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诗赋你
“听小厮说，两位女人等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陈逸仙躬身做礼，他记得与人相约灵音楼，却忘了是何人。醉梦中那人宛如仙子，眼前女子白衣似雪，言笑晏晏，琼鼻樱嘴，煞是美丽感人，与仙子也有几分相似。
“陈令郎都忘了？”
何顾兮神色一黯，转眼又强提笑容，玉臂相邀。
“令郎请坐。”
陈逸仙犹豫片刻，照旧依言坐下。
平常为灵音楼女人作词，也曾相对而坐，不觉有何扭捏。
见白衣女子杏眼望过来，一对双眸险些淌下水来，直让他心里打鼓，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女子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或者听到了，不愿意回覆。
局面徐徐有些尴尬，尤其是侍立一旁的青衣女婢，嘴嘟的都能挂铃铛。
更让他满心迷茫，如坐针毡，强做镇静道：
“在下冒昧，不知女人芳名？”
“何顾兮。”
白衣女子脸上挂着笑容，不外语气能听出冷淡，似有责备之意。
陈逸仙越发疑惑，他立刻想到曾听过女子之名，讶道：
“莫非新安巨贾，何老丈人千金？”
何顾兮轻声道：“家中略有薄资，巨贾是算不上的。”
陈逸仙很快从震惊之色中缓过来，身世巨贾也好，寻常黎民家也罢，他倒不在乎。
“何女人台甫，在下早有耳闻。”
何顾兮看着他，问道：“不知令郎都听了些什么？”
“人说何女人不似寻常女子久居深闺，性喜诗书，常与文人雅士相交，诗赋不输当世名流。兼了新安第一才女，第一美女。在下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更是相逢恨晚。”
何顾兮听他说道“第一才女、第一美女”，不知为何，脸上一红，掩面而笑。
“外头的名声，多数夸大其词，做不得数。小女子才情浅薄，比起令郎是远远不如。”
“女人过谦了。”
陈逸仙与何顾兮几句话聊来，紧张尴尬的情绪也缓解不少。
寻常，哪有何顾兮等别人，都是别人早早到了，恭候台端。今日却要她坐等，何顾兮不在乎，月儿却对这个臭书生大有怨气。
“什么今日一见，相逢恨晚，我看你是骗人。”
陈逸仙面色不解，“不知女人此言何意？”
“哼，前两日不是才见过我们家小姐么？要说相逢恨晚，也不应今日说，而是那日。亏小姐盼着再与你相会，你倒好，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人尝道，天下念书人的心一般黑，月儿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陈逸仙摸摸脑袋，陪罪道：“原来那日与在下相约之人竟是何女人，我还当瑶池天仙。一时糊涂，还望二位女人见谅。”
说着朝何顾兮和月儿一礼。
月儿只是女婢，身份低微，哪受过人礼，尤其是念书人，对陈逸仙的怨气立刻消退了泰半，嘴上仍道：
“巧言令色，羞死人啦。”
月儿没读过书，不外久伴何顾兮，倒也学了不少成语。
她突然伸脱手。
“臭书生，诗呢？”
“诗？什么诗？”
二女同时脸色一沉。
陈逸仙忽有所悟，从怀中摸出叠的方正宣纸。
“此诗乃在下醉中为仙女所做……没想到仙女是何女人。”
握着宣纸的手伸向何顾兮，半空中突然顿住，看着何顾兮，脸上一红。
“额……在下，在下……”
何顾兮见他满脸局促，颇有不解。不知纸上写的怎样诗作，会让大才子如此神情。心中期待愈甚和。
伸手接过宣纸，满怀期待地展开。
字体潦草，笔锋宛如游龙，不外该横时横，该折时折，不失英气。笔落不停，像是一口气重新写到尾。
书写时定然醉得不成样子，何顾兮心道。
黑白交映，每一字单独看，颇为潦草随意，连成一体，却有浑然天成之意。
何顾兮见多识广，种种名家字帖多有临摹，此时也不由气为之所夺。
浑然天成的字，组成的，却是一首小诗。
《清平调.赠仙》
瑶池灯笼烛影深，元宵枫林晓星沉。醉梦仙女阑珊处，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
何顾兮神色大变，说不出是惊是喜。
这诗字里行间情绪袒露，明白是陈逸仙向仙女讲明之作。
前两句是他和仙女夜月相逢，他已伶仃，分不清是梦里照旧现实。后两句则是与仙女人群中离别，心中忖量，碧海青天，只盼夜夜相伴而谈。
诗中仙女，明白就是自己啊！
何顾兮红晕立深，直入坠入火炉，满身热气上涌。
“令郎，这，这……”
何顾兮芳心大乱，是她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忽而从心底涌起，化为烈焰，片刻已将她囫囵吞没。
“在下……在下荒唐，竟写出此种诗作，唐突美人，实在罪过，这便毁了去。”
说罢去接何顾兮手上宣纸。
“啊，不能毁。”
何顾兮已将宣纸抱在怀中，像是怀抱神袛，若是有人强夺，置β要拼命相护。
待看到陈逸仙伸手尴尬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刚刚回过神来。
“如此佳作，直追太白，毁了岂不行惜。”
何顾兮究竟巨贾之后，应变能力刻在骨子里，眨眼间语气已经平缓下来。
“额。”
陈逸仙坐回座位，摸了摸脑袋，眼神闪躲，不去看何顾兮。
“既然女人喜欢，那便留下吧。”
何顾兮这才觉得满身热气消散许多，刚刚险些要将她冲得晕倒。
“嗯，顾兮多谢令郎赠诗。”
何顾兮盈盈欠身，抬起头，向陈逸仙看去，两只眼睛弯成月牙。
“从今往后，令郎便唤我顾兮吧。”
“顾兮……”
……
才子美人，本是绝配，可惜世事无常。
黄羽在三生石看到这节，也是大为两人兴奋。
这段情感厥后生长却不太好，险些有些残忍。
何顾兮与陈逸仙情感日深，何父知男刚刚气，又知女儿情根深种，虽然不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并未阻止。
不外自从独子意外身亡，何鸿雲对女儿情感的态度也大变。从任其生长，到坚决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