怀听吧。”这话是对三儿说的。
他躬身朝他们回道:“那人叫做梁粟,应该是梁裕家中的一个管事,当年梁家遭到灭口,他命大逃过一劫,不外看如今的架势,许是又有人开始视察当年的事情了,竟将他的身份又翻了出来,便有了那天追杀的事。”
三儿偏了下头,“不外小的还发现一事,我们在视察梁粟的身份的时候,另有一伙儿人也在视察他的身份。兄弟们和他们正面撞上了,认出了他们使用的武器上面的标识,似乎是来自一个名叫‘天枢’的江湖组织。”
“天枢?”周放一惊,这个名字不觉有些耳熟,突然想到,他前两日才听云愧说过这个天枢,另有《四十八部》!
云愧又问:“那你可查出了是谁相杀梁粟?”
三儿摇了摇头,“没有。”
“天枢呢?”
“我们都查不到的事儿,一帮江湖混混还想查到什么?就算给他们十年,他们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三儿嗤了一声。
暗处云愧弯了下嘴角,“你下去吧。”
支走了三儿后,云愧才淡淡将目光转向周放。
“舒怀你可看出了什么?”
曝一声,周放手中的花生捏出一口。
“追杀梁粟的人是相爷您派出去的吧,目的就是为了钓出天枢在平京城的势力。”周放扶着髯毛,眉头微蹙。
云愧定定看了周放一刻,瞬间笑了起来。
抬手指了指周放,“知我者,舒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