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子一点点往后移,天气越发炎热,帽儿胡同突然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马车络绎不停。
洪府已经在帽儿胡同住了下来,随着冯大女人的妆奁送来,更是将洪府推向一个热潮,周围相近的人家纷纷携礼上门造访。
池双卿让人关了大门懒得听外头的闹腾,不外她不想搭理别人,人家却可以找上门来。
看着由青莲引着进来的冯仪兰,不,现在应该喊洪医生人了。
她穿了一身靛青色对襟长裙,明明不到双十年华,却做一副沉稳老气妆扮。不外到底年龄在那儿,纵使她妆扮的再老气,身上照旧弥漫着点点小女儿才有的娇嫩。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池女人您,我才明白什么是绝色美人,难怪我那不中用的哥哥对您恋恋不忘,险些促成错事。”冯仪兰歉意一笑,“听闻池女人住在这四周,我早就想来造访了,可惜府里事多,一直延误到现在,希望池女人不要见责。”
池双卿闻言,嘴角扯了扯,客气回道:“洪医生人初来洪府,内务繁忙,该是我去造访你才是。”
“池女人太客气了,天气炎热,池女人可否请我进去喝上一杯凉茶。”冯仪兰甩了甩帕子,轻轻在脸颊上拭了拭。
池双卿让开一条道,“是我失礼了,洪医生人,请。”
青莲端上茶水,又拿了两碟点心上来,随退却到池双卿身后。
“粗茶淡水,洪医生人别嫌弃。”池双卿说。
冯仪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笑道:“春前的白云茶,软香回甘,清香幽长,这照旧粗茶的话,我房里那些岂不是连粗茶也算不上了。”
池双卿眨巴了下眼,她不懂茶,只是觉得这款茶喝起来香香甜甜,就一直喝着,听冯仪兰的意思,这款茶难道不自制?
冯仪兰接着说:“除了像是六安瓜片、极品铁观音、雨前龙井等这类御茶外,像是白云山的白云茶、南边的安吉白茶、玉雾仙茶都是上上等的茶叶,特别是这春前的白云茶,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池女人能拿这般好的茶叶招待我,我真是太开心。”
池双卿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想到之前没有喝完白白倒掉的茶水,她眼前一黑,千金难求,她这是倒了几多个千金!
心好痛!不想说话!
冯仪兰突然见她脸色难看起来,不由小心问道:“池女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她反映过来,哆嗦着手抿了口茶,嘴边扬起尺度的小偶人道:“我很好,再没有这么好了。”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浪费了几多银子,我真是太......开心了。
诶,差池啊,郭嬷嬷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茶?不会是洪医生人尝错了吧?
怀疑地眼神看向冯仪兰,又看了看杯中浅黄清澈的茶水,郭嬷嬷肯定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茶,所以肯定是她尝错了。
嗯,一定是这样,她才没有浪费银子,心里想着,小脑袋还随着点了点。
她这奇怪的行动落在冯仪兰眼里马上就纷歧样,她暗想道,池女人为何会对她颔首?难道是在体现她什么......
冯仪兰一时没有头绪,试探问道:“池女人在这边住的还好吗?听说祯郡王最近一直待在锦麟卫,连国公府都没回呢。”
再次听到祯郡王的名字,池双卿眼中失神了片刻,随后她垂下眼淡淡笑道:“挺好的。”
冯仪兰手中的绣帕紧了紧,差池,她的心情差池,难道祯郡王已经厌烦她了?那她求的事情怎么办?
池双卿马上有几分意味索然,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洪医生人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你不妨直说。”
冯仪兰心口一紧,尔后笑道:“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因为之前二哥的事让池女人您受委屈了,我在这里代表我爹娘郑重的向您致歉,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们之前的失礼之处。”
“如今我二哥也娶了韩大女人,我也嫁来了洪府,”说到这儿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无奈和痛恨,“我们都为之前的事情受到了处罚,虽然,这些都是我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她深吸口气,接着说:“因为我娘私自陷害池女人一事,我爹差点休了她,也是看在年老二哥和我的份上,虽然留了我娘在贵寓,却将一应内务收了回来,更是将我娘关去了佛堂。”
“我爹对于这事一直不知情,要否则他肯定会阻止我娘的。希望池女人能与祯郡王解释解释,请他在圣上面前为我父亲求求情,池女人,请您帮帮我爹吧。”
她作势就要跪下。
“洪医生人这是做什么?青莲,还不快将洪医生人扶起来。”池双卿自然不能让她跪,连忙付托青莲将人扶起来。
“洪医生人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青莲用力抓着冯仪兰手臂往上提,让对方想跪也跪不下去。
冯仪兰僵硬地站起身,捻起绣帕摁着眼角,“我也知道这事是为难池女人了,但我们贵寓与祯郡王关系疏远,我想来想去,能想到的人也只有您了,还请您帮帮我吧。”
说着又要往下......额......被青莲拉着跪不下去......冯仪兰面上闪过尴尬,讪讪地站起身。
“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也看到了,我住在这里,连祯郡王的面都见不到。再说,冯首辅是圣上下令在府中反省,你找祯郡王也没用吧。”她摊了摊手,无能为力。
“不,祯郡王一定可以帮我爹的,你是不知道祯郡王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只要他去说,圣上一定会允许的,池女人,您就帮帮我吧,求求您了。”冯仪兰也顾不得脸面,恳求地看向池双卿。
池双卿摇头,不说她见不到祯郡王,就算她能见到,私心里她也是不愿帮冯府说情的。她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大的襟怀,相反她斤斤盘算,小肚鸡肠,为害了她的人求情,除非她脑袋坏掉了。
冯仪兰目露失望,眼底泛红地渴求道:“池女人,我娘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帮帮我们吧。”
“洪医生人照旧去找其他人吧,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她拒绝。
“若是我爹娘愿意认你为养女呢,池女人不考虑一下。”冯仪兰收起脸上恳求的心情,转而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你如今被赶出韩国公府,身后没了靠山,在京城举步维艰,但若是成了冯府的养女,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还听说太后有意选吏部尚书白大人的孙女给祯郡王为妻,池女人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吧。”
“你与白女人就差了一副身世,你如果成了我爹娘的养女,你就是冯首辅最小的女儿,比白女人还要高尚许多,池女人难道不心动?”
池双卿还没从冯仪兰突然变脸中回过神来,然后就听到她一系列的利诱......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洪医生人这条件确实诱人,但我真的帮不了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祯郡王了,就算想帮你也没门路啊。”
“池女人你如果另有什么条件你......”
“冯医生人!”池双卿语气加重打断她的话,“我已经说了,我帮不了你,我累了,青莲,送冯医生人出府。”
“池女人,池女人。”冯仪兰不宁愿宁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们能找的人都找了,可圣上就是不松口,眼见刘次辅一方越发势大,冯首辅也开始稳不住了。
他就怕最后和冠军侯一样,说是在府中反省,却已经远离朝堂两个多月,这段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让某些人心思浮动。
冯仪兰气愤地回到洪府,不宁愿宁可地一拍桌子,咬牙暗道:“真是不知好歹!”
“夫人,那位池女人没允许?”奶嬷嬷闵嬷嬷端着茶水上来。
“允许什么!我求了又求她却充耳不闻,活该被赶出韩国公府,就她这般不知变通的性子,真不知道祯郡王看上她哪里!”吐出一口郁气,冯仪兰咬牙切齿道。
“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交接夫人一定要办成此事的。”闵嬷嬷面露担忧。
冯仪兰心下越发郁闷,“我都因为他们嫁来洪府了,他们还想怎么样?那池双卿真是又臭又硬,有本事他们自己去求人,横竖我不会再去了。”
“夫人和老奴在一旁说说气话就行,千万不能这样和老爷说啊,洪府现在有求咱们,对夫人您敬重有加,内宅掌事权也从三夫人手上收了回来。可依老奴看,三夫人不像是深明大义的人,若是老爷失势了,肯定会影响到夫人您啊。”闵嬷嬷语重心长劝道。
冯仪兰喝了口茶压下心口的不满,冷淡说道:“这洪府说是名门望族,眼皮子却这么浅,自己没本事一个劲儿的让我去求我爹给府里几位令郎求个官职,哼,也不看看这京城是他们那小地方吗?”
闵嬷嬷随着皱眉,“夫人千万不能允许这事,老爷现在本就事事掣肘,哪里有精力去给他们求官。”
“我知道,所以我拒绝了。”冯仪兰点着桌子,“过几日老爷还要回冀州任职,你将咱们工具收拾上,我们一道去冀州。”
洪大爷洪彦伯任冀州怀明县布政司经历,因着要迎娶冯府千金,特意请了几日假来了京城,后日就要再启程回怀明县。
闵嬷嬷似有犹豫说道:“夫人,冀东远不如京城富贵,咱们真的要去?”
冯仪兰嗯了一声,眼神幽深,“我既然嫁给了老爷,自然该随着他一起。”她已经嫁来洪府,洪大爷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抓在手心,若是冯府生变她也不至于在洪府无法立足。
别怪她冷心,她爹一心看重年老,她娘最在乎二哥,就她爹不疼娘不爱,横竖她已经尽力了,其他的事她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远离京城这个旋涡。
见夫人一脸坚定,闵嬷嬷轻叹口气,“是,夫人,老奴这就去付托人收拾工具。”
*
夜色沉沉,一道玄色人影翻进池府旁边的宅子里。纷歧会儿,书房内亮起灯光。
“主子,已经让人查清,保英县共有叫楚轩的十六人,但他们都还在保英县待着,没人离开。”暗二低声说道。
祯郡王身上披着一件薄衣,黑发披在脑后,像是刚沐浴过的模样。
他双手交织坐在椅子上,双目平静,“嗯,还查到什么?”
暗二:“保英县没有叫楚轩的人离开,但洪华县却有一个叫楚轩的小孩中毒身亡,这人就是楚府大房的嫡幼子。”
祯郡王双眸一暗,深沉地目光看向暗二,“锦麟卫中传来信息,楚府众人全部中毒身亡,包罗这位大房的嫡幼子。”
“我怀疑楚府死的那位嫡幼子另有其人,池女人救下的这个小孩才是真正的楚府人。”暗二低头说。
“这事你去查,如果真是楚府的人,那就有趣了。”他眸光幽暗,因为楚府众人自尽身亡,再加上那份认罪书和分宗的族谱,冠军侯府霎时从这件事中脱身。
不外现在看来,冠军侯府想全身而退还太早了。
“主子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暗二拱手抱拳。
“嗯,池府那边再多部署两人守着,进出的所有人都要一一查清。”他起身,高峻宽阔的身体带给暗二隐隐地压迫感。
暗二敬重地应道:“是,我们一定会掩护好池女人,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池双卿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现在正一脸为难地拿着一张烫金的请帖,唉声叹气地摊在矮桌上。
“女人不想去就不去了吧。”郭嬷嬷低声劝道。
请帖是二夫人送来的,韩二爷昨日回京,后日准备邀请亲朋挚友聚一聚,二夫人便也给池双卿这边送了一张请帖来。
不外自她从韩国公府离开,她就没想过再和韩国公府有什么牵扯。
听郭嬷嬷这么一说,她也决定顺从心意,“也好,嬷嬷去给我拒了吧,就说我身体不适,就不去韩国公府打扰了。”
池双卿有心避着韩国公府,却不想没过两日,二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再次过来,告诉她池府送的妆奁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