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落幕之后亦开端

　　云州偏东，有山曰空桑。

　　空桑山荒寂，漫山多石，林木稀疏。此处曾经一度也是繁盛处，只因此山有一地名为“万蝠古窟”。在八百年前，“万蝠古窟”乃是魔教“炼血堂”的总坛所在，不外自黑心老人败亡之后，万蝠古窟疏弃下来，空桑山便渐至如今这般荒寂渺无人烟。

　　然炼血堂虽遭受重创，却留下道统传承至今，如今炼血堂宗主之位便掌握在年炬手中。年炬其人虽有雄心壮志，无奈志大才疏，手下几位焦点属下修为精深，却不能让他如臂使指。

　　故此他虽重新占据了空桑山，避开正道线人潜伏生长，这许多年来也没能使炼血堂重归魔道大派。不外比起之前流离失所，连传承也难以为继的窘境，年炬也算大有劳绩。

　　一日。

　　万蝠古窟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炼血堂可不是什么和气友善的无害之地，而是正经魔道门阀，门人门生无不是好勇斗狠之辈。遇见不速之客，不必分说，自是认定为敌人先行杀了再说。

　　然而那不速之客却非易与之辈，半个时辰后，当年炬收到消息自万蝠古窟深处出来，见到的即是躺了一地的门人门生。即是门中修为深厚的刘镐，此时也捂着胸膛倚靠岩壁站立，显然受了伤。

　　旁边为其护法的野狗道人，握着巨大犬牙法宝骂骂咧咧，满脸戒备之色。

　　待看到了年炬一行，野狗道人稍微松了口气，忙打了声招呼。年炬点颔首，看向不速之客，目光一凛。

　　来者竟只有三人，皆身躯高瘦，面目阴鸷，穿一身黑袍。隐隐站在三人前方为首那人，头发花白，鼻耸如钩，威势极盛，且满身透露出一股让年炬这魔教中人也惊疑地阴戾之气。

　　“左右冒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年炬徐徐开口。

　　他也不傻，见那一地炼血堂门生大多伤而未死，也知道来者虽说不善，却也并未有敌对交恶的意思，明显留有余地。

　　那鹰钩老者唇角动了下，似是在笑，只是神情稍显僵硬，那似笑非笑反倒使人心中发怵。老者目光如刀，落在年炬身上，以年炬深厚修为也不由大感威胁，他冷冷隧道：“老夫阴逆。你即是年老大？”

　　古窟甬道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瞬息便至。

　　年炬感受到身后那熟悉的门人气息，黑暗松了口气。来者正是风情魅惑的桃夫人，与她同来的十几人乃炼血堂精锐，各个目蕴光线，修为精深。有了强援，年老大也多了几分底气。

　　“不错，我即是炼血堂宗主年炬！”

　　他盯着鹰钩老者，竟以义正言辞那般斥道，“左右擅自突入我派宗门，还脱手伤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

　　年炬自是能看出眼前老者修为极高。

　　可有言道“猛虎怕群狼”，眼下炼血堂焦点精锐皆在，对方又仅有三人，抵死血拼那鹰钩老者未必不能取胜。只是他也忌惮对方，故此只提了要个说法。

　　那老者没有回应，只看他一眼，眼神中明显有着嘲弄之意。

　　不外，让人意外的是老者顿了片刻，竟出言解释了一句：“最先脱手的可不是老夫。年老大，闲话休提，老夫寻你自有要事，不妨告诉你，老夫三人今日是为‘滴血洞’而来！”

　　年炬几人一听“滴血洞”，马上面色大变。

　　原本还打着寻个台阶便不予追究的年炬，脸上更是阴沉下来：“我不知左右从那边得来这消息，‘滴血洞’乃我炼血堂重地，绝不容许他人觊觎！我劝左右好自为之，莫要自误，否则我炼血堂即是尽起宗门之力也要将尔等诛灭于此！”

　　气氛剑拔弩张！

　　不外鹰钩老者如若未觉，难看地笑着，“呵~”地戏谑道：“那么，你们寻到‘滴血洞’所在了吗？”

　　年炬面上一滞，但立即从对方的话里品出味道来，追问道：“难道左右知晓‘滴血洞’所在？”

　　鹰钩老者摇了摇头，道：“不外老夫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将那‘滴血洞’找出来。”

　　年炬明显有过一瞬的心动，与身旁桃夫人目光交流，定下神来。他再度审察了三人，隐隐间恰似感受到莫名熟悉，忽地开口问道：“左右莫非也是我圣教中人？不知三位来自那边，师承何门？”

　　鹰钩老者道：“你不必知晓老夫来历，这并不重要。”似预见到年炬不悦，他又增补一句，道：“老夫能告诉你的，唯有吾等并非蛮荒圣殿一脉，更不会信奉天煞明王、幽冥圣母。照旧那句话，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掌握着消息，能为你们寻到‘滴血洞’所在！”

　　“而且，”鹰钩老者目光一抬，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道，“寻到‘滴血洞’之后，其中不管是炼血堂秘法传承，又或是遗存的诸般灵宝法器、天材圣物，老夫都不需要。”

　　年炬双眼瞳孔一缩，右眼中隐隐掠过红光。

　　“那，左右想要什么？”年炬一字一句隧道，他不会认为对方认真全无所求。

　　果真，鹰钩老者嘴角一咧，又露出那僵硬离奇的笑来：“呵呵~，老夫要‘嗜血珠’！”

　　——

　　时光荏苒。

　　一月休养忽突然便已往。

　　白云深处，仙气缭绕，一派宁静祥和便如世人想象中的仙境一般。

　　封亦等来了长门门生的传信，早有准备的他收拾整齐，离别诸位师兄、师长，更将滔滔郑重托付，这才祭起仙剑往那通天峰而去。

　　落下云海广场后，不多时，便又等来两人，正是风回峰曾书书与那小竹峰陆雪琪。

　　曾书书与封亦熟识，当先便热情打了招呼。

　　陆雪琪性子冷清，见了二人只点颔首，也没多言。幸亏封亦与曾书书两个都知道她天性如此，自也不会见责。相互里说了几句话，谈些大试事后的事情，随即便往玉清殿而去。

　　路上，曾书书突然开口：“封师兄，你知道张师弟之事吗？”

　　封亦一时没反映过来，究竟前世影象，藏在脑海深处。他又是向阳一脉门生，平日都见不到张小凡，更不会时时去想他的事情。便下意识地回了句：“什么？”

　　曾书书有些意外，没想到封亦竟是不知。

　　想起不久前曾叔常与他说的话，曾书书叹道：“张师弟此次恐有一劫，若不得好时，怕要受责罚了！”

　　经他一提，封亦仔细想了想，隐隐地记了起来。

　　似乎是因为他那法宝“噬魂”惹来的祸根？究竟众目睽睽，张小凡又不知轻重，使那“噬魂”一鸣惊人，直接晋级到了大试前四。如此结果，怎会不引人瞩目，更况且这其间另有别具用心之人挑拨！

　　当众人开始怀疑他那法宝，其处境自是危险起来。

　　究竟若与魔教挂上钩，在青云门眼下可是无法饶恕的罪行！

　　与此同时，封亦也觉察到，自己前世对这个世界的影象，不知不觉里似有些模糊了。因为即便前世，他也是年幼时读了原著，身世社会日久，影象模糊分属常事。此世修行事后，他神盈气足，反而追念起许多忘却的影象。

　　只是如张小凡这场妨害，诸般细节早就记不住了。

　　“莫非你说的，是与张师弟那法宝相关之事？”

　　曾书书无语地看他：“原来你知道啊？”

　　封亦尴尬一笑，他能如何？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想起来吧？只好道：“我也只是听到风声，不知细节。你若是知道，不妨详细说说？”

　　一直漠不体贴的陆雪琪，此时竟也往曾书书看过来。

　　曾书书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从我爹那儿听来的——据说张师弟在会武大试上使用的法宝，有可能与魔教扯上关系！”

　　陆雪琪面色一变。

　　她很清楚若与魔教扯上关系，会是何等巨大的罪责！

　　封亦知道原本命运，倒是并不担忧，笑着道：“曾师兄危言耸听了吧！此外不说，单是张师弟其人，你觉得他像是阴险狠毒的魔教妖人么？”

　　曾书书摇头：“别乱说，张师弟绝不是魔教之人！而且，若魔教之人都如张师弟那般淳朴憨厚，又岂会有世间动荡？”

　　封亦颔首：“既如此，有什么好担忧的，诸位师门尊长自会为他主持公正。”

　　三人来到玉清殿时，七脉首座俱在。

　　他们三人大礼参见一应师长，接着便听上首道玄真人开口：“你们三个且先期待，少倾另有一事，待此事料理完毕，我再有重任嘱咐与你们。”

　　三人应了声，接着便有道童前来，引着三人往玉清殿后而去。

　　没过多久，三人在玉清殿后，便听到了前边张小凡的声音。三人中，封亦因为知晓结果，神色淡定。曾书书则贴着前殿，紧张地聆听，即是陆雪琪虽站在远处，也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殿。

　　待张小凡说完，前殿传来一阵猛烈争辩。

　　其中以苍松、天云二人，对张小凡持“不行饶恕”态度，曾叔常、水月二人却觉得因为一个不明底细的法宝，就将张小凡认作魔教妖人太过荒唐。尤其是水月大师，言辞锋锐凌厉，几句话把苍松驳得险些发怒。

　　好悬道玄真人在场，将局势掌控住。最后发表意见的正是向阳峰商正梁，他也是见过张小凡的，同样不觉得似他这般来历清楚明白的门生，会是魔教妖人，故此也站在曾叔常几人一边。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自是成了定局。

　　一直偷听的曾书书，也由是稍稍放心。刚刚一众首座争执，尤其苍松那杀气腾腾的言辞，可真将他吓了一跳！

　　封亦在听了那句“宁杀错、不行放过”的言辞事后，更忍不住叹气。

　　修道之人能说出这句话，封亦知道，苍松恐怕认真如原本轨迹那般早已心性入魔了。其实他追念了一下，原著开端，草庙村血案时，苍松为隐藏身份使出了一件名为“毒血幡”的法宝。

　　那法宝极其邪恶，需要无数人精血祭炼。只此一物，便可断定苍松其行已然不行饶恕！

　　今日再亲耳听见苍松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封亦终是知晓，断无法对其抱有侥幸与希望了。不管起因缘由如何，他这位苍松师叔，已然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