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之后,望着王熙凤无比苍白的脸色,贾蓉走到她跟前:“婶婶,您现在该明白,自己究竟是谁手中的棋子了吧?”
“不……不行能,姑母她怎么会……”王熙凤歇斯底里,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行能?那请问二房在婶婶被侄儿拉下马以后可曾体现过什么?贵为京营节度使的王大人又体现过什么?婶婶,您醒醒吧,这年头,从没有白来的管家大权,您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冒犯了府里几多人吗?您知道那些人背地里都干了说了些什么吗?”
“我在整治两府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工具,好比良儿的那个事情,其实是西府里一个叫小鹊的丫头私底下帮着你偷玉出去发卖,却是借着你的由头密告的,你怕走漏风声,就准备让良儿屈打成招,是也不是?”贾蓉严肃地看着她。
“另有,西府里不少下人背着你私自在外边侵吞他人田产,用的却都是你的名头,这件事,婶婶不会不知道吧?”
“另外,京营节度使的位置,照旧老宁国公给谋来的,我作为宁府嫡脉,管教一下婶婶,并不算什么吧?”
贾蓉把自己了解到的所有情况都说了一遍,一字一句都在戳王熙凤的心,看着王熙凤再也说不出话时,贾蓉才唱起了红脸。
“婶婶,你以后照旧少管闲事比力好,琏二叔这么多年没个儿子,你得想想措施了,否则的话,只怕你们俩这段亲事,不外就是苟延残喘而已。”贾蓉说完大踏步地离开了。
王熙凤缄默沉静良久,这才呜咽着哭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两年过得似乎越来越差池劲,没想到下人都敢借着她的名义随处造谣生事,她原本虽然倚仗王家的权势,但本质照旧贴补家用,如今这些个刁奴竟也学着她这一套,把自己做下的阴私事的黑锅扣在了她头上,这险些就是在把她的名声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平儿……平儿。”
“奶奶,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小蓉大爷说了点什么不成样子的混账话来,我这就去禀报老祖宗……”平儿一听见王熙凤哭泣,立马就无比紧张。
“平儿,咱以后照旧踏踏实实过日子罢,这家,不妥也罢!”王熙凤突然又歇斯底里起来。
现在,王夫人成了她最忌惮最痛恨的工具,贾蓉则是冷冷一笑,他乐成地借此时机转移了恼恨值,将王夫人列入“贾府整改第一人”的黑名单当中。
他知道,王熙凤现在应该也回过味来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逼着王夫人亮相的话,只怕这家里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贾琏说禁绝还要拿她开刀,直接把她休了都是或许率会发生的事情。
贾琏是什么货色,她做妻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个渴极了就能够拿小厮来泄火的烂货,自她嫁给贾琏开始,这一两年里贾琏不知道偷了几多女人,其中甚至另有他爹贾赦身边的丫头和小妾,贾琏还自以为瞒天过海,把自己瞒得好好的……可实际上,她一清二楚。
王熙凤觉得自己没须要继续装作不知道了,大不了拼着被休掉的风险,她也要脱离王夫人的掌控!
蓉哥儿有句话说得对,咱得把命握在自己手里,不能任由别人来掰扯自己,自己还得无条件听从别人。
就在王熙凤盘算主意之际,贾蓉早已经离开了贾府,去往造访刘海东的路上。
如果只是吃喝住行,小富即安,那贾蓉可是有万把种措施的,但他自己就不是安于现状的人,现下所做的不外是他进阶获取权势的工具,当对权势的热爱转化成工具之后,那点兴趣,便不足为道了,他总要在期间服务,做点该做、想做、能做的事情,特别是贾蓉自己就有经济优势,一旦有了稳定的经济建设基础,那么起飞只不外是时间问题。
晚清四大讥笑之一《政界现形记》,开头便道出:科举能当官、能发达、能坐堂打人。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昔人早已看得明明白白,念书是为了:钱财、美色、用饭。
亲情一类的工具,贾蓉可指望不上,家里一帮子人都可以为了点蝇头小利掐死对方,因此这方面的话,他不祈求,早已习惯了,人心、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美丽如林妹妹、宝女人这样的,倘使她们落魄了,叫她们嫁一个平民,她们简陋不愿也不会。
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炼狱般走过来,而且是孤苦的。
他虽然相信世间有温暖,但有阳光就有黑暗,人是一个多面体,所看到的人,不外他的一面或者几面,情感、世事,不外如是。
兴隆街,刘府,简陋天正一朝的物质水平还不错,贾府这种中等人家也排场奢华,秦业、刘海东的家宅都自称府邸,挂上牌匾。
有后台有配景的京官,家宅都是官家的,由工部提供,建设部和水利部嘛,先建设自己,再建设他人。
立楮率先下马,欲把两匹马拴在路边杨树,刘府门房出来道:“去去去!你们干什么的?”
贾蓉于是对立楮使个眼色,拿出刘海东的贴身玉佩,立楮见势快速递上二两九分九厘碎银,那门房本想多收几分的,见了自家老爷玉佩,只得作罢,露出笑脸,叫他们牵马匹到前院马厩,立楮腹诽:“嘿嘿,就是不给足你三两,恶心死你。”
他主子自然不知晓他的这点心思,门房通报,留他们到书房用茶,片刻刘海东才过来。
昔人接客的地方是有考究的,凭据亲近水平从低到高,一般是:客厅、书房、花厅。
刘海东先问他学业怎样,下人上茶,谈了一阵,刘海东道:“宛平县令樊林与我有些友爱,云卿(贾蓉新取的表字)若是真能考中武科举人,而被黜落,我会盘查,若是不外关,我也绝不会徇情的。”
他说话时,脸上疤痕真有点瘆人,预计上面也就是看他这点,认为没有威严,才迟迟没高升吧,虽然主要是没关系,也许是吏部文选司送礼不够。
刘海东的性情与秦业类似,但有区别,听他谈话,这人更注重政绩一些,而秦业比力清,刘海东这种人,适合当御史,上面倒也没看错。
贾蓉答了声“是”,估摸差不多了,便自然而然拿出贾珍罪名的卷宗来,一条条、一桩桩,清清楚楚。
刘海东看毕,奇怪道:“云卿,这贾珍是你生父,你为何掉臂及……”
“象雄先生,实不相瞒,于公于私,晚辈皆不应隐瞒,家父如此作为,是置晚辈家族于掉臂,这是私。
家父这些非法之事,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恩皇粮,这是公。”贾蓉谈吐清晰,语气不高不低:“而且,家父还在加重开设栈道,组织些朱紫子弟在家行射圃之事……”
“斗胆!简直是无法无天!”刘海东随即拍案而起,勃然震怒,脸庞伤疤的扭曲,看起来越发貌寝:“刘象新若是早知贾珍是如此悖逆之人!怎会等到今天!”
“正当杀此老贼,以告天下,明正典刑。”秦业义正言辞,原来他是作为旁听者旁观的,可是贾珍竟然赶在家中聚集贵族子弟组织射圃运动,那事件性质可就升级了,这是很严重的政治作风歪曲问题,很值得参一本,而且贾蓉作为其亲儿子,做出此等“忠孝两全”之举来,想来他另有些阴私事没有向两人交接。
贾蓉大喜,听秦业之言,观刘海东举止,他料定刘海东必是嫉恶如仇的人,虽然,刘海东在某些方面苛刻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官,他来时心里是有点掌握的,不外政界之事牵涉太多,刘海东会不会冒险,他不知道,但只要有希望,他就会去做。
没有什么事,能百分百乐成,对海东来说,有希望就够了。
贾蓉这时候又接着道:“晚辈毫无措施的是,家父做出此等犯上作乱之举,却基础无法告官,如何拿出凭据来?其二,如果拿出凭据,只怕天下人都市对宁国府痛骂了,唉……”
突然站起来,贾蓉长长作揖:“象雄先生,您老是西城的巡城御史,是都察院的风宪官,是朝廷的三法司楷模之一。
未上任神京城道之前,象雄先生就有权审查西城官员勋贵,所以晚辈只能来求您,晚辈绝无戏弄之心,实在不想让家族蒙羞……”
“你戏弄不了我,但你聪慧不假,求我是求对了。”刘海东没有一口允许,沉吟道:“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分寸。”
贾蓉便告退出了书房,突然,刘海东又出来叫住,细细视察他,须臾,拍拍他肩膀:“延庆,我听秦郎中说,贾珍那厮曾经痛打过你,甚至多次羞辱与你?”
“确有此事,然延庆人微言轻,不敢在家父跟前造次,只是家父日渐骄奢淫逸,晚辈忍无可忍,只得出此下策。”
“好,去吧。”
四各人族的权势根深蒂固许多几何年了,又相互联姻,他们不仅仅是四家,像王子腾,有许多几何门生,贾政也是,贾雨村是贾政转交王子腾举荐的,贾政未来另有傅试、赖尚荣等门生。
政界的关系网,很少有一小我私家、几家什么的,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可怕。
是否动本?是否弹劾?
刘海东早已经过了气血一冲,就上奏折的年纪,那种人,一般是年轻的御史、给事中,也有嫉恶如仇的人,他们不必顾及前途,宁愿一死。
古代有些人就是这样,名誉比性命还重要,以一死换来青史留名,他们愿意,而且乐不行支,抓住天子的错处,喷得那叫一个起劲。
明朝有位官员遭受廷杖,引以为荣,把锦衣卫打下来的一块屁股肉,风干,挂在自家门上,期盼流芳百世……
嘉靖帝被海瑞喷过,海瑞声名大震,万历天子被喷成“酒色财运”,一点脾气都没有。
但刘海东却不是,他年纪不小了,考虑得多,他想,要怎么样写,对手才不会抨击他,如果,他奏折一上,贾珍丢掉爵位,对他的名声,是有利益的,要害是天正天子的脾性,他知道一点,这位天子陛下生猛、暴戾,人证物证俱全,掌握照旧有的。
另有一关,是司礼监的戴权,其实戴权这种太监没有男人的能力,所以失常地攫取权力、金钱,廷臣越看低,他们越变本加厉,非要凌驾外廷之上,像送礼这些,贾珍不外其中之一,关系良好,完全谈不上,只要不涉及戴权自己,内阁票拟了,司礼监都市批红呈上去。
大青朝的御史言官,权力很大,哪怕是一个巡城御史,七品小官,也有风闻参奏之权。
反之,如果是不经查实胡乱弹劾,言官罪加一等,所以刘海东立即付托西城戎马司的人,查证贾珍的这些情况多数属实之后,才心思笃定。
他往日在同僚和天子面前有“忠直”之名,宁府的土地吞并大可以扯到陛下的新政上去……
考虑了方方面面,刘海东才引经据典,重新翻了朱熹集注、四书五经、圣祖的《圣谕广训》,文采飞扬地写了一篇奏折,自己大为满意,把贾珍说成了藐视王法、辜负天恩、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虐待佃户的十恶不赦之徒,而且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刘海东首先顾及的肯定是自己的名声,内阁首辅杨自青和是他会试座师,由杨清和出头,无论成不成其实都没事,可是他历来不受重用,如此做,杨自青和反而认为他胆小怕事了,便取消这个计划,至于卖贾蓉一小我私家情,那是末等的原因了,贾蓉现在显然还达不到他卖人情的水平,不外有多个未来关系的可能,聊胜于无。
奏折先呈通政司,通政使高文起是忠顺亲王的人,他先通报亲王,商量之后,见奏折没有不合规制的,呈上内阁,内阁次辅、首辅、阁臣认真看了一遍,加上票拟,几多心思埋在肚里,转交司礼监,司礼监批红通过,再呈给天正天子。
刘海东在等,贾珍忙完了,得知被参的消息,焦躁不安。
贾蓉却没有等,他还在办另一件事,他的手段,不仅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