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何一震白毛茁，泰山动摇海水泄
和往常一样，程小正又被妈妈林秋园从被窝里生拉硬拽给拽了起来。
“妈~还早呢~天都还没亮，我再睡一会儿……”
“孬子工具，你揉揉眼睛自己看看哦，天都亮堂堂的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起来起来。”
“爸都还没起来呢……”
“你爸又不用上学，赶忙起来，都七点多了，八点就上课了。”
一番洗漱，背上书包，小正看了一眼桌上的贺卡，贺卡上写着“母亲节快乐”几个字，还画了一朵花和几个爱心，那是昨天母亲节做了送给妈妈的，妈妈很开心，但是早上照旧绝不留情地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小正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日历，5月12号，星期一。小正拉开门跑了出去，阳灼烁媚，万里无云。
林秋园站在门口看着小正蹦蹦跳跳的背影，喊了一句，“放学就回来用饭啊，别在外边瞎跑。”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两点半开始，另有十分钟。陈梅老师和秦飞老师坐在办公室里聊天。
“陈老师，转头八月份北京奥运会你要不要去看看啊？”
“太远啦，我照旧回福建看看女儿吧，在家看电视也是一样的，你要去啊？”
“我也不去，我有个侄子在BJ上大学，已经申请上了奥运会志愿者，这几个月在集中培训呢。”
“哎呦，志愿者啊，那挺好的诶。”
上课铃响了。
陈梅老师踩着一双玄色的低跟鞋，踩着叮铃铃的上课铃，走进了一楼的三年级一班教室。
班长伍嘉懿喊了一声，“起立！”
学生们刷啦啦站了起来，“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吧。”
学生们刷啦啦坐下去。
陈梅双手支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鲜艳的红领巾们，“同学们，昨天呢，是母亲节，你们有没有给你们的妈妈送礼物呀？”
孩子们叽里呱啦嚷嚷起来。
“老师，我送了一朵花！”
“我给妈妈做了贺卡！”
“我昨天晚上给妈妈洗脚了！”
陈梅笑着点颔首，“嗯，嗯，好，很好，都是好孩子，老师昨天呢，也收到了我家女儿给我画的贺卡。”陈梅从书里拿出一张粉色贺卡，给孩子们展示了一会儿。
“那我们，开始上课啦？同学们，请掀开你们的语文课本，翻到第22页，今天我们学习白居易的《忆江南》。”
陈梅转身在黑板上誊写这首词，写一句就带着学生们朗读一句。
“江南好，”
“江—南—好—”
“风物旧曾谙，”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春—来—江—水—绿—如—蓝—”
陈梅刚准备写最后一句，突然感受到地板微微晃动，幅度越来越大，陈梅慌了神，转过身来，孩子们都满脸忙乱，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已经钻到了桌底下。天花板上的几个电风扇也在摇晃。外边传来了越来越大的喧哗声。
“地震了！孩子们！快跑！快跑出去！”
陈梅跑到教室门边，拉开门，孩子们乱哄哄地往外面跑。小正一时之间愣愣地坐在那，看到郑媛郑颖跑了出去，看到朱晨阳拉着同桌雷昊煜跑了出去，伍嘉懿拉着同桌刘安萍跑了出去，看到孟子肖拉着欧阳纯雅也跑了出去，看到陈梅跑了过来，“小正，别怕，快出去！”把他拉了起来，推了出去，付托他往操场那里跑。陈梅跑到教室后面看看，又跑到前面看看，确认教室里没人了，孩子们都出去了，拿起讲台上的语文课本和那张粉色贺卡，也跑了出去。
其它教室的孩子们也都在往外跑。康校长站在教学楼前空旷的喷泉广场上，拿着喇叭高声大叫，“所有老师！都把孩子们带到广场上来！孩子们！都到学校门口广场这里来！”
广场上搜集了越来越多的师生，各人都从未体验过这样紧张而压迫的气氛。两座喷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兀自朝着天空哗啦啦地喷上去两米高的水柱，然后绽放开来，落入水池，周而复始，溅湿了耸立在池里的太湖石假山，假山变了脸色。两个水池边的两棵门神一般的罗汉松同样也被溅湿，岿然不动。
程小正和同学们依偎在陈梅老师身边，在翻涌如涨潮的人海里看到了金小乔和苏晴晴，她们俩和几个女同学围起来抱在一起，在翻涌的浪潮里不知所措。
震感连续了十几秒，然后一切恢复正常，停止了摇晃。
放学了，小正穿过塘南东路，走进麻辣烫店里，店里坐着三四个食客，但是都没在吃，都抬头看着墙上的电视，程国平和林秋园也坐在那里默默看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
“今天下午2点28分，四川汶川县发生里氏7.8级地震……
“地震发生后，重庆、湖南、湖北、山西、陕西、甘肃、宁夏、河北、BJ、河南、江苏等地都有明显震感……”
第二天，徐镇小学组织所有学生到操场上团体默哀，主席台上摆着一个募捐箱，五星红旗随着向阳冉冉升起，后边墙上挂着一个红底白字的横幅，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广播里放着一首《让世界充满爱》：
“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你不再孑立。
深深地凝望着你的眼，不需要更多的语言，紧紧地握着你的手，这温暖依旧未改变。
我们同欢喜，我们同忍受，我们怀着同样的期待，我们同风雨，我们共追求，我们珍存同一样的爱。”
许多年后，程小正想起这段旋律，都市忍不住默唱起来。从来没有在手机上刻意去听这首歌，可是这段旋律从来都回荡在脑海里，就像这段回忆一样，挥之不去，永远封存在心底。
这几天晚上，小正做完作业都打开电视看新闻。这几天的新闻全都是关于汶川八级大地震的报道。
“在接到中国地震局震情通报一分钟后，解放军总照料部就下达了使用国家地震灾害紧抢救援队的预先命令，15分钟内通知空军做好出动飞机的准备，震后不到一小时，空军两架运输机起飞，转场至BJ执行空运地震灾害救援队、地震现场事情队和物资的任务。
一个小时内，成都军区位于地震中心四周的队伍迅速展开了救援。三个小时内，有关队伍出动了一万余人，划分在都江堰、绵竹、北川等县市展开抗震救灾。与此同时，中央军委制定了多套用兵方案，并命令多个军区的十多万雄师，接纳多种方式投入救援。”
“此次跳伞的难度很大，跳伞高度在5000米以上，而且跳伞时一直在下雨，刮着大风，气流颠簸很大，此次伞降还要在峡谷降落，在云层上空跳伞，对云下的条件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再加上地震后改变了当地的地貌，跳伞难度就更大了。但是在历史危机的考验面前，15名空降兵勇士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犹豫，最终乐成进入灾区，为后续大队伍进入灾区救援缔造了有利条件。”
“截止到17号的十六点整，四川共发生余震5210次，整体上泛起出有起伏的衰减趋势。到目前，地震造成死亡28300人，受伤188100余人，被埋10600余人。其中，DY市死亡10290余人，MY市死亡9640余人，CD市死亡4130余人，AB州死亡2140余人，GY市死亡2060余人。已经从废墟中抢救出33434人。”
电视上那个女主持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哽咽，泪水逐渐积累在眼里。
直播镜头在一片灰色废墟之中缓慢前行，拍到了几十个书包和散落开来的课本，铅笔，文具盒，那些原本五颜六色的书包，现在却都沾满了灰尘，镜头止步不前，哆嗦不已。
小乔闭上眼睛，眼泪滑落。小正拿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她，自己也哭了。
“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四川汶川大地震遇难同胞的深切悲悼，国务院决定，2008年5月19日至21日为全国悲悼日。”
“我想你已经化整天使
张开双翅
是哭着离开的
有太多的不舍
太多不舍
永久成遗憾了
我想你已经化整天使
张开双翅
是笑着离开的
这短暂的旅程
温暖缤纷
梦里有爸妈疼你的样子……”
——许嵩《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