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尾声
山阴卧龙山，州府衙门，正堂。
知府汪纲端坐于木案，随意翻看着手中卷宗，而其侧正襟危坐一中年男子，薄须，长眉，两颊少肉，面相就给人一种猴腮目窄的感受。
何书元，字勤道，平江府常熟人氏，嘉定二年进士，初任鄱阳县尉，因剿匪之功提为钱塘主簿，以缺拔任钱塘知县，去岁擢任绍兴府通判。
“使君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何书元入堂已足有半个时辰，汪纲一直低头处置惩罚卷宗，让他等的颇为心烦，故而起身直言相问。
“勤道，你且先看看。”汪纲停了笔墨，从卷宗中抽出一张交于何书元。
何书元接卷一观，眉头渐变紧皱，过了许久刚刚开口：“累骨千余只因一乡野族规确实让人愤慨，但更恼火的是这群家伙竟与海盗勾通掳掠虐杀占城妇。占城虽是小国，但事情发生在大宋，依下官之见应报于朝廷。”
何书元身为通判，对州县有监察职责，亦为天子的线人，自然万事以天子为先。
“嗯，那临城里的黎民如那边置？”汪纲不会阻拦何书元的本职，但他更想听听何通判的对黎民的处置意见。
“主谋从严，众民轻罚，不行深究。”何书元未加迟疑，脱口而出。
“好，本府明白了，你且先下去吧。”汪纲微微颔首，摆手驱退何书元。
“下官告退。”
何书元转身大步离厅，汪纲望着其背影消失在院外，才从卷宗底部取出了申洋今晨亲自送来的一份密举。
一刻左右，汪纲另取一张白纸作夸奖令，通篇皆赞柳炳文刚上任便立此大功，只在末尾附了一句：乡书手全绩明事理，知进退，有功于县衙，望县府酌情提拔……
话回会稽。
临城里的排查处置前后用了半月，二十余位身负多人性命的元凶首恶被抓去了县衙候审，而占城妇人做了分批安置，自愿留在黎民家中的以宋人同论，列户籍造册，不愿与黎民同住或受乡民迫害的妇人暂居吴家，由官府派衙卒长驻掩护，期待朝廷后续部署。
至于临城里的乡书手也由全绩换成了王竹，期间原因有二：一方面全绩有功要提拔，另一方面是为了淘汰乡民对朝廷的恼恨。
时见临城里寨门处，全绩与王竹话离别。
“五哥，你且放心，临城里有某呢，不会出大差错。”若放在以前，王竹断不会来这乡里，但此事一出，临城里就酿成了香饽饽，后续的抚慰劳绩也是一份政绩，不少人抢着做呢。
“临城里的潜力巨大，若是能重启寿州窑，广销绍兴府，对竹哥儿来说也是一件大功，故而竹哥儿要沉下心来，慢慢做事，与黎民相交为友，黎民自会还竹哥儿一份天地。”全绩望着空无一人的寨门和石道，心头无限失落，这份惠民的劳绩他是看不到。期许三十年后，临城里的下一代会对他有所谢谢吧。
“五哥放心，从今往后竹以五哥马首是瞻。”王竹听的心头一热，全绩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啊，心叹：照旧父亲有远见，随着五哥淌这趟水定有利益。
“自家兄弟不说这话，若竹哥儿有难为之处，尽管来会稽寻某。”全绩拱手向王竹一拜，再无留恋转身大步离去。
值现在，远处石道起了响动，如云的占城妇人涌向寨门处。
“全保正，且慢走，容妾身送你一程。”
“今生能见天日，全赖保正活命，若有来世，许以洁净身，嫁予保正为妻。”
“阿巴阿巴。”
临城里的乡民是不待见全绩，但这些逃脱升天的占城妇人对全绩可是谢谢涕零，今日恩人要走，怎可不送？
全绩闻声转头，笑对众家妇，只这现在高呼，全绩突然觉得一切值得。
“绩是大宋仕宦，依王法处事，尔等不必谢某，且都回去吧。”
“全保正，请受我等一拜。”占城妇人多数大礼相送，更有甚者伏地膜拜。
全绩同回一礼，紧了紧肩头包裹，大笑转身，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一介草民的官途现在方启程，不许家财万贯，只愿两袖清风，不许权柄通天，只愿四海升平。
也许活过一次后，全绩越发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也愿实验做那古之圣贤，竹节端人……
翌日，县衙正堂。
“本县去临城里走了一遭，凡所遇所见可称触目惊心，王化之下另有如此野蛮之土，是何人之错？是本县的过错啊。”柳炳文看似在往自己身上揽罪责，实则是在疯狂抽打会稽仕宦的脸。
“下官知错，请明府责罚。”一众仕宦面红耳赤的回应道。
“唉！此事给予了我等警醒，日后在本县辖下绝不允许再发生这种丑事，否则我等无颜见州府官长。”柳炳文见好便收，神情仍做惋叹。
“谨遵明府之令，我等日后定恪尽职守，勤于政务。”申洋开口引头，丁也峰与胡壬杰则弱弱赞同，他们是这件事的旁观者，捞不到半点政绩，而且还要受这责骂，放在谁身上也不会兴奋。
“好，本县相信尔等，临城里诸家罪责咱们慢慢审查决断。现依州府之命，表一表此事的有功之臣。乡书手全绩何在？”柳炳文一脸严肃的说道。
“小人在。”全绩快步出列，立于堂中。
“全绩此次勘破临城里之案，居功甚伟，本县欲拔其为会稽主理押司，掌一县文案，辅一县政事，不知尔等意下如何？”柳炳文一开口就送了全绩一个会稽首吏，此间漂亮让不少人瞠目结舌。
“明府，全绩虽有功，但究竟年少，只怕繁琐政事非他能胜任，不如让其任作手分，主理各乡税收。”丁也峰想要用一个油水多的美差堵住全绩飞速晋升之路，究竟秦义送他的钱还没捂热呢，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丁县丞所言极是，某也认为钱粮手分更适合冶功。”胡壬杰也倒向丁也峰。
“此事不必再议了，州府夸奖令在此，尔等一观便知。”柳炳文将汪纲的亲笔文书交予三位官长传阅。
丁也峰、胡壬杰至此也不敢再多言，皆称由柳炳文作主。
“好，那今日起全绩即是会稽的主理押司了。”
“多谢明府。”全绩平静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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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