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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第四十四章 松枝贺东风 地藏祭死灵

乾隆四十八年 一万只熊猫 4824 2021-04-01 00:09:54

  赵新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送行的刘胜站在营门口,看着他们六人远去的背影,内心大笑三声,心说终于轮到老子做主一回了。

  于是刘胜向胜海舟宣布了第一个命令。

  他在胜海舟随着带着的小册子上,用铅笔写下:中午吃炖牛肉。

  胜海舟为难的看着刘胜,心说昨晚上做的还没吃完呢。可这话也不能拿来当理由,无端的扫了刘大人的兴致。可他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理由,十分的理直气壮。

  于是胜海舟在册子上写道:“大人,本日正旦,按例家家掸尘。”

  刘胜一看,得,人家说的通情达理啊。谁家过年不收拾收拾呢?我照旧去海边打枪吧。

  于是这厮扛着个靶子,去海边练习手枪射击去了。

  话说营地里的女人们早上开始做饭的时候,就蒸上了一锅糯米。新年了,要准备做年糕了。

  赵新带来的这点糯米,其实是他买大米时商家附赠的,数量不多,百十斤而已。而这些糯米已经浸泡了一整晚了。

  岛国人吃年糕一般是直接吃,蘸糖或是蘸酱油;也经常跟萝卜、野菜一起煮一锅“杂煮饼”。

  而其他的流民们则在吃过早饭之后,则开始了新年大扫除,掸去旧尘。

  按说岛国的新年大扫除一般都是在正旦之前就要完成的。可今年要不是赵新的提醒,许多人都险些忘了这件事。

  即即是有些老人一直盘算着日子,知道正旦要来了,可看到赵新没发话,也就没敢吱声。

  胜海舟昨夜向赵新请示了这件事,赵新无所谓的颔首同意,这样流民们才在第二天开始忙碌起来。

  阿妙和志乃卖力扫除房车,徐家兄弟也来资助。徐寿南这个小跟屁虫紧紧的跟在年老身后,时不时的还逗一会儿多福打发时间。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上午风也不大,房车里的温度计显示室外气温只有零下五度。

  流民们把帐篷中的被子、褥子、垫子都拿到帐篷外面,用树枝抽打掸掉灰尘。另有人则把帐篷内的炉子,小心翼翼的擦拭洁净。

  现在究竟过的照旧团体生活,所以众人一起动手,帐篷内收拾的也就很快。

  一些人拿着铁锹卖力把清扫出来的垃圾运到营地外面;而老人们则带着一群孩子,去了营地边上的灌木丛中,从那些低矮的松树上摘取松枝。这些松枝是要挂在帐篷门外作为“门松”,代表迎接新年之意。

  (说个题外话,话说在现代的岛国,过年前都市里各家商户的门松贩卖生意,是被黑社会所垄断的。曾经有位街道会会长,计划提倡环保,节约资源,他在所辖街道内,用绘有松竹的广告画取代了门松。结果第二天黑社会就上门找他谈判来了。人家也很客气,说都要学您这么搞的话,我们这一大帮人吃什么?街道会会长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砸对方的饭碗,因此立刻致歉,迅速纠正。)

  今天平太和久藏所领导的伐木组也没有去事情,几个曾经做过木匠的人在扫除完帐篷后也就无事可做了。

  这时,几个老人找到了他们,一番攀谈之后,木匠们去找了利吉。说明来意后,领了工具便去了堆放木料的地方。

  几个木匠先用手锯将一根木料截成了二十段,平均每段的长度在四五十公分的样子。接着,他们就用斧子去掉外面的树皮和短小的枝杈,并用刨子稍稍打磨了一下。

  接下来,一个手艺原本就很熟练的家伙,用手斧在短木料上劈削起来。过了一会,一小我私家偶像的大致样子就出来了。其他几小我私家则凭据对方的示范,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另外两个家伙,其中一个在一块半人高的粗大木料顶部,用斧子和凿子旋出了一个凹坑。等他觉得深度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一点点的将这个海碗巨细的凹坑修整平滑。这是用来打年糕的臼。

  而另外一小我私家,很快就做好了一把杵。

  两小我私家一同忙活,将打年糕的工具做好后,就兴高采烈的拿着送去了厨房那里;而其他几小我私家,则继续雕凿着那些巨细面目差不多的人偶。

  有些女人和老人则找到胜海舟,希望对方能帮自己画个茄子,或者鹰,或者是富士山的小画片。

  这个要求也是为了在新年里讨个祥瑞。

  岛国的人对于正月里的梦是很看重的,因为一个美梦则代表着当年事事顺利。而富士山、鹰和茄子这三样,据说是德川家康最喜欢的三样事物。所以在今晚入睡前,把画片放在枕头底下,只要能梦到其中一样,就代表了当年祥瑞如意。这也算是一种生活中的小调剂吧。

  胜海舟是来者不拒,从上午开始就一直画,累得手都抽筋了。开始还能仔细的描绘一下,到了厥后,草草几笔了事,横竖意思到了就行。

  闲着没事做的鲁寿山,被厨房的女人们找上了门。丈二僧人摸不着头脑的他,被几个女人推推搡搡的就带到了厨房。

  鲁寿山这叫一个难受啊,人家说什么他基础听不懂。红着脸本想把人推开,可看人家都是一副笑容满面的客气模样,他又欠好生机。

  结果刚一到厨房,一个女人就递过来一把木杵;又指了指那个木臼。

  哎,鲁寿山提着的心一下掉进了肚子,找我干活啊。

  女人们把蒸熟的糯米放进木臼中,示意鲁寿山捶打。于是,在几个女人的惊呼声中,木臼里的糯米被鲁寿山捶的四处乱飞。

  万造的老婆笑的直不起腰,她上前一把夺过木杵,向鲁寿山演示着力度和手法。

  刚一开始不能用力捶,只能先慢慢的把木臼里的熟糯米碾碎,然后才气在另外一人的配合下捶打中心部位,而另一人则用手沾上水,将周围没被敲打的年糕聚集到中央,如是重复操作。

  鲁寿山红着脸,十分欠美意思的看了会,颔首体现明白了。万造的老婆这才把木杵递给他。

  海边上,刘胜站在五十米外,用手枪在射击靶子。

  他手中的这把SIGP226跟他之前在队伍用的92有很大差异,后坐力要大的多。不外刘胜觉得这枪才适合自己的手型,92有点过于纤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久藏溜了过来,站在刘胜身后十米远的位置,跟呆子一样看着刘胜一枪一枪的射击。

  刘胜不经意间回了个身,正悦目见久藏。吓了一跳的他张嘴就骂:“你特么也不吱个声,找我一枪崩了你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可久藏从语气上就明白刘大人生气了。于是他吓得急遽跪伏在沙地上。

  刘胜拨动手枪上的击锤释放钮,将击锤复位,不外却没有退出弹匣。

  P226跟92最大的差异是没有专门的保险,而是通过释放击锤来改变扳机的力度轻重。击锤复位后,即即是不小心触碰到扳机也不会造成走火,除非是很用力的扣动。

  刘胜审察了一下,看到久藏没有带刀。于是便走到他跟前,单手将对方扶起后问道:“好奇?想学?”

  久藏战战兢兢的起身,也不敢抬头。不外他听到刘大人在说话,便抬头看向对方。只见刘胜举着那支奇怪的连发铁铳晃悠了两下,嘴里又说了一句。

  刘胜看到对方的眼中露出十分憧憬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他招手示意久藏随着自己,两人站到了距离靶子十米远的位置。

  刘胜卸下弹匣,又将弹匣里的子弹只留了一发。他示意久藏站到自己身前来,等对方站好,刘胜就把手枪放进久藏的右手中,而他自己的一只大手则紧紧握住久藏的右手。

  随着击锤被刘胜拨下,久藏十分兴奋的追随刘胜的力道抬起右臂,手中的铁铳被刘胜带着指向靶子。

  “嘭!”一声爆响,强大的后座力震的久藏直往后仰,而手臂则被刘胜紧紧的按住才没有举起。

  “你这臂力不行啊,还得练据枪。”刘胜摇了摇头,从久藏手中把枪拿下来,退出了弹匣。他想了想,便示意对方跟上自己,来到了木料聚集点。

  几个木匠还在修饰着人形木偶,看到刘胜过来了,连忙放下工具起身行礼。

  刘胜找了块木头,从一个木匠手中拿过一个凿子,示意要对方在这块木头上雕个工具。那木匠急遽躬身允许。

  刘胜又取出退了弹匣的P226,将空枪举到那木匠眼前,让对方审察了一会。接着他就指了指木料,又指了指手中的枪。

  那木匠名顿开,原来这位大人是要让他用木头雕一个跟大人手里的铁器一般模样的工具。

  他随即举着木板示意刘胜把手枪放在木板上,之后他就用凿子的短刃,比着手枪的边缘仔细的描了一圈。

  久藏一脸痴呆的看着刘胜在那儿忙活,他不知道这位刘大人要干嘛。想了想后,他决定去找胜海舟。

  那边的胜海舟正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张又一张的画着富士山、老鹰和茄子,只不外那老鹰画的越来越像鸽子,长茄子画的越来越像香肠……

  久藏听人指点,急急遽的找到了正在挥毫的“大画家”胜海舟。

  “啊呀,你找我肯定是有急事吧?”胜海舟看到久藏,觉得自己就像即将溺水的人看到了递来了竹竿。

  “胜大人,那位刘大人……算了,麻烦您赶忙跟我来一下。”

  “哦,哦~~~”胜海舟名顿开般的连忙起身,对身边期待的流民们说道:“大人找我。一会儿再画,一会儿再画。”

  他边走边揉着手腕,问久藏道:“什么事?”

  “我不明白刘大人的意思,麻烦您已往帮着解释一下。”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木料聚集处。

  胜海舟上前对刘胜躬身致意,然后掏出怀里小册子,用哆嗦的右手写下:“久藏何事冒犯?”

  刘胜一看,得,误会了。他拿过册子写道:“他需要练习手腕力量。”他写完后就看那木匠,结果一看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大致的外形和扳机护圈的形状都有了。

  刘胜直接示意那木匠下来,他自己拿起在手里掂了掂,份量还差点。于是又找了根绳子,一端挂上了一个木块,另一端则拴在扳机护圈上。

  “嗯,这个份量够了。先这么着吧。”刘胜也没辙,交流不畅,瞄准、装弹这些步骤就只能以后慢慢来了。

  他将木头枪递给了久藏,又拿过胜海舟的本子写道:“持枪练习,每次5分钟。”刚写完刘胜就意识到对方也没手表啊,于是想了想又划了重新写道:“每次一炷香。一天三次。”

  这要是让王远方看见,准得奚落他,您这是计划做理疗呢?还每天三次。

  写完后,刘胜还端着木头枪给久藏示范了一下。

  胜海舟一看,这是要教连发铁铳啊!连忙跟久藏解释了。然后就付托那木匠,也给自己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营地里拢共才三百多号人,而且男人只有几十号。这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于是没过多久,利吉、平太、万造、虎吉、茂助就全来了,跟那木匠说每人做一把。

  木匠快哭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啊!

  因为今天不用外出事情,午饭就是年糕和萝卜青菜煮的“杂煮饼”。一众岛国流民吃的十分的香甜。鲁寿山、潘秀成和那两个孩子都是吃惯了苦的,也不觉得难吃,只是觉得这食物很新奇而已。

  而刘胜则看着眼前的这一碗“萝卜乱炖”,眉头紧皱。

  “话说野外求生这事很久没练了吧?怎么着,今天计划让我先重温一下?”

  刘胜心里嘀咕了半天,最后照旧饥饿战胜了犹豫,不管三七二十一,唏哩呼噜的装进了肚子。

  这一碗吃完,刘胜决定晚上打死不再吃这玩意。要是他们晚上照旧再端来这么一碗,他要自己去烤点牛肉了。

  到了下午,女人们又开始在厨房的大铁锅里烧水,准备让所有人都来个新年沐浴。

  凭据岛国的习俗,首先沐浴的是老人,其次是男人们,最后才是女人们和孩子。

  黄昏时分,所有的人都已经洗完。有人走出帐篷,点燃了几支火炬,向着营地北墙走去。而流民们则陆陆续续的从帐篷里走出来,随着火炬的偏向,一同来到了营地北侧的营墙下。

  二十个用木头镌刻,约莫四、五十公分高的地藏菩萨,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面对着众人。粗粗雕就的脸庞上,眉目依稀可见。

  不停有人上前,将手里举着的一根根挂着白布条的树枝插在了地藏菩萨像身后。白布条上,是胜海舟在下午写上去的,都是流民们在去年灾荒中死难眷属的名字。

  这是招魂幡。

  平太写的是自己的妹妹和父亲。他的家人都死于逃荒途中的饥饿,而他自己是被赵新和利吉从死人堆里救活的。

  久藏的布条上写满了名字,都是他的家人,死于火山喷发后的泥石流。

  虎吉的上面只有一小我私家,他的母亲,是被饿死的。

  茂助的则是一家四口。他也是赵新从死人堆里救活的。

  万造流着眼泪将写有怙恃的招魂幡插在地藏像身后。“七武士”里属他最幸运,一家人刚逃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赵新。至于他怙恃,则是两年前因病去世的。

  随着人群中一位老者口中诵出的一声佛号,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为自己在去年死去的亲友而祈祷。

  阿妙跪在人群中,想着被山洪埋葬的妈妈和弟弟,想着为了不拖累自己而上吊的奶奶,泪水滔滔而下,滴落在面前的土地上。徐徐的,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撕心裂肺。

  而随着阿妙的哭声,许多人也被这哭声叫醒了心底的麻木。想着自己离乡背井的流浪至此,死去的亲人与自己已是相隔千里,那似乎无尽的伤心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着流民们的心灵。

  随风飘动的白色布条,发出了阵阵的声响,似乎在说,死去的人无法获得拯救!

  人群中,降低而压抑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利吉和志乃跪在人群的最后面,已是满面泪痕。现在他们的脑海里都是村子里那些被饿死的人,被吃掉的人。

  胜海舟站在人群的最后,低头合十祈祷。他不光为那些死去的人,也为在世的人。

  鲁寿山和潘秀成,拉着徐家的两个孩子,在离人群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撮土为香,面南而跪,向着东台的偏向,恭顺重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他又让两个孩子向着西边宁古塔的偏向磕头,是以祭拜他们的母亲。

  徐寿南起身后,眼带泪光,一脸担忧的看着祈祷的人群。他适才听见了阿妙在哭,哭的很伤心。

  刘胜站在人群外的不远处,心情严肃的看着这些祈祷的流民。他虽然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却也明白这些人在干嘛。

  呆立良久,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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