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桑葚

　　过了清明，田地里干活的人就多了起来。

　　李银包了辆马车，马车慢悠悠地走过田边的大路上，偶尔惹得田里劳作的人们抬起头看一眼。

　　钱家庄里，农户们基本上是佃钱田主家的田地耕作。

　　大魏朝田税两成，而钱田主定的租子也是两成，因此，在钱家庄里，钱田主很是得佃户的心。

　　若是有那困难的佃户，钱田主还会减免租子。

　　这是她昨晚神识潜入每一户人家得出来的消息。

　　“大婶，正忙着呢。”下了马车，李银也不急着去钱家的院子里，而是随意走在路上，见一户人间的院子低矮，一眼便看见院子里的景象，因此便搭话起来。

　　卢大婶今儿个在照顾有身的儿媳，因此没有下地去，正摘了后院的桑葚到前院的水井准备清洗，闻言抬起头来，这一看不得了，乖乖，这是谁家的令郎女人啊？

　　特别是那后面随着的小男孩，眉目如画，跟个年画上的小福娃似的，要是儿媳生下来的大胖孙子能长得那么俊就好咯。

　　卢大婶心里越想越火热，麻利地将过了水洗洁净的桑葚递了已往，“害，瞎忙乎，这不，后院的桑葚熟了，摘下来尝尝鲜，女人也用点儿？”

　　卢大婶虽嘴上说的“女人”，却一直盯着李佳。

　　李佳原来就有心事，还这样被人一直盯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银只拿了两三颗尝尝鲜，还分给了李佳，“天气也越发烧起来了，加上雨水充沛的，怪闷得慌。”

　　“女人出行在外，自然讨厌下雨了不行，太热了也不行，可我们庄稼人就指望着这天呢。”卢大婶自己也吃起了桑葚，笑眯眯地和李银聊了起来，更指望着能沾沾那小男孩的福气，似乎就能看见了她的大胖孙子了一样，“虽然我们是佃户，可遇上了个好田主，只要肯下力气就能吃饱穿暖。女人是来走亲戚？”

　　“路过此地。是啊，我带着家弟到海州城去投亲，一路上也走过了不少地方，可鲜少看见有如此大方的田主……”

　　“不是我说，钱田主可真是个好人，不仅租子收得少，还时常介绍短工给家里的男人干，一年下来也能有个针头线脑的钱，我们庄里的人啊没有不平他的，只可惜家宅……”

　　“害，瞧我说的啥，女人可要进来歇歇脚？”

　　卢婶说着说着就差点漏了嘴，哪怕钱田主再好，可背后嚼舌根总是欠好的……

　　“大婶，不劳烦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刚刚也只是马车里坐久了，出来走走。”李银离别卢婶，又重新上了马车。

　　“娘，是谁啊？”柳氏挺着个大肚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真是的，不外是想吃个桑葚，怎么娘还和不相干的人聊那么久？

　　“哎哟，你慢点，别摔着我的大胖孙子！”卢婶忙放下了桑葚，上前扶了一把，“没谁，路过的人而已。”

　　“我看不像吧，明里暗里都在探询钱田主，怕不是又一个想去钱家的吧？”柳氏撇撇嘴，她在屋子里可都听得真真的。

　　“不能够吧，那女人一看眼神就正，再说了恐怕还未及笄呢！”卢婶倒是不太相信，钱田主虽好，可后院乱着呢。

　　去年死活要纳一个未亡人为妾氏，惹得钱老田主很是不喜。

　　据说那妾氏陈姨娘，颇有手段，至今都还勾得钱田主宠着爱着。

　　“好啦，说这些做什么，别带坏了我大胖孙子！”卢婶见柳氏还想说，遂拿了桑葚过来。

　　钱田主家住的宅院，离钱家庄有一段距离。

　　“姐姐……”

　　李银轻轻地摸了摸李佳的头，“没事，别紧张。”

　　李佳张张嘴，他想说他没紧张，只是突然不想去了。

　　他有些怕见到她。

　　更怕她装作不认识他。

　　现在想想，他要求姐姐陪他来徐州，是不是太激动了些？

　　他应该等到再大些自己来的，姐姐原来就不是大姐，无需卷进来的。

　　若是待会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或是发现姐姐不是大姐，怎么办？

　　可……来都来了，他又有点想见她。

　　说实话，影象里的她已经有点模糊了。

　　许是那一年里都在为吃饱肚子而忙活，天天忧愁今天能不能吃得饱，都没有时间去想她。

　　李佳垂下了脑袋。

　　“谁啊？”门房见有人敲门，略有些好奇，这会子庄里的人都在地里劳动着呢，也没听说今日有客啊，挠挠头，照旧去开了门，见门外站了位女人和小令郎，更觉得奇怪了。

　　“请问女人找谁？”门房开口问道，该不会是来找老爷的？

　　这……去年纳了个未亡人，难不成今年要纳个未及笄的小女人？

　　“请问陈姨娘在吗？劳烦通告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门房惊讶，竟然是来找陈姨娘的？

　　想到陈姨娘的手段，门房不敢怠慢，忙请了二人进去，又亲自去通报管家了。

　　如意院。

　　陈氏正懒懒依靠在贵妃榻上，听得丫鬟的回报一时吓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尖锐的声音唬了回话的丫鬟一跳，忙跪在地上说:“回……回姨娘的话，是有位女人……和一位小令郎来找姨娘，说是故人来访。”

　　陈氏又坐了下去，招招手让丫鬟先下去了，微微蹙眉，女人和小令郎，还故人，她有认识这样的人吗？

　　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几个孽种来……

　　不！

　　不行能！

　　徐州城离齐山县有段距离，他们又没了钱财，怎么可能找获得这里来？

　　更况且，当初她……他们都应该相信她死了才对。

　　总不会是陈才败事了？

　　指甲掐入了肉里，不管是谁，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如今的一切！

　　想到这里，陈氏嘴角一勾，将她的贴身丫鬟双儿唤了进来，为她梳妆妆扮。

　　照旧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适合她啊，那些农家生活怎配得上她？

　　“姨娘，您真悦目，怪不得老爷那么喜欢您！”双儿为陈氏插上钱田主刚让人送来的宝石钗，望着铜镜里风姿犹存的少妇，不由赞道。

　　姨娘的身段可真的不像生过几个孩子的人。

　　陈氏啐了一口，“就你嘴皮。”

　　“行了，别拍马屁了，去看看到底是哪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