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七脉加入大试的门生都看过了榜单,各自议论。
突然间,云海广场传来“噹~”地一声回响,钟磬齐鸣,声震环宇。那清越的声音浩荡而悠扬,在广场之上回荡不休,原本喧闹的七脉门生一时皆住了口,齐齐平静下来。
而且目光一聚,朝着声音传来的偏向看了已往。
只见“乾字”擂台上,显出了掌门道玄真人与苍松道人的身影。面对众人目光,道玄真人面带微笑,跨前一步,目光自那众门生身上一一看去,朗声而道:“七脉会武,由是开始!”
语罢,道玄真人袖袍飘然一拂,便听得钟鼓齐鸣,鼎鸣清越,广场上响起一阵“噹~噹~”的回响震彻云霄,久久不息。众门生听在耳中,振奋激动,红光满面,只觉满身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即是封亦,细细地听了一阵钟鼓韵律,也不由得眼中精光闪烁,万分期待!
片刻之后,钟鼓稍歇,苍松真人站到前台,又肃然重申一遍会武大试中的规则禁忌,强调了一些细枝末节。随即,请出八位面相老少皆有、高矮各异的诸脉长老,宣布为此次大试各擂台监察比试、裁决胜负之人。
七脉会武大试,由此开始!
诸位长老、各脉首座自行其事,原本汇聚在乾字台下的众门生,也化作一道道细流往八座擂台散开。
封亦几个,总算又见到了向阳峰三位师长。
“师父!”
“闫师叔,佟师叔!”
封亦上前行礼。
商正梁看他一眼,点颔首,道:“好生努力,莫要轻视对手!”随即转身,与楚誉宏、申天斗两个往东而去。闫正会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叔看好你!”然后叫上侯澈,往西南去了。
封亦一时无语。
第一日的比试,八座擂台要轮番四次方能比完。他号牌靠前,比试正在第一轮。怎地师父、师叔反倒一点也不体贴的模样?
“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即是!”佟正宁少看法柔声勉励两句。
封亦不由感动:“师叔——”
佟正宁却转过身,道:“蕙秋,为师记得你在东北‘震’字台,是第三轮比试是么?走吧,先去熟悉熟悉园地,也看看别人是怎么发挥的。”
穆蕙秋大为感动:“是,师父!”
一派和气慈祥的师徒俩,有说有笑地走开了。只剩感动凝滞在脸上的封亦,独自站在原地,寥寂地感受那人世间的冷暖。至于徐明和江枫两个,呵,那两家伙竟早不见了人影!
封亦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手薅了一把肩头的滔滔,略感慰藉。
随即辨了辨偏向,往西北“艮”字台大步而去。
“封师弟——”
没走出几步,一个柔柔怯怯的声音自封亦背后叫住了他。
封亦转身过来,只见一位面熟的师姐,同着其他四五个同门女门生跟在他身后。他转过来时,正与那为首一位温柔似水的师姐四目以对。封亦认得她,师叔佟正宁座下童婉师姐,一个似猫那般敏感而温柔的女子。
只是童婉师姐性子喜静,平常交集不多,仅是能叫着名字的那种熟悉水平。
“童师姐。”
封亦明明什么也没做,童婉师姐却蓦地霞飞双颊,眼波如水:“封师弟,你是第一轮便有比试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比试,应该在‘艮’字台,是么?”
封亦颔首:“没错。”
那童婉师姐愈发怕羞,面若粉桃,连话都有些吞吞吐吐:“师、师弟,其实我有话想趁此时机对你说,我——”
封亦心中突地一下,暗叫“不会吧”?
又看她那模样,原本的怀疑变作既惊且喜,完全确定无疑。只是他也有些无奈,童师姐那么精明的一小我私家,怎么偏偏要挑选这个时候?他马上就得上台比试了啊!唔,倒一ㄇ,究竟人在处于这个状态下时,往往毫无理智可言。
于是,封亦面上温柔微笑,像是慰藉、又像是勉励那般,眼含期待,道:“师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即是眼下不及,待我比试事后再来细说,也不迟的。”
“不!”
一听这话,童婉竟一口谢绝,羞怯的神情也变得坚定,“我必须趁着现在就说!”
封亦莞尔,暗道原来童师姐这般可爱。
“那师姐说吧,封亦洗耳恭听——”
“封师弟,你、嗯,”童婉如水温柔的眼神含情脉脉,兴起勇气那般抬头,目光落到了封亦的脸——呃,不是,那如水温柔的目光划过封亦的脸,竟没有片刻停留,尔后落向封亦的肩头,凝注在某个黑白团子的身上!
“——我能帮你照顾一下‘食铁兽’吗?”童婉宛转柔媚的声音,恰似一枚枚尖锐的刀片,戳进了他的胸口,“师弟你马上要加入大试,擂台上却是不能带着她的,就由我来帮你照顾一下她好吗?通天峰上今日这么多人,若不看管好,叫别人挤着、撞着她了,那该多欠好!”
封亦:“......”
她见封亦没答,还道封亦不放心,连忙保证道:“师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的!”
看着童婉师姐期待而又紧张的神情,封亦只觉心中仿似平地起了飞雪,阵阵冰凉。可一想,偏偏师姐所言正是,从她探询到封亦比试的行程便可知晓,敢情她早就瞅这时机许久了啊!
“不、不行吗?”
童婉面上一白,似乎一下干枯那般黯然下来。
“嘤~”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太过冒失的时候,只听到柔软而可爱的一个声音哼唧一声,便有团蠕动的黑白团子泛起在她面前。童婉大喜过望,连忙一把抱住了滔滔,欢笑作声:“谢谢你,封师弟!你真好!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照顾的好好儿的!”
封亦目瞪口呆!
他看见了什么?
原本可可爱爱、娇娇怯怯的童师姐,居然抱着团子转身便跑,那模样恰似生怕封亦下一刻便忏悔一般!
同她一道而来的几位女门生,险些与她一般模样,欣喜而激动地蜂拥着童婉便跑。一边跑,一边叽叽喳喳地愉快攀谈,一双双纤纤玉手险些都没从滔滔的身上挪开过,使劲地薅着!
“哇,好柔软啊!它真的是‘食铁兽’吗?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她有名字的,叫‘陶矢’!是个可爱的女人呢!”
“哎哎,别挤我啊,我早就想摸一摸她的耳朵了!”
“喂,摸就摸,别使劲拽啊!”
“对不起,师姐!我、我还以为她这耳朵是黏上去的呢,居然是真的啊——”
“师姐师姐,给我也抱一下好欠好嘛?——哇!好沉!”
——
封亦叹了口气。
只听那些女人们喜不自胜的碎碎念,便知道一个一个,全都是有备而来!他此时的心境,认真是体悟到了什么叫做“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向阳峰门生封亦,参见长老师伯!”
监察“艮”字擂台的,乃是一位须发花白的长老,面容威严,却带着淡淡的微笑。见了封亦行礼,他回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细细审察一番。似乎感受到封亦面容冷峻,目中似氤氲着一团灼灼火气时,大为赞赏。
“向阳峰门生啊,你这心气,倒是与故友一般无二!”
那长老先赞后叹,叹的却是纪念起曾经的老友。不外他却不会因公废私,只感伤一句,便道:“既然来了,那便上台去吧。”
“是,师伯!”
封亦也不多言,手上一引,便见一道清光伴着剑鸣,托着他轻盈矫捷地落向擂台。脚踩实木,封亦略运劲试了试,擂台极为稳固。似如此合抱之木,凡俗中人即是砍伐一棵,都需要几日时光,更别提从深山老林运送而出。
可放在青云门,却能一日不到的时间砍伐成千上万的巨木,并垒砌成如此结实无比的擂台!
稍稍叹息了一句,封亦放目看去。
擂台四周逐渐有门生围拢过来,观其衣着气势派头,明白是通天峰长门一脉。果不其然,那些长门门生在靠近擂台后,便有一人越众而出,行至监察长老面前,敬重行礼。
少倾,只见他手诀微抬,便有一道点点星辰之光闪动,神秘晦朔,竟也显露了一手轻易地落在了擂台上。
众门生见此,无不高声叫好,纷纷喝彩!
封亦环视,擂台四周一时竟被通天峰门生围拢,只剩下边角处站着几个向阳峰的门生。他不由失笑,心中道,一个个的对自己倒是放心得很!
“在下通天峰向星鸿,请师弟指教!”
封亦目光焦距回到了眼前之人身上,抱剑施礼:“向阳峰封亦,还请师兄指教!”
向星鸿生得英武端庄,面有正气。
他环剑当胸,持在身前,道:“此剑‘星魂’,乃天外陨铁炼制,御之可引动天地星辰之力,威能不小。封师弟,你我虽为切磋,但也身负同门所望,上了擂台相争便无法相让了!”
封亦看着向星鸿一本正经模样,为之触动,没想到自己第一场比试遇上的竟照旧一位谦谦君子。如是风度,简直不愧是长门身世!
“师兄,”封亦一笑,“如是,正合我意!”
“意”字刚落,但见星辰点点,疾若流星,已然攻到了封亦身前!
那不是向星鸿突施暗手袭击,而是其自己修为过人,“御物”之下,那仙剑“星魂”便能到达这般可怖的速度!
铿!
“鸣泉”仙剑一荡,将那一击格了开去。
然“御物”手段,岂是寻常?
那剑虽离身在外,却也失了章法定数的束缚,神通催使之下,“星魂”一剑疾若一剑!
铿铿铿铿~!
刹那间,封亦周身竟被剑刃碰撞的星火困绕,点点光线,隐隐连成一片!
台下门生,险些屏住了呼吸,看得呆了。
然而,就在通天峰众人以为胜局已定之时,蓦地间一声长啸,灼灼烈焰自那星火中迸发出来,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切开了“星魂”的包裹!
向星鸿面色一变,连忙手诀挥使,将那仙剑招了回去。
咔咔咔咔——!
带着淡淡火光的剑气,凭空凝成一道弯月,瞬息划开擂台巨木,留下灼灼焦痕,斩落而至!
向星鸿紧咬牙关,死死地抵住那一道剑气,却又被剑气巨力推着不停退却!
他正好能看见,眼前月牙般凝形剑气过处,擂台上巨木开裂,腾起阵阵焦灼的黑烟。无形的炎力,更是一瞬之间炙烤而至,叫他握剑的手都发烫!
“不!”
向星鸿在心中大吼,面上也显出全力以赴之后露出的狰狞,“抵住,抵住!一定要——乐成了?”
剑气蓦地一消。
向星鸿心中大喜,然而这喜色只维持了短暂一瞬,因为他站立起身时,脚下忽地一空,“啊!”地叫着跌下了擂台。
一众门生仿若被扼住了喉咙,半晌无言,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
那监察长老惊讶地从座位站立而起,望见了向星鸿没有受伤事后,笑着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叹:“‘少阳剑气’!认真是,久违了啊。”
封亦下擂,扶起向星鸿,抱剑拱手:“师兄,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