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当年

　　“你师父？”墨蓉蓉愕然中蹙眉。

　　“墨依依何德何能，还能给人当师父？”墨翩翩一脸讥笑。

　　发现华阙真看她们的眼神怒不行遏，恨不得凑她们一顿似的。

　　墨翩翩立马竖眉不悦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说完，五指并拢地举起手，刚要照着华阙真的苹果脸扇已往，手腕赫然被人抓住！

　　扭头望去，就见墨依依不知何时泛起，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华阙真一见到墨依依，眼睛都是放光的，“师父~?”

　　墨翩翩，“放手！”

　　墨依依微笑，手却没松。

　　墨翩翩见状，就地急了，“墨依依你什么意思！”

　　“如果妹妹没看错，大姐姐刚恰似乎是要对我们家的小客人动粗啊~”

　　“哼，”墨翩翩冷嗤一声，“什么客人，他就一个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米虫，刚刚他对我不敬，我连教训都不行么？”

　　“哦？那妹妹倒想听听看，我这乖徒儿怎么就对你不敬了？”

　　“我美意美意体贴他，他却顶嘴我！”

　　“他因何事顶嘴你？”墨依依继续微笑。

　　“他……”

　　墨蓉蓉一见苗头差池，墨依依这典型是在套墨翩翩的话，要害墨翩翩这个头脑简朴的把自己交接了也就算了，万一再像上次一样连累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很好，”墨蓉蓉赶忙上前打断了墨翩翩，脸上扯了个和事佬的笑，“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啊~我跟你大姐就是看这孩子长得瘦弱，唯恐四妹妹你年纪小不明白照顾人家，就特意过来问候，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衬着点的。”

　　“哦？是么？”墨依依将视线投向墨翩翩。

　　墨蓉蓉赶忙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掐了一下墨翩翩的后腰，意在提醒，谁知墨翩翩直接吃痛道，“墨蓉蓉你掐我干嘛？”

　　墨蓉蓉几近无语，强撑着脸上的笑，“没有啊，别说这个了，四妹妹问你话呢，咱们刚刚是不是过来体贴人家小弟弟的？”

　　墨翩翩心想，墨蓉蓉这个反映多数是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墨依依的道，于是赶忙颔首，“对对对，我们就是过来体贴一下，体贴一下。”

　　墨依依心里笑笑，这个大姐，今天倒是明白用脑子了。

　　墨依依松开了墨翩翩。

　　墨翩翩拿回手腕后，心里就在打鼓：墨依依什么时候变那么厉害了？我竟一时拿不回自己的手？

　　这时，墨依依身旁的华阙真气不外道，“她们乱说！之前她们不是这样说的，非说我是师父带回来的男宠！还让我指认师父是把我强行拐回来的，说是要替我做主呢！”

　　墨翩翩、墨蓉蓉：……

　　墨依依心里发笑，嘴上却道，“认真有此事？”

　　“嗯，真儿不会骗师父的，真儿所说一切属实！”华阙真一脸赤子之心不会说谎的认真心情。

　　“大姐，二姐，你们这……”

　　话没说完，墨蓉蓉立即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母亲找我们有事儿，是延误不得的急事儿，就不陪四妹妹你们了哈~”

　　说完，迅速给木讷讷的墨翩翩使了个眼色，拽着她便逃也似的离开。

　　待她二人走远，墨依依开心的捧腹大笑，“哈哈哈……看到没有，跑了？哈哈哈……”

　　华阙真却没有跟墨依依一样笑得那么夸张，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墨依依。

　　通过这件事，他了解到墨依依在郡主府里其实远没有想象中过得很好。

　　她那几位姐姐随处都在针对她。

　　墨依依笑完后，用袖子沾着眼角笑出的泪，发现华阙真正拿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她骤然了解了他的心思，用手按在华阙真头上，轻揉道，“你是在担忧为师么？”

　　“……嗯。”华阙真点点脑袋。

　　墨依依会意莞尔，“放心，有师父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她们欺负你。”

　　望着墨依依脸上的笑，华阙真心底流淌进一股暖流，苹脸颊徐徐显出两团浅色红晕，“嗯。”重重点了一下头，也随着两眼一弯的笑了。

　　……

　　观星阁。

　　阮灵玉一回来就准备向老国师报平安。

　　可去刚到寝殿门外，就听从里面传来巨大的碎响。

　　“！！”阮灵玉大惊，刚要抬手推门而入，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贵妃阮清竹的声音。

　　“……你现在已经虚弱至此了么？”

　　“哈哈哈……想不到当年名满天下司天监兰芝玉树的七星师杜宴秋，如今仅剩这副惨景……”

　　阮灵玉忍着冲进去的激动，在门外站着。

　　他不止一次见阮清竹对师父恶言相向，虽然知道他们之间似有解不开的恼恨，但从不知原因。

　　然而每次阮清竹羞辱完他师父后，紧接着总会找上自己，不是让自己给他炼人偶，就是给他寻新的门生，献给后宫那些妃嫔。

　　炼人偶是一种剥夺人意志的禁术，迄今为止，只有修为到达七星师的人方能使用。

　　人的意志一旦被剥夺，可想而知，你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就跟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一样。

　　这些年，阮灵玉不知为阮清竹炼了几多这样的人偶。

　　上到朝廷官员，下到贩夫走卒，其中也不乏司天监和观星阁的门生。

　　这样的日子他快受够了！

　　时间越久，他越发好奇阮清竹的目的，另有他跟师父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屋内。

　　阮清竹发狠后，蓦地神情一转，慢慢走向，刚刚被他粗暴地从床上拖下来的老国师，蹲下，捏起老国师的下巴，悠悠道，“啧啧啧，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要是当初你是这个样子，或许也蛊惑不了她了吧……”

　　门外的阮灵玉闻言一愣，“她？”说的是谁？

　　阮清竹厌恶地甩开老国师的脸，起身，“你放心，我会好好善待灵玉这孩子，究竟他身上有她一半的血，是我们阮家的人，但，你的罪，我也会让那孩子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别……别……”久未开口的老国师杜宴秋蓦地喊道，“别动灵玉……这是我们上一代的恩怨……跟那孩子没关系……”

　　杜宴秋哆嗦着爬已往就去要抓阮清竹的衣服，似乎只要这么做了，就能阻止他。

　　砰——

　　阮清竹一脚将他踹开。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说完，大步离开。

　　待阮清竹走后，杜宴秋听着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来的正是他的爱徒阮灵玉。

　　阮灵玉将杜宴秋扶上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如既往拿来了药箱为杜宴秋上药。

　　上到一半，杜宴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刚刚在门外都听到了吧？”

　　“……”阮灵玉也没计划隐瞒，“……嗯。”

　　杜宴秋垂了垂目，松开他，鼻息一叹，“即是如此，当年的事，你可想知道？”

　　阮灵玉望着杜宴秋的脸，即便他头发花白，但眼睛却很澄澈，完全不像一个已入甲子的老人，“师父，愿意告诉灵玉？”

　　杜宴秋在床上挣扎着起身，阮灵玉赶忙将他扶靠着床头。

　　“你去将一个脸盆打满水，端过来。”

　　阮灵玉照着他的话，打来了一盆水。

　　紧接着老国师嘴里振振有词，二指于眉心一点，很快有什么工具缠绕在他的指腹上，从他的眉心抽出，只见他往水盆里的水一点，很快水面中便有了成像——

　　十几年前。

　　有位叫阮冰凝的观星阁女门生，是其时最热门的国师人选。

　　她是阮家年轻一辈中，灵力最高的人。

　　阮冰凝不负尊长厚望，潜行修道，年纪轻轻便在运星术上崭露头角。

　　可一次华宴上，她遇到了一眼误终生的杜宴秋。

　　其时的杜宴秋是观星阁盛极一时的美男子，而他修的是守元之功，破身就会受到反噬，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提前变老。

　　即便这样，心高气傲地阮冰凝照旧强行要了他。

　　风雷交加的那个晚上，阮冰凝疯狂索取。

　　杜宴秋其实心里也是有她的，只是他修的守元之功太过犷悍，阮冰凝基础蒙受不起。

　　事后杜宴秋一夜变老，阮冰凝因体内一下充斥着大量纯阳灵力近乎疯魔，而她也意外怀上了杜宴秋的孩子。

　　为了不辱没阮家声誉，她被阮家人秘密送到乡下产子，那个孩子就是阮灵玉。

　　产下阮灵玉没多久，阮冰凝便力竭去世了。

　　消息一下传回阮家。

　　阮清竹那时还没入宫，还不是贵妃，但因美貌，在族中一直颇有名气，家族尊长有意让他入宫，借以牢固家族繁荣。

　　但阮清竹从来都不贪慕皇城荣华，从小一心恋慕着远房表姐阮冰凝的他，只想跟阮冰凝在一起。

　　甚至为了阮冰凝宁愿蒙受家规处罚，只为反抗尊长送他入宫的计划。

　　可厥后得知，心中白月光的阮冰凝的遭遇，他将一切都归罪杜宴秋的头上。

　　认为是杜宴秋强了他表姐，害她疯魔，胎死腹中甚至失去性命。

　　他因此恨杜宴秋入骨，但又不能奈何已坐上国师宝座的杜宴秋，厥后他便应下阮家家主送自己入宫。

　　这些年一直苦心经营，伺机抨击。

　　然而就在杜宴秋中毒倒下的那天，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

　　哒哒……

　　哒哒……

　　得知真相的阮灵玉去了他跟墨依依经常去的后院紫藤花海下。

　　看到头顶这片蕴紫，墨依依就似乎在他身边一样。

　　“依依……”他拼命地抱住自己，心里不停渴望现在就能见到墨依依。

　　可，他又不想让墨依依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与其让她担忧，不如自己独自吃下这份苦楚。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杜宴秋便吐了一口心头血。

　　这是他强行运功抽调影象的结果，平时抽调影象断不会有这么大的损伤。

　　主要是七年前那次中毒，他已伤及基础，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但是为了阮灵玉另有观星阁，他一直强撑着。

　　望着地上的血，他赫然想通一切。

　　“已经不行了么？”

　　就着地上的心头血，他施展了一次运星术。

　　心头血于道家而言，是十分珍贵的，加上他很快就要魂去世地，运星术出来的结果会比任何时候都准。

　　而这难能可贵的时机，他自是用在了阮灵玉的身上。

　　借着弥留之际，他通过星运看到了阮灵玉的命数和结局。

　　“怎么会这样！”

　　他捂着心口，又是一口血吐出，“灵玉和依依……他们两个竟然……”

　　阮灵玉在紫藤花海下待了一会儿，面色终于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名二星门生跑来通知他，说是师父找他。

　　阮灵玉一看来人神色差池，便知杜宴秋怕是失事了。

　　杜宴秋实际是他生父的事，他倒现在也没适应过来，但师徒之情却是真的。

　　唯恐杜宴秋真出什么事，阮灵玉健步如飞地赶了已往。

　　怎知已往之后，身后的房门砰的一声合上。

　　“师父？”

　　阮灵玉感受不太对，他朝房里慢步走去，却没有留意脚下。

　　直到他踩进一个法阵中。

　　脚下立即生风将他困住。

　　“师父？”望着赫然泛起在面前之人，阮灵玉眼里满是不解。

　　杜宴秋满目慈祥地看着他，“灵玉啊，为师已为你推算出你的命数，你跟依依不能在一起！”

　　“依依？”这跟依依有什么关系？

　　“师父你要做什么？”阮灵玉看出杜宴秋的手势，那是抽出影象的秘术手势。

　　“你若对她还心存念想，势必万劫不复，为师都是为了你好……”杜宴秋眼神坚定道。

　　“不，师父！不要……”阮灵玉心一沉，他不停地挣扎着，试图解开身上定身用的风术。

　　可他没想到，几近油尽灯枯的杜宴秋竟另有这般实力，一个普通的定身风术竟一次性施加了三道。

　　再三层叠加的风术下，饶是阮灵玉也不行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开。

　　“不要师父……”被抽走影象意味着什么，阮灵玉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杜宴秋要抽走的正是他和墨依依的回忆，一旦没了这些回忆，墨依依在他这里就跟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跟要害的是，墨依依不仅仅是他影象里的一部门，更是心如泥沼的一束光。

　　没了墨依依，他就等同于一直处在黑黑暗，那他将会酿成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

　　眼看着杜宴秋施术的手逐渐伸了过来，阮灵玉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气定神闲和风淡云轻，他惊恐着，畏惧着，不停摇头，颤着声音地乞求着，“不……师父……灵玉求你了……不要……不要拿走我和依依的回忆……不要让我忘了她……我求你了……师父……”

　　哽咽着，像一个失去得已经不能在失去的可怜之人，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见状，杜宴秋生出一丝不忍，竟也流下了眼泪，然而一想到阮灵玉的悲凉命运，他绝不迟疑地将手指点向阮灵玉的眉心。

　　“孩子，别怪我……”

　　“！！！！”阮灵玉只感应有什么工具在他脑海间不停流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