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战场形势,千钧一发,稍有不慎,瞬间崩塌,难以回天。
关羽兵败,率领残兵奔回汉津口大营,原本心中因为曹仁突然泛起,还担忧大营是否也被夺了,结果看到守营的王甫,刚刚松了一口气。
其实并非曹仁不想乘隙夺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曹仁领兵黑暗出了江陵,以稻草人顶盔掼甲立于城头,作为疑兵,尔后将雄师交给程昱赵俨主持,便亲自带着精锐铁骑直奔汉津口而来,也正是因为轻兵急进,刚刚气遇上与徐晃的约定之期。
即便如此,战局也是险之又险,若非徐晃提前部署了夏侯渊这一手,恐怕就真等不到曹仁到来了。
原本想着用来声东击西的一着,最后却成了救命的稻草,只能说战场凶险莫测,实非虚言。
关羽领着败军回到大营,周仓廖化相继而归,许久不见关平回来,不禁心中不安。
就在此时,士卒报曹军竟然掉臂疲累,衔尾追杀而来,正在营外叫战。
曹仁欺人太甚!
关羽卧蚕眉一挑,胸中怒气骤生,一拍案几,长身而起,便领着众人赶到大营门口。
眼见营外情境,关羽马上目眦尽裂,双拳紧握,冷气逼人。
此时曹仁领着雄师立阵在前,而关平被捆绑着跪在最前方。
关平断后之时,面对曹仁徐晃的联手,实在是不能抵敌,雄师败退,无人支援,就地被擒获。
曹仁策马而出,浑铁枪遥指关羽,高声喊道:“云长,汝子在此,可想要他活命?”
关羽将手中青龙偃月刀握得死死的,既恼怒又忏悔。
恼怒的是关平被擒,命悬一线,曹仁借此耀武扬威,忏悔的是自己好大喜功,明明刘备专门派人下令,让他生存实力,结果他却想着徐晃终于出战,有机可乘,可一战功成。
“曹仁!汝意欲作甚?”关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曹仁等的就是关羽这句话,立即说道:“尔等立即领兵南撤,半日后,我放此子而回!”说罢,还将浑铁枪故意搭在了关平的肩膀上。
曹仁就是想逼关羽退兵,如果他一直像个钉子一样扎在汉津口,曹军北上之际,军队尚且不说,辎重粮草就没那么宁静了。
关羽沉思片刻,又念及刘备之前的命令,立时回到:“好!不外,你先放某孩儿回来,关某领兵南撤,决不食言!”
曹仁微微皱眉,虽然天下人都知道关羽重信守诺,义薄云天,然而,兵者,诡道也,人之大义,实在难以轻信。
就在犹豫之际,披头散发的关平突然站了起来,目视关羽,高声喊道:
“父亲在上,孩儿遥拜!蒙父亲教诲,男儿生于世间,大义为先,今国之大事,岂可因关平一人而废?孩儿悔不妥初,未能越发勤奋用功,致有今日之祸,更愧未来不能为父亲颐养天年,所幸弟弟们皆为孝义之人,也能代孩儿膝下尽孝,孩儿身死何妨!”
“闭嘴!”曹仁心中有疑,立即一枪打在关平肩膀上,将之压倒跪地,意欲阻止他再说下去。
岂料关平不知怎地,生出一股磅礴之力,硬生生扛着曹仁的巨力,站了起来。
“忠义岂长有,今日愿蹈之!”
关平仰天长啸,一语罢,猛然回首,双目泪流满面,更有无数血丝,被捆绑双手的身子一摆,脚下一蹬,便冲向曹仁!
曹仁大惊失色,浑铁枪一晃,欲要逼开关平。
岂料关平竟然不闪不避,以身当枪,慷慨赴死,“噗”的一声,浑铁枪穿胸而过。
“平儿!”关羽见状,目眦尽裂,眼泪汨汨而出,一吼之声也变得有些嘶哑。
曹仁也有些怔怔,只见关平明明被浑铁枪穿胸而过,却依旧双目如铜铃般瞪着曹仁,脚下不停,又向前走了半步,直到死的那一刻,眼睛也没有闭上,凶煞之气摄人心神。
“全军听令,随我杀尽曹军!”关羽暴喝一声,快步走向一旁的赤兔马,就要翻身上马,杀将出去。
“君侯还请息怒!还请息怒啊!”王甫立即冲上去抱住关羽,他是唯一一个另有些冷静的人,周仓廖化等人早已铁拳握紧,怒气冲霄。
然而王甫岂能拦得住关羽,直接被关羽硬生生拖着走到赤兔马旁。
“君侯,曹军势大,又兼具告捷之势,战之必败啊!”
关羽就像没听到王甫的话一样,双臂一用力便将王甫震开,翻身上马。
“君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局为重啊!”
关羽不听,一挽马缰,就要策马疾驰。
“君侯与主公,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主公飘零半生,君侯不离不弃,今曹贼身死,天下将乱,正是主公飞龙在天之时,君侯却要因私废公,自置死地,何以面对主公耶?”王甫一口气迅速地说完,生怕有所不及。
关羽闻言,挽住马缰的手马上僵在半空中,面色阴沉不定。
“焉敢无礼!”周仓三两步冲了过来,抓住王甫的衣领就要打他。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关羽突然出言制止。
众人愕然,抬头看去,只见赤兔马背上的关羽泪流满面,不行抑制,紧接着提着青龙偃月刀徐徐下马,就在下马的那一刻身子哆嗦,差点摔倒。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君侯!”周仓连忙放下王甫,扶住关羽。
“传令,恪守大营,不行轻动。”关羽轻轻地说道:“扶我回大帐。”尔后在周仓的搀扶下慢慢向大帐走去。
关羽关平父子情深,关平身死,关羽肝胆俱伤,怒气冲霄,就要不管掉臂冲出去死战,却被王甫一句“主公”给拉了回来。
并非关羽对关平没情感,实则是在他心中,刘关张三人的兄弟之情才是最重要、最珍贵的,哪怕是父子之情,也比不上。
刘备同样如此,伉俪之情,也比不外兄弟之义。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刘关张之间的恩义,绝非寻凡人的情感所能媲美……
大营外。
曹仁正紧急下令三军严阵以待,他也有些紧张,要是关羽真的发了疯地冲出来,一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他还真的很是忌惮,纵使最终能胜,恐怕也将损失惨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约莫一刻钟后,眼见营门紧闭,未有一兵一卒出来,曹仁刚刚放下心来。
看着关平的尸体,曹仁有些惋惜,这员小将骨子里的坚强傲气与关羽如出一辙,武艺也甚是特殊,却就这样死了。
“将关平的尸体抬到一箭之地。”曹仁付托亲兵,尔后招招手:“撤兵。”
天才简直有资本纵横天下,但是并非每个有才气的天才都能受到宽纵。
没有生长起来的天才,终究仅仅是个天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