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饼，新鲜的炊饼！”
“刚出炉的糯枣糕，看一看尝一尝咯！”
“才摘的柿子，甜得很！”
丁蔓薇和白卿洲并肩走在白眉镇的闹市街头，周遭全是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街道不宽，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慢慢走着，不时摆摆手笑拒小贩递上眼前的零嘴儿。
“女人，看看胭脂？首饰也有，都是新货，悦目得很！”有人说罢，捧着几样饰品凑到丁蔓薇跟前，嘿嘿笑着，“女人美若天仙，可不得有好首饰相配嘛。”
“不用了。”丁蔓薇将那人的手一退，忽得眼神一凛。
那人手指冰凉僵硬，竟无一丝温度。
见她推拒，小贩便没趣的将工具放了回去。
丁蔓薇走出两步，回眸看向那小贩，瞧了两眼，却看不出他身上有何问题。
白卿洲见她神情差池，探脱手来握住她的，低头问她：“可是有什么差池的地方？”
丁蔓薇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反手拉住他，迅速离开了集市。
找到一家客栈，两人要了一间上房之后，便快步上了楼。
一进房间，丁蔓薇便把门窗紧闭，紧接着双手一挥，在屋外布下一层结界，楼下的喧闹声立时被阻遏在外。
此时她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下来，看向白卿洲一眼，道：“这镇子有离奇。”
白眉镇本不在她计划的路线之上，只是听说原先准备要去的镇店被苍岚宗的修士捷足先登，她也只好改道白眉，计划另找降妖之处。
但今日一进这白眉镇，她就嗅到一股诡异的臭味，可却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何味道，直到刚刚碰到那商贩酷寒的手背，丁蔓薇才恍然意识到，这整个白眉镇，都笼罩在一股浓厚的死人味里。
白卿洲早就注意到她的反常，是以一路上也在细心视察，现在听她这样一说，也颔首应道：“刚刚集市那般热闹，怎么却只有男子？”
听他说罢，丁蔓薇一愣，追念一番，发现竟真是这样——集市上不管是摆摊叫卖的，照旧逛街买货的，竟然全都是男人。
就连适才在客栈楼下用饭的，也无一例外，全是男子。
似乎整个白眉，无一个女子或是孩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镇子着实诡异，说不定正是因为有妖盘踞。
“可镇上没有妖气，也许……”白卿洲思考片刻，道，“我幼时曾路过一些镇甸，平日里无人居住，只因被杀人越货的强盗占据，只有打家劫舍分赃物时，才会有人。又或者，是强盗扮做寻常黎民，劫杀过路之人。”
丁蔓薇听着他的分析，却是摇了摇头：“差池，适才集市上那些人，恐怕都不是活人。”
“什么？”白卿洲眼眸张大，顺着她的话想了一想，询问道，“活死人？傀儡术？”
他之前曾听丁蔓薇提起，同凤台中那些修士，都是中了傀儡术，没了意识，才被当做了肉盾白白牺牲，因此便将刚刚那些活死人也当做了傀儡。
“不像。傀儡术虽然不难，但施术之人肯定是有所图，才会将人变为傀儡。可那些人虽然身上满是死人味，行为却与活人无异，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麻烦。”
“那……”白卿洲抬眼看她，“是妖？”
“也许吧，”丁蔓薇一边说着，一边困惑的徐徐摇头，“我也说欠好，照旧等晚上出去探查一番再说。”
“好，那我……”
白卿洲话没说完，便听客栈之外一阵敲锣打鼓的喧闹之声由远而近。
两人对视一眼，闪身来到窗边。
时值黄昏，远处徐徐走来一支送亲的队伍，披红挂花，抬着顶大红的轿子路过客栈楼下，掉转个偏向，往西边走去。
街边挤满了围观的人，与刚刚集市上一般，也全是男子，见轿子走远，围观的人们也一窝蜂地跟了已往。
队伍越走越远，丁蔓薇看着一晃一晃的轿顶，放下了窗户。
“有妖气。”白卿洲肯定道。
“在送亲队伍里。”
“我去看看。”
丁蔓薇跟上白卿洲：“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挤在凑热闹的人群里，一路追到了一条死胡同内。
胡同尽头那户人家，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红绸彩缎装点着门上古朴稳重的“李宅”二字，一派喜气。门外几个仆人帮着仆人迎接着前来贺喜的客人，丁蔓薇和白卿洲便也混在人群之中，进了院门。
门里雕梁画栋，楼阁林立，贵气特殊。厅堂之中早已坐满了贵宾，剩下的街坊四邻便在门外围观着，另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跳着脚往屋里瞅着，争着想一睹新娘芳容。
丁蔓薇站在人群最外，往里看着。
此时白眉镇上大部门人都聚拢在一起，整间院落被妖气与死人的气息填满，她竟一时间分辨不清那妖气究竟来自那边。
厅堂之中，一对新人刚刚拜过天地，丁蔓薇便觉察一道阴冷的敌意朝自己射来。
她凛然抬眸瞪视回去，才发现，那股寒意竟来自大红盖头下的新娘。
她眉头微皱。
莫非妖气便来自那新娘？
“新娘有问题。”她朝身边的白卿洲微微侧头低语着。
白卿洲却没有回应。
她连忙转头看他，却见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厅堂里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白卿洲！”她低声喝他，却仍是徒劳。
丁蔓薇忙往四周一看，才发现，不止是白卿洲像失了魂一般，整个院子里的男人们，全都盯着那身姿婀娜的新娘，眼中全是欲望。
那新娘一定有问题！
丁蔓薇抓住白卿洲衣袖之中的手，心中默念口诀，想让他清醒过来。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见那新娘漫步往门口走来。
围在门外的众人纷纷让路。
新娘莲步轻移，来至丁蔓薇身前，即是一停，却只字未语，默默看了她半晌，发出一声轻轻地哼笑，单是这一声浅笑，便酥媚入骨，再看其他男人眼中甚至能喷出两团欲火，丁蔓薇退却一步，拉紧了白卿洲的手。
新娘却没再多做停留，随着丫鬟向后院洞房的偏向走去。
一阵轻风拂过，掀起盖头一角，露出下面一张白皙艳丽的俏脸。
丁蔓薇顺势看去，而那新娘也察觉到她的视线，侧目瞥了她一眼，美目流转，眸光勾魂摄魄。周围的人群之中发出几声低语，无需细听便知是在赞美新娘美貌。
只有丁蔓薇一人意识到，那勾人的眼神里，是无声的挑衅。
见新娘走了，其余众人便也纷纷回神，入席吃酒去了。
丁蔓薇一直盯着新娘离开的偏向，直到那一片大红色消失不见，她才回眸看向白卿洲。
而他不知何时也收回了神，低头看她，眼中有她所看不明白的情绪。
“白卿洲……”她轻声唤他。
“我没事，”白卿洲也往那新娘离开的偏向看了一眼，道，“先回客栈，再细细商议。”
丁蔓薇想起他适才的样子，仍心有余悸。那新娘太过厉害，能同时蛊惑这么多人的心智，妖术定然了得，只怕他盲目脱手搪塞不了，便也急着离开。
只是她没注意到，迈出院门那一刻，白卿洲回眸看向热闹的厅堂，眼神中竟有一丝玩味的憧憬。
“嘭”的一声关上房门，丁蔓薇照例布下结界，这才与白卿洲一同坐了下来，商量起如何解决白眉镇上的怪事。
“我敢肯定，那新娘并特殊人，而且妖气不小。”丁蔓薇抛砖引玉般，说罢便不再开口，看向蹙眉思考的白卿洲。
这是他的试炼，虽然白眉镇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但修仙之人斩妖除魔天经地义，就算遇到意料之外的妖，也绝没有置之不理的原理。
所以，这妖他们非除不行。
白卿洲缄默沉静着，飞速思索着什么。
那新娘定有怪异，否则不行能周身妖气缠绕，更不行能一时间蛊惑上百人的心智。先前风吹起盖头的时候，他也瞥见了那新娘的容貌，虽然惊艳，却也不至于将几百人都勾的漫不经心。
但让他最好奇的，却不是新娘的真实身份，而是厅堂正中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中是一片雪湖，冰天雪地，霜寒挂树，湖中却未结冰，一叶轻舟兀自飘荡。
这景美则美矣，却也随处透着诡异。白卿洲觉得，他曾在哪里见过这片雪湖，只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丁蔓薇见他缄默沉静，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又静默片刻，轻轻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背：“在想什么？”
“嗯？”白卿洲被她一戳，回过神来，眼神却仍有些模糊，显然是仍陶醉在思考之中。
丁蔓薇却当他紧张，拉过他的手捂在掌心，柔声道：“此次虽是你的试炼，但那妖欠好搪塞，我自然不会让你一小我私家去冒险，你别太担忧。”
她声音轻柔得令人放心，却偏偏不循分的在他心上撩了又撩，惹得他胸口一热，反手握住她指尖：“我不是在担忧。我是在想，那新娘究竟是个什么妖。”
而那雪湖，又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