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好大一块羊肉！啧啧，另有三道菜，另有蜜饯！”
“哇，这炒松子佐酒却是最有味道，师兄你总算舍得把珍藏拿出来了？——哎，差池啊，这似乎不是你收藏的那批品质最好的松子啊！”
待食物摊开，还算丰盛。
封亦看清了其中那几样食物后也松了口气，生怕两个家伙馋起酒来不管掉臂，从而犯下隐讳。须知道家有“四不食”，乃是“牛、雁、乌鳢（即乌鱼）、狗”，饮酒虽然犯戒，但还不那么严重。可若以那“四不食”佐酒，就认真要犯下大错了！
此时徐明仍在较真，埋怨道：“师兄，封亦下山这般大的事儿，你也舍不得一批松子，未免太过小气了吧？”江枫听他狂言不惭，没好气道：“去年采松子的时候，是谁怕麻烦不愿来资助的？哼，你难道吃的还少了吗？”
徐明总算还要一点脸，挠头讨好道：“我这不是见你采那么多，万一吃不完坏掉了怎么办？”江枫还能不知道这厮惫懒脾性？故也不与他多纠缠，只望着封亦实言道：“封师弟，非是师兄不舍，其实徐明不知道，最好的那一批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没有了。”
“什么？”徐明惊讶道。
相比徐明的惊讶，封亦却猜到缘由，他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又笑着道：“师兄，是苏师姐爱吃吧？”
江枫见他说破，哈哈地笑了两声岔开话题。偏徐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江师兄明白一世英名，偏偏叫苏师姐绊住，认真可怜可叹！”
“可恶的家伙！”江枫哪里还能忍？抓起一块羊肉便往他嘴里塞去——“给我好好吃肉吧，你这家伙！”
所谓“饯别之筵”就在如此荒唐情形下开始了。
日头偏西，阳光洒落而下，映照着逐霞峰。
微微清风拂过山巅，似乎也带上了一层微醺醉意。
“来来，封师弟，为了庆贺你心满意足，咱俩喝一个！”
“对对对，封师弟！我俩也喝一个！”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道家玄门正宗的驻地峰顶，会有这么几个“肆无忌惮”的家伙白昼饮醉。受两人熏染，封亦酒兴渐浓，小口啜饮也变作了大口吞咽。只是眼前这两个家伙，说是为他饮酒饯行，可实际上却大多只顾着自己喝。
看他两个熟练且享受的模样，显然私下里恐怕没少偷着饮醉！
不外他们行事倒是隐秘，作为两人亲近的师弟，封亦竟也没有觉察。可惜的是，两个家伙阵势极大，酒量却寻常得很，甚至还比不得此世头一回饮酒的封亦。没过多久，三人面前便有些杯盘狼藉了。
到了这时候，酒也饮尽，三人兴致也差不多了。
徐明、江枫两个起身，面膛赤红，眼神迷离，刚起之时甚至还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眼见着两人便欲御剑而起，封亦忙拉着他们道：“若是不胜酒力，照旧别御剑航行的好！”
自诩善饮的两个家伙，此时哪里听得这个？当下立即高声反驳，夸赞自己如何如何能饮，随带一股脑儿把以前偷偷喝酒的事情倒出来作证。封亦劝了半天，总算让他俩不那么激动，但仍要执意御剑回去。
“放心，”徐明拍着胸口保证道，“师兄有分寸的！”
封亦撇嘴，刚刚某人还一直嚷嚷自己没醉呢！他哪里会信两人的话？而且御剑航行不比其他，若认真出了差错，从半空跌落的话怕是神仙也难救！更重要的是，如两人认真这般失足而死，作为他俩的师父，商正梁怕是真个要被同门给取笑致死了！
为了不让师父蒙羞，封亦想了想，照旧决定稳妥一些。
故此他将先前没来得及说的话，告诉给了心急要走的徐明：“对了，师兄。我从师父那里离开的时候，师父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少倾便去面见师父，兴许是有要事寻你。”
“——？？”
徐明一双眼瞪得老大，迷离的神情都为之一清——“你、你说什么？你不会是说笑吧？”封亦正色摇头，道：“师兄，你觉得我像是与你说笑吗？”徐明一愣，认真地盯着封亦双眼看了阵，颓然跌足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唔，”封亦十分没诚意隧道，“可能是我忘了。”
这下别说徐明，就是江枫也着急起来。
眼看天色不早，若就这般去见师父，会是何等下场可以预见。两个家伙叫这么一急，连酒都醒了泰半。封亦见他们确实急了，这才徐徐地开口提点：“不如打坐修行一阵，运转功法的话能促进循环，指不定便能将酒气排出了。”
两个家伙一听大为赞同，连忙坐下运功。
没多久，天色越发的晚了。
还好两人修为精深，运转几个周天之后，精神便已然全部恢复，除了一身酒气，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初时那般醉意盎然模样了。只是两个家伙做贼心虚，仍旧畏惧被师父一眼看穿，便想拉封亦下水：“师弟，不如你陪我们一道去参见参见师父？”
封亦迎着二人期待的目光，绝然地摇了摇头：“不了，师兄，我今日便已经离别了师父。而且我刚刚做出决定，计划连夜下山！两位师兄在山上侍奉师父，务必保重啊！”
他这番话说的奇怪，缘何留在山上反要保重呢？
可江枫与徐明却都听懂了。
眼睁睁看着封亦抛下他俩，径自御剑离去，江枫、徐明面面相觑，尔后徐明悲愤地骂道：“叛逆！这是赤裸裸的叛逆！我要向师父揭发他！”江枫冷冷一笑，嗤道：“那你计划怎么说呢？说你教唆师弟违背戒令，照旧说自己主动带着师弟一起违背戒令？”
徐明张了张嘴，神情沮丧，山风一吹使他显得愈发狼狈。好好一个修道高才，此时竟有些凄凄惨惨，喃喃自语隧道：“师兄，咱们明明是给他饯行啊，他怎么能不管咱们呢？呵呵，这个世道啊！”
江枫冷笑连连：“现在见识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了吧？”
徐明悲戚颔首。
“那好，师兄便再让你吃个教训——”江枫站起身来，徐明本能地感受不妙，急道：“师兄，你这是——”江枫朝他摆了摆手，冷酷无情隧道：“那东来殿，师弟便自行前去吧，为兄要回去清洗一番，便不再相陪了！”
“不！”
“师兄——！”
回到东山居处，封亦抬头望了望山巅，思忖道：“三小我私家犯错，让一小我私家背锅，似乎简直不太好啊。——唔，不外想来这回应该能让他俩影象深刻了！”
“唔。”
“为了稳妥起见，我照旧快些下山去吧。”
——
益州！
益州！
十几日连续御剑航行赶路之后，封亦终于再度踏上了这片对于他而言有着特殊情感的土地。尽管当初在益州，他险些没有留下过任何愉快的影象，可当封亦真正下了向阳峰，却险些没有太多犹豫便转向了益州！
“落叶归根，虽说益州并不是自己的根，却仍有种无法摒弃的情感。”
封亦在心中叹道。
又御剑飞了半日，封亦来到了顺安。
益州顺安，那是他此世生命开端的地方。
封亦犹豫了一下，照旧在顺安城外一处僻静的树林降落，计划再度进城，哪怕只是看一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下山之后，封亦的行装就与山上大不相同了。
在向阳峰上时，他大多时候穿着道袍，或是白、青二色袍服。下山之后，他却很快改变了自己的装扮。此时的他身穿短衣劲装侠士服，手臂裹着护臂，腿上缠着绑腿，头发束起而且戴了一顶竹篾斗笠。剑和肩负背在身后，使得他整小我私家充满了精悍的草泽气息，险些与俗世行走的江湖客一般无二。
再度行走在顺安城中，封亦心绪庞大。
他将斗笠压得很低，旁人无法窥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半张脸。而他却双目环视，一点一点的看着顺安城中的景致。上山八年有余，顺安却险些没有什么变化，街面石板路因为年久失修仍然崎岖不平。黎民行色急遽，忙于生计，也有一个个富家子弟纵马扬鞭十分快意。
一切与昔年一模一样。
除了城中那几株影象里的小树，今已亭亭如盖矣！
略转了一阵，封亦转道去了城西，那里是顺安最贫困也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封亦到此不为振弱除暴，他只想再看一看当初为他遮风避雨的破窑洞。然而等封亦走到熟悉的那片区域时，他不仅没看到曾经的窑洞，甚至那条影象深刻的街道都消失不见！
替换的，是一栋栋新立的楼阁、庄园与民居！
封亦忽地心中愠怒，恰似有什么名贵的工具被冒犯了那般。他大步流星，很快锁定一个面目神情凶恶的大汉，绝不客气一把扼住对方的喉咙，以一种危险的语气降低地问道：“告诉我，那边原先的那条街呢？那些破旧的衡宇和窑洞呢？它们哪儿去了？谁动了它！”
“你——”
那大汉还待喝骂，忽地对上封亦酷寒眼神，又看到他背后背负的长剑，一时极为识时务地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
“你是说瓦罐街吗？拆了啊，都拆了七八年了！街道都拆了，更别说原来的窑洞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封亦目光一沉，道：“是谁拆的？”
那大汉莫名中又带着奇怪的神色，道：“徐老太公拆的啊，顺安城谁不知道这事儿？”
殊屠未归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