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仆人充满怀疑的眼神扫过瑶落手里的药,视线最后落在她脸上:“你怎么不切脉?给我们令郎吃的是什么药?”
这人不止眼神不礼貌,说话也不客气。
村长连忙出来打圆场:“这是神医,不用切脉。她的药可是药到病除。”
瑶落收回捏着药丸的手,直直地与那人对视,语气淡漠清冷:“药是回神丹,只有一颗。你问我怎么不切脉,很简朴,因为我不会。既然你怀疑,那我就不给他吃了。”
不会?长这么大,也是头回见到医生把不会切脉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清晰自然的。
几个仆人还没从上一句话里回过神,就听见她说不治了,要走。
而且,人已经出了屋子。
村长好不容易把人请来,没想到这几小我私家一句话就把神医给气跑了,唉声叹气道:“你们看我也没用,这神医的药可是真的灵。你们照旧带着令郎去镇上请医生吧,只是这一去至少也得四、五个时辰。”
几个仆人面露难色。
四、五个时辰,以令郎现在的状况,别说四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恐怕也难以支撑。
刚刚说话的那位仆人不敢再多说,连忙跑出屋子,几步追上了瑶落,伸手盖住了女子的去路。
瑶落惊奇地抬眸:“你不是说不治了吗?”
仆人单膝跪地,语气虔诚:“对不起,神医。我错了,还请神医为我们令郎看一看。”
剩下的三人也一并跑了出来,齐齐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还请神医救救我们家令郎。”
照旧那枚药丸。
瑶落夹在两指之尖,递到仆人面前:“五百两。”
“五、五百两?”
仆人错愕。
村长和楚俊也走了出来,被瑶落突然而出的这句话不知所措。他们怎么记得,从前瑶落给村里人药丸,都是不收钱的,或者只象征性的收些工具。
但他们没敢说话,因为隐隐察觉,神医有些生气。
带头的仆人没想多久,立即应下:“五百两就五百两。”
要是真能救令郎的命,别说五百两了,就是五千两,老爷也不会眨下眼的。
瑶落把药丸放到他的掌心,“五百两送到琼花山上的茅草屋里。”
说完,也不管屋子里的人能否救得活,就这么怡怡然走了。
仆人面面相觑,小声道:“能行吗?”
领头那人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了,左右不外是个死,若是能救活,各人都有命回去,若是……
他不敢再想,连忙站起来走进屋子里,给床上的男子喂下药丸。
瑶落回到山上的时候,宋晏仍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杏花树下。
她将檀木盒子锁进了高柜里,到杏花树的石凳坐了下来。
“瑶神医,那人如何了?”
临近正午,气温开始攀高。
瑶落坐下后喝了一大口茶,淡淡道:“总归死不了。”
宋晏轻笑:“云霁山的回神丹,就被你这么给糟蹋了。”
回神丹是云霁山的奇药。因制作药丸的质料极其难寻,每年只有十几粒,上回宋晏一口气给了她十粒。
谁知,这不外小半年的功夫,就让她给用完了,还不是自己用的,皆是拿去救了不相干的人。
瑶落听出他话里酸溜溜的挖苦,决定换个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宋晏突然来了兴致。
“上回你给我做的如意八宝鸭子,我谗了许久。再来个糖醋荷藕,醋溜凉拌小黄瓜,再来一条鲜嫩香滑的清蒸肥鱼。”
瑶落深深觉得,自己挑起了一个错误的话题。
“八宝鸭子有些费事,换个板栗烧鸡好欠好?”
一向好说话的宋晏,在吃这件事上异常执着。
“欠好!”
瑶落缄默沉静,欠好就欠好吧,横竖她不做。
宋晏侧过脸,将瑶落脸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瞧在眼里。他叹了口气,拿幽怨的眼神瞟她:“亏我又替你找了一桩事,你竟然连个鸭子都不让我吃。”
瑶落眼神一亮,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你找到了?”
宋晏被她明亮的笑容晃了眼,心底有些惆怅,现在只有提起这桩事,她才会兴奋一些,明明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的瑶落,会大笑会大哭,整日在云霁山追逐打闹。
现在想起来,似乎是上辈子的事。
可不是上辈子吗,一晃已往几百年。
瑶落不懂他心底的黯然,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充满期待地盯着他:“在哪?我什么时候能去?”
“你给我吃好了八宝鸭子,咱们下午就能去。”宋晏努力忽略心头的酸涩,笑着看她。
话音一落,瑶落已经走到了灶房门口,她的语气说不出的轻快:“你等等,马上就好。”
灶房的角落里,她专门辟了一小块地来圈养鸡鸭,旁边的小水池里另有好几条鱼,是不久前从河里捞上来的。
瑶落走近了才发现,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空荡荡的圈子里只剩一只老母鸡。
她开始思考宋晏能不能分清鸡和鸭,缄默沉静片刻,最终照旧朝老母鸡伸出了手。
烧水杀鸡拔毛,对她来说都没什么难度,很快一整只母鸡就被完完整整地摆到了案台上。
八宝的配料也有现成的,糯米泡水,香菇、火腿、猪肉、笋干、栗子切丁,与糯米搅拌均匀,撒上佐料。
瑶落将拌好的馅料全部塞进鸡肚子里,又用针线把缺口给缝好,塞满了馅料的鸡肚马上变得圆滔滔的,看着很是喜庆。
冷锅烧油,把鸡放入锅里,小火慢煎成至两面煎黄,最后把鸡捞出,放上蒸锅,浇上调好的酱汁,大火蒸。
处置惩罚完了如意鸡,瑶落开始做剩下的菜。
莫约过了泰半个时辰,在宋晏的敦促声里,瑶落把做好的菜肴一一端上桌,还特别加了一道饭后甜点,新鲜摘下的杏花做成的杏花蜜汁糕。
怕宋晏发现自己拿鸡唬弄他,瑶落特地把鸡的头给砍了下来。
最后证明,瑶落的担忧是多余的。宋晏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兴奋,最后连菜碟子上装饰用的黄瓜丝都没放过。
瑶落耐心地等他吃饱落筷,正要起身收拾。
宋晏却把她拦住了,神色自然地接过碗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