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似锦,远山如黛。
孟醒小心翼翼地把一瓶茅台飞天53度酱香酒捧在怀里,朝着自己老家——孟家村走去。
今天白昼,孟醒过得可不算轻松。
上午,他先是给妹妹孟暝送了水果,又跟珍妮和小圆子谈拢了下一步的酬金。
中午,他去黑网吧找上了大炉子,邀请他帮自己暂时看管一下小卖部的生意。
这一切原来都进行得蛮顺利的,直到五把巨型纯铁大锁盖住了孟醒和大炉子的去路。
孟醒这才意识到,笋丝不是缺德,她们可能只是单纯的缺心眼。
其时,孟醒着急进小卖部,他又不愿意想措施联系上锁的笋丝,省得她们过来之后见到自己吱儿哇乱叫,说一些闹心的笋言笋语。
孟醒狠了狠心,叫了个开锁师傅。
这开锁师傅刚走到小卖部门口,瞄见这五把大锁,就像盗/墓贼掘到稀世大宝物一样,喜得两眼放光,嘴巴都快咧到太阳穴了,就地掏脱手机打电话:“老婆,快出去买肉,今晚给咱孩子做红烧肉吃,大生意来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十五分钟后,笋丝给上的五把大锁终于被撬开了,孟醒在劈里卖力歌舞挣到的三百块钱也酿成红烧肉飞走了。
送走开锁师傅,孟醒赶忙进了小卖部,和大炉子两人忙碌起来。
他先是在心里痛骂了夏落一万遍,然后把逾期的面包零食扔进垃圾桶。
又拉着大炉子在小卖部里转了转,事无巨细地跟他交接了一下经营小卖部的方方面面。
等大炉子学得差不多了,孟醒才敢放心离开。
他去了街劈面的烟酒行,斥巨资买下了手里的这瓶茅台。
眼下,沐浴着夕阳红彤彤的余晖,孟醒已经走到孟家村村口了。
绕过一大片黄澄澄的麦地,孟醒走进一小片有些荒芜的土地,来到两座并肩而立,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墓前。
孟醒从兜里掏出纸巾,神情肃穆又模糊,小心擦拭着墓碑。
他的双手轻轻摩挲着碑文:“慈父孟大强之墓”,“慈母陈小娟之墓”,眼角晶莹有泪。
孟醒跪在他爹坟前,拧开了茅台的瓶盖。
刚开盖,一股岁月沉淀出来的高级醇香混淆着酯香,沉静,幽雅,细腻,还带着丝丝甜味儿,直直钻入孟醒鼻子。
这味道实在是太上头了,连孟醒这个滴酒不沾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是好酒的专属气味。
孟大强生前嗜酒如命,兴奋了喝点酒助助兴,烦恼了喝点酒解解闷,一天不来上两盅,觉都睡不踏实。
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他自然是不舍得喝好酒,平时就喝点十来块钱的二锅头。
小卖部柜子里放着的半瓶茅台,照旧孟醒高二用打暑假工的钱给他爹买的。
他爹一直没舍得喝完这瓶好酒,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倒上一小盅,就着花生米,自斟自饮。
没想到茅台还没喝完,人就喝出了肝癌,查出来就是晚期,早早下去了。
临终前,他爹对孟醒交接了一大堆事情,焦点只有两件——
一是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了孟醒,让孟醒不要浪费自己一辈子的积贮,用这笔钱照顾好他自己和妹妹。
二是孟家超市开业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一转眼,孟大强没了都两年了。
孟醒小心地倾斜了一下茅台的瓶口,散发着浓浓甜香的透明液体汩汩流下,濡湿了孟大强碑前的泥土。
“爸,过两天是你的祭日,但是我要去PICK 103加入选秀角逐,那里是关闭式治理,不能随便出来,所以我提前过来给你上坟,你不要怪罪我啊。”
孟醒边倒酒,嘴里边碎碎念着。
“这茅台是我用加入PICK 103挣来的钱买的,你不知道,现在这娱乐圈吧,来钱可快了,我就去了十……”
孟醒正念着,突然感受背后阴风阵阵。
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凉气儿直直侵入衣领,绕着他的脖子盘旋。
适才还夕阳无限好的晴朗天气,不知怎的,顷刻间变了天,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遮天蔽日,把这夕阳挡了个结结实实。
天色半晦半明,阴风咆哮,哗啦啦地刮着,有些诡异。
孟醒吓得有些汗毛倒竖,心里扑腾扑腾的。
他稳了稳心神,正要继续倒酒,突然之间,这阴风刮得更狂了,在田野间咆哮而过,放肆吹拂,吹得树叶狂舞,发出一阵阵诡异惊悚的骇人声音。
孟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道,是我爹显灵了?!
他跪在地上慌忙解释,吓出了哭腔:“爸,我只是去加入选秀凑个数,我拿完钱就走人啊,我可没想进娱乐圈,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老实的农村孩子……”
孟醒正哀嚎不止,刹那间,一张红纸被风卷起,在空中飞翔了一阵,竟直直朝着孟醒背影飞过来了!
听着身后“哗啦啦”的消息,孟醒赶忙回过头,没想到这红纸竟一个猛子扑到孟醒脸上,把他那张脸蒙了个严严实实!
孟醒用哆嗦的手,哆哆嗦嗦从脸上取下这张纸,点开一看,瞬间惊得六神无主!
大红底的纸上,浓墨重彩写着四个大字——“不肖子孙”!
孟醒指甲狠狠掐着自己掌心,感受地球上的氧气瞬间都抽闲了,窒息得要命。
孟醒在他爹坟前一个接一个磕头:“爸,你相信我,我一定要把咱家小卖部做大做强,从来都没有动过此外心思,我进PICK 103真的是为了挣钱啊,你喝的这酒就是用这钱买的。”
“你都喝了我的酒了,你还吓唬我,你也太不隧道了吧!”
又磕头又求饶,十分钟后,妖风徐徐平息了,孟醒才敢站起身来,风一样跑开了。
孟醒心跳狂飙,跑得飞快。
等结束二公,他说什么也要赶忙回小卖部,再也不跟娱乐圈扯上半毛钱关系!
要否则,他爹就得亲自跟他谈谈了!
狂奔半天,孟醒才敢在村子东北角的村委会门口停下来。
爸,你可不敢在咱村支书面前放肆吧!
村委会很好认,门前栽着两棵树。
一棵是柳树,另一棵也是柳树。
孟醒这才发现,两棵柳树之间悬着根细绳,上面还挂着前几个月的抗疫标语。
一样的大红色纸,一样的正楷毛笔字。
从左到右依次是——
“带病回村”。
空格。
“熏染爹娘”。
“丧尽天良”。
孟醒看了看紧紧捏在手里的“不肖子孙”,名顿开。
爸,你就往死里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