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烂泥的沼泽
“你要和我划清界限?!”霍禹暴喝,登时,外面拉车的马儿也受到惊吓,一声“嘶鸣”。
“将军?”外面随行的护卫询问。
“无事,继续走。”
“是。”外面传来应答,随即,便又只剩下马蹄的声音。
另有马车内,两人的呼吸声。
幸亏经过这么一小插曲,两人都冷静了些,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好半晌已往,霍禹咳了咳,“你要和我划清界限?”
“是你吧,你都说对不起了,不就是这意思吗?”顾霜筠没好气地回。
霍禹轻声笑起来。
降低的笑声吹着顾霜筠鬓边的发丝,在她颈间晃悠,一阵阵的痒。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顾霜筠愤愤地将发丝挂到耳后。
霍禹勾起那缕发丝,在指尖缠绕。
“霜筠妹妹如此在意我,我虽然欢喜想笑。”霍禹重重叹了口气,双手扶着顾霜筠的双肩,与她四目相对。
“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没本事,没能给你依靠,让定国公敢污蔑你,让你不得不入宫去。即是对靖王,霍家世代直臣……我……”
顾霜筠看见他眸中的深情,另有其间的挣扎、愧疚,她另有什么不懂的?
霍家代代武将,得执政者信赖手掌百万雄师驻守边关,原因即是霍家世代直臣,他们只忠于天子,忠于天子选定的继续人,从未曾涉入皇子争斗。
而霍禹,岂能违背历代先祖的规则?
“亏得你照旧人人敬佩的上将军呢,脑筋这么笨!”顾霜筠笑着,曲起指节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霍家世代都是直臣,你若是为了我违背祖训,怕是霍上将军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认了,我也当不起这霍家的罪人。”
她伸手挡在霍禹唇边,继续说,“你是将军,你的战场可以在深林,可以在大漠,可以在这王朝的任何一个地方,就是不应在朝堂。朝堂上,是野心、阴谋汇聚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宁愿远远的离开这里……”
“这有何难?你随我去边关……”霍禹立即接口。
“我也想去边关,瞧一瞧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可是现在,我如何走得掉?”
霍禹也想到现在处境,恼怒地一拳砸在车壁上。
顾霜筠瞥了一眼那车壁,面上的一层木板泛起裂痕,露出里面玄色的铁壁。
顾霜筠握住他的手,防止他再一个怒拳砸下。是说这车壁砸不坏,但泛起裂缝,也很影响美观。
“之前靖王哥哥想要推举你掌管京中羽林卫与金吾卫,让你留在京城,我其时十分赞同他的想法,也认为只要这直接卖力宫廷安危的兵权不落在睿王手里,便足够了。而你,也不需要特意助靖王哥哥,只要中立,只忠于皇上。可是现在,我不愿意你留在京城。”
“霜筠妹妹……”霍禹皱眉。
顾霜筠讥笑地笑,“这京城就像是一滩烂泥的沼泽,你是个上将军,为天下黎民征战沙场才值得,若是被这些烂泥拖住,就是我也不宁愿宁可。”许是这话题太严肃,顾霜筠轻快笑起来,“我现在是已经陷进去啦,陷进去了就无法脱身,若是你也留在这里,咱们俩就同时陷进去,只会越来越往下沉。但如果你不留在这,不陷进去,兴许哪一天,你还能站在岸上把我拉上去。”
“我此外本事没有,力气还算大,拉你起来小意思。”霍禹笑着允许,但他心里,依旧挥不去的恼恨与愧疚,为如今无能的自己。
“诶,对了,适才说了两点,另有吗?顾大人给你定的规则。”顾霜筠把话题给绕了回去。
“洋洋洒洒一大篇。”霍禹作势忧愁叹气,“最最令我畏惧的,是顾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若是我在战场上不能好生顾惜性命,一旦我有个差池,他便会立即将女儿接回去,绝不许女儿孤苦终老。”
顾霜筠“嗯嗯”颔首,笑看着霍禹,“这话说得不错,所以罗,你最好好好护着自己。”
霍禹笑着允许。
在寻凡人看来,女子当从一而终,夫死亦该为夫守节终老,但作为战场上看多了生死的他来说,死生只在一瞬间,对自己爱的人,若是自己不在了,希望能有另一小我私家取代自己爱她、照顾她。
霍禹马不停蹄地开始在兵部、户部跑,准备出发的一应事宜,但令人郁闷的是,天子的旨意迟迟没有送到,萧虚怀那自然也没有任何消息。
终于,到了第二天近午,宫里传来消息,让萧虚怀与霍禹同行。
午时,萧虚怀与李文安一起到了,一刻钟之后,李净宇也到了,同霍禹和他手下的副将,几个男人关在屋子里密谋了足足整个下午,至天色变暗,房门终于打开,几人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当晚,萧虚怀留在了顾霜筠府里留宿,同霍禹彻夜详谈,至天明,他告辞离开之际,十辆大马车将顾霜筠的妆奁并霍禹送的聘礼,全部拉到了安平公主府。与此同时,原本萧虚怀交接给了顾霜筠的铺子再次交回萧虚怀调配,并他自己的店肆,所有的掌柜和伙计都行动起来,短短一天,五十辆大马车的各色名贵物产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车队,在天子设下期限的最后一天清晨,声势赫赫地出了城。
旌旗招展,上书龙飞凤舞的“盛”。
对外,这群商队为开拓盛朝与成国商道而去,随行的,是随霍禹返京的两百将士,他们将在返回边关的时候,顺便掩护商队宁静。
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是霍禹定下的战略。
庞大的商队、领头之人乃皇族之人,若是没有有力的护送,只会令人生疑。相反的,如此虚实相合,珍贵的货物感人心,两百的将士看似多,又不至于直接将人吓阻,总认为努努力,照旧能战胜的。
旌旗远去,顾霜筠爬上城外高坡,眺望着。
“女人,咱们回了吧。”翠黛的眼里满是同情,在她看来,女人与霍少将军两情相悦,这一划分却不知何时能见。
顾霜筠直到再也看不见远去的身影,刚刚离开。
就在城门口,一辆马车停着,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