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鬼机敏
沙漠小镇的屋中。
石榴见江夏放下枪,丑萌丑萌的脸上依然苦楚,但心里却有些窃喜。
江夏果真不通修行,不懂其中玄妙。
若是在苦木境里,发下誓言自然要被天地共证,化作枷锁缠绕于命魂之上,若是发下大誓,便终身不得自由。
尤其是它们这些精怪,本就是天生天养,与天地规则比之其他种族更贴近。
当初石榴还小的时候,与它亲近的镇山婆婆就曾重复强调,精怪之属,千万不能随便向天地立誓。
但现在,是在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里。
石榴想到。
就算自己真发了誓,这个世界也没有依托灵气的天地规则,或者修士大能来鉴证誓言,也就相当于鹤发啦。
嘿嘿。
这凡人啊,就是蠢。
它这么想着,便听到眼前江夏轻咳几声,将手中的百字念了一遍,念得偶有停顿,磕磕绊绊。
他说一句,石榴便复述一句。
刚开始还好。
但念到后面,小山怪却感受到事情不太对。
江夏念得这篇工具,怎么听,怎么像是修行有成者才会用的那种,很是正式艰涩的祭天仪证。
其中许多名词,连石榴都是第一次听到。
念到最后两句,石榴便有些拖延。
不敢再复述。
哪怕明知道这世界没有天地异象。
但出于精怪的本能,它依然能感受到浓浓的不安。
江夏也不催它。
只是伸出左手,在大口径的手枪上摩挲,桌子上还摆着那个装仙钱的荷包,那玩意或许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灵气来源。
放在石榴被石化的躯体边的几枚仙钱中的灵气,快要被抽光了,如果得不到实时增补,石榴还会再次石化。
江夏这坏人看着漂亮。
但实际上。
可怜的石榴,基础没得选。
最终,石榴很不情愿的,将最后一句誓言复述了一遍,在它说完最后一字时,江夏看到,羊皮纸上的文字便消散开来。
最后的一点墨迹,化作几个字。
“我已鉴之,礼成。”
“这就对了嘛。”
江夏脸上露出笑容,将那荷包抓起,随手一撒,十多枚仙钱便落在石榴的石像旁边,又被山怪罗致。
一团一团的灵气被它抽进体内。
石化泰半的身体,也飞快的崩出碎石,几秒不到,惟妙惟肖的石像,又变回了那个鬼精鬼精的山怪。
它运动着身体,还很人性化的摸了摸心口,似是一阵后怕。
又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小钢叉,似乎在这个酷寒无情的世界里,只有这镇山婆婆在它履职临行前,送给它的法器,才气给它带来最后的一丝温暖。
“本怪说你为何如此斗胆,原来你这凡人,背后另有人!”
石榴瞪着江夏,尖声喊了句。
江夏转头看了看,背后空无一物。
虽然,这个行动只是开玩笑。
他很明白石榴的意思,小山怪想说的是,江夏这个斗胆凡人,背后有一位神秘的修行者撑腰。
它显然是误会了。
但这样也好,石榴主动有这样的想法,也免得自己再去解释太多。
鸦先生确实神通宽大。
但他是个群星漫游者,不会在苦木境待太久的。
而且第一次晤面的时候,鸦先生就很明确的说了,他不会帮江夏在苦木境搞风搞雨,两人目前的关系,也远算不上朋友。
只能说是互帮相助的相助者吧。
于是,江夏对石榴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容,便略过了这个话题,对山怪说:
“这些灵气,够你用多久?”
“一两个时辰。”
石榴低下头,将几枚还没用的仙钱抓在手里,又合拢着翅膀,仰起头,歪着脑袋,瞥了一眼江夏,说:
“本怪都发了誓了,你还不把本怪送回去?这个鬼地方,一点灵气都没有,本怪在这里不舒坦的很,满身难受。”
“不急。”
江夏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石榴胸前挂的桃符牌,他站起身来,之前被榨干的精神,这会恢复了一些,便摇晃着往门外去。
他说:
“先得把那头妖怪的事情解决了。”
“对哦,本怪还没问你呢!”
石榴这会猛地想起这事,便在合金桌上跳来跳去的追问道:
“本怪知道你喜欢搞事,但你是怎么招惹到那妖将的?”
“妖将?”
江夏扶着墙,转头看了一眼石榴,说:
“这是什么?妖怪的分级吗?和练气,存真的修士境界一样?”
“对啊。”
石榴解释到:
“这天下各族,视修行路数差异,各个境界也差异,虽都分作六阶,但相互名称神异那是天差地别。
妖将,就相当于你们人族的存真境修士了,
在北境那边,妖族林立,一个妖将常见的很,但在凤鸣国这边,已经多年没有泛起过野生妖族痕迹。
更别说突然跳出一个妖将了。
初闻那妖气,实在是把本怪吓了一跳。”
“那以石榴你的见识,这突然泛起的黑狼妖,是打哪来的?”
江夏揉着额头,在芯片通讯里朝罗格发了条私信,但这会双方距离太远,中间没有信号中继器,也不知道罗格收不收获得。
他转头对石榴说了句,后者拍着翅膀,摇摇晃晃的飞到江夏肩膀上,一屁股坐在那,用一副看乡下人的心情,看着江夏,略带嫌弃的说:
“本怪怎么知道?”
石榴撇了撇嘴,说:
“本怪自打几十年前生出,就一直在雁荡池四周厮混,南荒大泽里,虽也有些水木属妖物散居,但哪敢靠近我精怪圣地?
所以本怪见过的妖怪嘛,也就比你多点。”
“嗯?”
江夏眨了眨眼睛。
这石榴,以往是喜欢吹牛来体现自己“博学”的,这会怎么一下子这么坦承?主动把自己的老底都透了。
莫非,是适才那个誓言的缘故?
他想了想,不动声色的问到:
“你总是说镇山婆婆,那是谁?你的尊长吗?也是山怪一族的?”
“不是。”
石榴脸上现出一抹亲近与忖量,连声音都变得柔和许多,它摸了摸自己悬挂的桃符牌,说:
“镇山婆婆是山神一属,是雁荡池七峰中的一座侧峰得灵韵而生的大精怪。
据说照旧天下山川之灵,我精怪一族的两位仙灵之一的常山大神的分支地脉显化,就相当于你们人族的父女关系。
总之,镇山婆婆在精怪中职位高尚,是雁荡池的长老之一。
本怪呢,就幸运一些。
孕育本怪的石榴树下灵石,正幸亏镇山婆婆的山体上生出,所以本怪从小,就是被镇山婆婆养大的。”
“哟,没看出来,石榴你照旧个‘仙三代’。”
江夏打趣说:
“镇山婆婆是常山大神的女儿,你又相当于镇山婆婆的子嗣,这四舍五入一下,相当于,你就是那位常山大神的孙儿啊。”
“还能这么算?”
石榴也愣了一下,不外随即,小山怪就抱着双臂摇了摇头,说:
“不能这么算。
本怪都说了,常山大神乃是天下山川之灵,苦木境各处的灵山,都算是常山大神的躯体。真按你的说法,那常山大神的孙儿就要遍布天下了。
横竖,别拿你们人族那一套,来给我们精怪定序。”
“好吧,好吧。”
江夏摆了摆手。
心里这会已是确定,石榴念了誓言之后,在江夏面前,基本上是藏不住秘密了,这傻精怪,这会预计还没发现这个变化。
“说回黑狼妖吧。”
江夏一边期待罗格的回应,一边说:
“你就不能看出点它的底细吗?”
“能啊。”
石榴抱着几枚仙钱,拍打着翅膀,绕着江夏转了一圈。
瞪着红眼睛,叽叽喳喳的说:
“它是狼嘛,又是狼妖,就肯定和北境逐风原有关系,那里是妖族狼属的祖地,本是妖圣啸风的土地。
不外那头狼妖圣早年间就已经疯了,被关在仙盟的镇魔塔里,狼妖一族今后无人呵护,被北境憾地山和坠星涧的坏妖怪们抢土地。
被欺负了百多年,便流散到北境,乃至天下各处,现在听说,就连西海那破地方,都有狼妖散居。
所以你想确定它具体从哪来,基本上不行能,除非它自己开口告诉你。”
“老罗这会预计已经把它宰了,秘密自然也就无人得知了。”
江夏遗憾的叹了口气。
虽说惹出这一切的宝爷,已经葬身狼腹,但弄不清楚狼妖来历,始终是个隐患,宝爷那货,都能拿出一头狼妖来打埋伏。
若是刘如意也牵扯其中,说不定如意坊暗地里,还藏着其他如狼妖一样的“秘密武器”。
“这些妖怪也太不考究了。”
江夏撇了撇嘴,说:
“虽然和人族修士差异,但到底也是修行过的,竟给凡人指拨,为虎作伥,实在可恨,若不是我有点手段,这次就要死在那里。
这等乱象,你们仙盟就不管管吗?”
石榴也撇了撇嘴。
它甚至懒得解释这些。
仙盟对各族修行一视同仁,对人族修士要求严苛,自然不会放纵妖物作乱,这一次的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呢。
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它一个小小山怪,还看不清底细,只能回去之后,上报给桃符院,请高层派修士前来视察。
石榴心里也有股后怕。
这小小凤鸣国,看着是穷乡僻壤。
但实则水是真的深。
它才来这里不到一月,就已有妖将现身,若是再待下去,会不会看到仙君斗法?
但可怜的石榴并不知道,在它某一段被抹的干洁净净的影象里,它其实已经亲眼见过,大能于凤山现身了。
“呼叫...嘶嘶...江夏,收到...回覆。”
就在这时,通讯应答在江夏芯片中响起,罗格的声音有些变调,断断续续的,似有滋扰,江夏立即应了一句。
几秒之后,便听到罗格说:
“永生会...嘶嘶...据点...嘶...拿下,妖怪...嘶嘶...没死,发生...变化,你...嘶嘶...来看看,坐标...嘶嘶...如下。”
“嗯?”
江夏听到回复,便有些惊讶,罗格竟没有杀死那狼妖,看样子还生擒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石榴,说:
“狼妖被抓住了,似乎另有些变化,你要一起已往看看吗?”
“不去。”
石榴娇傲的一仰头,说:
“本怪现在只想回家。”
“去看看吧,看完就带你回去。”
江夏丢了句话,往门外走去。
石榴有心耍个脾气,但几息后,只能低头丧气的跟上。
可恶的凡人,他适才那句只是出于礼貌,用了询问句式,但实际上,却是付托与命令,活该!
他这是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
嘿,等本怪回去,好好给桃符院上官,参你一本,让你这敢欺负咱石榴的斗胆凡人,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