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修行(其二)
除却周末的两日随师父卖肉，其余时间都被方玄用来修行门法。早上至午时抬水，外练血肉之力；下午则砍柴，凝练筋骨内力。若是另有空余，便由师父教学门法口诀，教授拳脚功夫。
“小子，你记好喽，拆字虽说简练，却并不是随意的破坏事物。”
后院草地上，师父正盘膝坐在一块石磨上，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握着茶壶把，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不时地舒上几口气，张望指导方玄的砍柴修行。
“即即是三岁顽童，给他成年男子的气力，他也明白破坏物什。你现在就是如此，虽然有几分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就算你练了这么多天，依旧最多将那木柴劈成十来份，无法再进一步。”
“你需谨记，门法中所言：拆字大成，乃是力气合一之境界。力，出于血、肉、皮、骨；气，走于膜、络、筋、脉。故有力者皆外壮于皮骨，乃形也;有气者是内壮于筋脉，乃象也。”
“力，即是血肉之外力。气，即吐纳呼吸之内力。通过呼吸后天之气，将外身的血肉之力陶醉于内部筋骨，以生发体内丝丝缕缕的内力。”
“力与气，这二者缺一不行。也就是说，除却拥有富足的血肉之外力外，还需学会吐纳呼吸，用内力感知找寻蔓延于物体的脉络。以内力为引，外力为基，以此拆解物体，到达拆字大成，做到真正的练力如丝......嗯？”
此时，方玄正盘坐在一旁的泥地上，两手围绕着一个木头。只见他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东闻闻，西嗅嗅，时而大口吸气，时而扼喉吐气，似是那算命的在作妖般，脸都弄得通红。
“嗷嗷嗷！”突然，一根竹棍瞬间甩出了残影，刹那击打在方玄的双臂，后者马上吃痛，不受控制地扔掉了木头，围绕着手臂鬼哭狼嚎起来。
“臭小子，你这般装神弄鬼的，为师还以为你着魔了呢。刚刚的教导，你是一个字也没听。”师父没好气的看着方玄，收回了竹棍。
“嘶......师父，你自己说的，要练习呼吸之法，我这不是正付诸于实践，为何打我......嗷！”方玄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张嘴嚷嚷道。
“啊呸，你那抽疯一般地模样，也叫呼吸之法，认真是有辱门法。”听得此话，师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
“而已而已......今日，为师便传你小周天吐纳之法，让你能够更好感知内力，体察脉络。”
看着满地打滚的方玄，师父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端坐好，谨记这六个字：嘘、呵、呼、呬、吹、嘻。小周天呼吸法乃是鼻吸口出，莫要做反了。两手松开，掌心向上，小指轻贴腰际，向后收到腰间，对，接着......两目徐徐圆睁，目视右掌伸出偏向......”
啪。
“嗷！师父，我没做错。”
“眼睛，目视右掌，是让你看着手掌，看为师作甚？”
“是......”
啪啪。
“嗷！又怎么了？”
“让你收腹，怎的收不下去，如何吐息洁净污浊之气？”
“我收腹了。”
“力度不够，使劲收腹，要感受肺腑阻塞，呼吸困乏为止！”
“是......”
啪啪啪。
“嗷！！！”
......
“是也，保持这个姿势，沉淀自己的外力，细细感悟你面前的木头，抓住那瞬间的灵感......下斧！”
“师父，照旧不行......”
“再来......”
光是教导方玄这个呼吸法，就已然已往了一个月的时光。
在师父纠正了不知几多次后，方玄终于抓住了这呼吸法的几分要领。
现在，他用尽全身气力，深入感知木头成千上万次，方能抓住一丝灵感，最终借机用斧刃切成数十份，这已经是不易了。但是，离师父做的那样，仅仅用斧背就能将木头切成万千份的细丝，还差得很远很远。
故此，为了做到练力如丝，方玄唯有下苦功夫，多加练习。
不只是感知木头，这四周大山之中，小到草木，大到野兽，他都不知触摸感知了几多次。
甚至，人的尸首他都是见过不少。
师父不知从哪弄来了好些尸体，就藏在后院的一处地窖中，时常亲自为方玄拆解刨析，让他熟悉人体脉络要害，感知经脉血液的运行规则。
岁月削划，如此这般修行，整整六年有余。
后院。
一个少年紧闭双眼，周身落叶萧瑟飘旋，但他似乎一点反映都没有。待到那落叶的最后一片触地刹那，他的眼睛猛然瞪起，宛若铜铃一般。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满身的筋骨发力，脚下竟是在泥地上印出了两个浅坑。只见他左手猛的将那木头掷起半空，瘦削的右手紧握着斧柄，劈砍向了那块柴火。
那木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般，依照原本的路线落在了地上。唯一差异的是，它已是散成了许多细小的木针，插在了泥地里。
如今，十二岁的方玄终于可以做到将木头切成数百份，到达了“拆”字小成的境地。虽已是可以将木头，亦或是其他物品圆润地拆成碎块，但远远做不到师父那般轻松，还欠着不少火候。
师父脱手，甚至是不需要用杀猪细棍，仅凭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即是可以将事物精妙地拆解开来。
“不错，不错。”
“不外小子，莫要自满，泯灭了这般岁月，你的拆字门法不外小成而已，想要到达为师这般境地，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除却日复一日的练习，江湖历练也是一环，日后定是少不了让你出远门。不外那呼吸法的口诀要领，为师已经让你背的滚瓜烂熟，剩下的，全凭自己领悟，为师也帮不了你。”
师父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方玄，对后者如今的进步颇为认可。
“拆字要领既是已经授毕，如今，已是可以教授与你最难的门法，‘拼’之术。”师父捏了捏髯毛，继续说到。
“‘拼’，即是拼接躯干，是直接作用于人体的门法。若说拆字乃是拆分物体，那么拼接即是组成人体，乃是刚柔中的柔之法。拆与拼乃是相对的，先前如何拆去肢体，现在便反其道而行之，引动血肉之力，将躯干顺着脉络连接即可。”
“‘拼’，考究心神合一，即胸后脏骨为心，头中脑骨为神，二者脉络合一，即是内核。”
“这内核不似原有的心和脑，在人躯体的牢固行位，打架之时必须注意看护，是为两大弱点。内核蕴含心脑之气，顺着经脉游离于全身，将固化的弱点子虚乌有，不行谓不强大。只要内核不毁，即即是被人削去肢体，斩断头颅，也可重新拼接上。”
“解师门人，若是想要功法有成，即是修出内核为标致，唯有修出了内核，才称得上是解师的传人。”
“换句话说，‘拼’才是解师的精髓，只会‘拆’的解师，与寻常屠夫又有何差异！”
师父说着，收起了平日的笑脸，现在的脸色显得无比凝重，隐隐有几分萧杀的气氛。
“如果你现在想要放弃，自然还来得及。究竟这‘拼’字差异于‘拆’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度不行同日而语。以为师这般天赋，在当年修行之时，都是险而又险，差点一命呜呼，如果是你，恐怕......凶多吉少啊......”
“师父，徒儿不怕。”只是简朴的几个字，定的却是方玄的心。
经过了这六年来的修行，方玄强大的可不只是门法，而是那传承的信念。
“嘿，好小子，节气倒是没有磨平。不外已经到了如今这个田地，你就算放弃，为师就算是豁出去了，也要让你学会这拼之术。”师父邪邪一笑，让方玄马上无语。
“那你可要小心了，为师来了，小子，接招！”
话音未落，师父的身影早已悄然消失，石路上马上碎石飞溅，大片大片的灰尘弥漫。几道残影在空中甩出，让人眼花缭乱，不知哪一个才是真人身影。
只有方玄清楚，这是师父将血肉之力汇聚于脚尖，通过猛所在地，以此做到这般高速行动。自己对力道的掌握，并没有像师父那般凌厉，故此想要正面硬撼，无疑是螳臂挡车。
瞬间，方玄立马想到了对策。
只见他脚下猛地一踩，身旁柴火堆马上哆嗦起来，几块重量较小的木头马上被振飞。
方玄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凭据周天吐纳，沉淀外力，一根又一根细小的脉络泛起在了木头的纹路中。
“分筋错骨，斩。”
方玄手中的斧头疯狂挥舞，眼前的木头剧烈哆嗦，霎时就被剖析为细小的木刺，向着前方的师父的身影爆射而去。
难听逆耳的摩擦声回响在后院，溅起了大片的雾霭，师父也因此不知去向，不知刚刚的攻击是否命中。
“差池......在这！”
方玄似是有所感应，转身就是一斧头，劈砍向了空无一人的后方。
“嗯？好小子，警惕心这般强，竟是察觉到了我的位置，不错不错。”
铿锵一声，一只干枯的手掌稳稳地接住了劈来的利刃，颇有些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身影徐徐自灰尘中浮现，那赫然是师父。
方玄也是不敢大意，立马摆出马步，进而他挥拳而出，猛然轰向师父，拳头带风，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狠厉，猛攻对方的要害之处。
可是他这一连串的挥拳，似是都落在了空出，显然被师父尽数卸力躲过。方玄暗叫欠好，双臂赶忙交织，挡在胸前。
下一刻，一记沉闷的拳响狠狠落在他的身上，方玄马上感受身形麻痹，招架不住，顷刻间身体倒飞而出，直接撞向身后的一株株树木，只听咔嚓之声不停，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咳咳咳......”
方玄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看向了前方面无心情的师父，后者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工具，只是被烟雾遮蔽住了。
“师父，你怎的下手这么狠，我还没......”他苦笑一声，正欲抬起右手抹掉自己嘴边的血迹，站起身来。
突然，方玄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不听使唤，似乎不存在一样。任凭他如何想要伸手，就是不见右手有所消息，唯有些许刺痛徐徐萦绕在右臂。
“这......”方玄似是觉察了甚么，徐徐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师父身边的烟尘也徐徐散去，他手中的工具也越发清晰，那竟然是一小我私家的臂膊，此时还在徐徐抽动，似乎是刚斩下来没多久。
方玄便瞬时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半天都发不作声音，时间似乎都在现在静止。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吼响彻整个后院，惊起了一群山雀纷飞。
“我的......胳膊......啊！！！”
痛彻全身的麻痹与剧痛马上发作，直冲天灵感，一股又一股冷气直入方玄的后脖颈，一阵又一阵痉挛泛起在他的全身。
没错，在刚刚的碰撞中，师父竟是手起刀落，径直斩下了他的右臂。此时的方玄，已经彻底被剧痛冲昏了头脑，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就这么抱着残躯瘫倒在地上。
以往的训练中，师父从来没有下过什么狠手，更不用说斩去他的躯体了，如此举动，着实让他震惊无比。
“啊！我的胳膊......”
在已经模糊的嘶吼声中，方玄的意识都是徐徐模糊，泪水混杂着汗珠包裹住了他的双眼，他连眼前师父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小子，我已经于你说过，这拼之术虽然强大无匹，但换来的是梦魇一般的苦修。快凝聚心神，体悟这般剧痛，只有疼痛才气加速心神合一的趋势，且唯有抛去感官，才气在对敌之时冷静思考，继续打架。”一道声音回响在方玄的耳边，可他此时已经听得不那么清切。
师父脸色平静，没有因为方玄这般痛苦而泛起一丝动摇，一把将断臂甩在后者脚边。
“使用门法，为师刚刚已经告诉了你拼接之法，自己把断臂接上，若是坏死了就欠好了。”
不外此时，方玄因为右臂剧痛无比，基础没有力气使半分门法。
他只是抱着残臂干嚎，任凭血液涌动，流了一地。不出几息，即是晕倒昏死在地，昏迷不醒。
“不出我所料，今日即是这般罢......”
看到方玄这个模样，师父也并没有感应意外，反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旁的地窖，拽出来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只是哆嗦不止，眼睛和嘴巴都被封的严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分筋错骨后，倘若不实时续上断肢，断去的肢体就会坏死，无法再度使唤。方玄早已是昏厥在地，断去的臂膀也是随着时间流失坏死，无法再度接上。
师父早有预料，先前完成江湖任务之时，他活捉了不少恶行残暴，被县府通缉格杀勿论的罪犯，他们的肢体就派上了用处。
只见师父封住那人右臂血脉，手并成刀，一掌分筋错骨下了那人右臂，接着，直接顺着方玄伤口向上拼接，再度解开右臂血脉，通达窍穴气血，方玄此时也是没了性命之忧。
“不急不急，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你会熟悉这般疼痛。”师父背着方玄，向着内屋卧榻走去。
待到越日，断去肢体竟是奇迹般的长好，师父就会再次劈断方玄的肢体，继续锻炼他的心神，让他修行门法。
如此多次重复之后，方玄的四肢也早已不是原先的肢体了，而是师父不知从哪找来的四肢拼接而成，但是用起来与原先无异，甚是神奇。
只是每至午夜子时，残躯连接之处即是会剧痛万分，连续约莫小半个时辰。方玄那时即是满身大汗，抽搐不停。
师父并没有多说，只是告诉方玄，这是练就解师门法的必经之路，由不得他松懈，只得去忍受。
就这样，日复日往，断肢重续，来来回回，直到方玄拼字门法也小成为止。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小我私家。到了此时，方玄的解师门法也算是有所成效，焦点的门法也是已经知晓，虽说都只是小成，但也不需要师父手把手相教了，只需自己磨练即可。
而师父也不再欺压他每日苦修苦练，而是任由他自己修行，似乎是告竣了什么目的一般......
今后，无事相安，甚是平静。不外，狂风雨前的宁静也是如此......
方玄即是继续练习，每日除了练习门法，即是在集市之上卖着猪肉，偶尔有时，师父也会让他操刀，只是从来没让他碰过那柄杀猪的细棍。
那是一柄自古流传下来的的细棍，历代解师所掌控的细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