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上清渊读经悟道（1/2）

　　少年心性最是好动，听得封亦被“罚”念书，徐明投以同情且爱莫能助的眼神。虽说读道经与念书并非是一回事，不外在徐明看来无甚差异。

　　他从来便不喜枯燥乏味的念书写字，在顺安家中也一直是被母亲、先生押着刚刚学得进去。封亦要去清渊峰读道经，由徐明看来自然是“罚”了。

　　封亦未便解释，只可笑笑默认。

　　两人就此别过，一人继续往临客峰去，而另一人则看准方憧憬东面清渊峰去。

　　山路蜿蜒，曲径通幽。

　　封亦独自走在宁静的山道上，周遭林木幽深，少有人迹。一株株松木高峻挺拔，巍峨耸峙，松针在轻柔的风中摩挲，发出一阵一阵连绵如涛的声响，淡淡松脂的气息弥散在林中。

　　他已经熟悉并习惯这气息，这连绵松涛了。

　　如咽如诉，让人心安。

　　树上忽地传来消息，封亦驻足去看，只见一只灰白皮毛的松鼠怀抱一颗松果，好奇地从枝叶间探出脑袋来看他。当封亦抬头与它四目相对时，小家伙立刻警惕缩回去，尔后又嗖的几下，飞快地借着树枝跳了开去。

　　封亦笑了笑，显得十分放松。

　　不多时，他走完山间门路，来到了临客峰的尽头。封亦面前即是断崖绝壁，一片云海茫茫，因为太阳朗照，云雾变得稀薄，正能看到山下谷壑幽深之景。在云海劈面，乃是一座奇峻山峰，远远地正能看到峰上一座雄伟修建，封亦知道那即是他今日目的地。

　　两峰相对而立，并无门路连通，只在天堑云海里卧着一道精钢锁链连结的索桥，横跨两峰。站在索桥之前，封亦远眺，只见那索桥恰似虬龙卧波那般从这一端飞跃而落，没入云海，又在另一端腾身而起落在峰上，整体姿态矫健，十分壮观！

　　而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北面云海中，另有另一道游龙也似横跨两峰的索桥，封亦知道那正是连结向阳主峰与清渊峰的那道索桥！

　　不外虽说知晓，可这两座桥无论那一座，他都还没曾走过。

　　索桥宽逾丈余，桥面由十二条手臂粗细精钢锁链组成，上面铺着厚实木板，两侧各有两个粗壮铁索，中间穿插细小铁索体例，作为索桥护栏。虽说惊叹不借助机械之力便能完成这般雄伟工程，可想一想此世那些神鬼难测的伟力，封亦又觉得实属正常了。

　　他踏上了索桥。

　　索桥似有轻微晃动，封亦倒也不惧，因为他知道这桥结实无比。当他走到索桥中部，此处已深入云雾，雾霭如纱如烟，丝丝缕缕地飘散着。置身其中，似乎给人以置身仙境般虚幻，封亦忍不住站定，欣赏了一番美妙景致刚刚继续前行。

　　过了索桥，又转过一大段山路，刚刚在劈面远远眺望的那座雄伟修建便泛起在封亦面前。那是一座三层楼阁，虽层数不多，可每一层的高度很高，封亦目测险些凌驾了三丈，这使得整座楼阁极为大气磅礴。

　　楼阁前有一匾额，上书“藏书阁”三字，正是封亦此行目的地。

　　行到近处，他才发现藏书阁前有两位向阳门生值守。封亦虽惊，倒也不意外，究竟此处乃是向阳一脉传承重地，有人值守实属正常。相反，他还觉着只有两位师兄在此值守，会不会不够妥当？

　　“两位师兄有礼！”封亦上前行礼道。

　　值守门生左面那人道：“师弟所来为何？”

　　封亦回道：“我是来此借阅道经的，还望两位师兄准许！”

　　那值守门生微笑道：“道藏经文本就是用来阅读，我们自不会阻拦。只是师弟需知，向阳一脉收藏的道经都在一楼，二楼设有禁制，师弟可不要乱闯！”

　　封亦忙道：“多谢师兄提醒，我知道了！”

　　值守门生让开门路，嘱咐道：“道藏经文十分珍贵，一则希望师弟翻阅时务必小心谨慎；其二么，即是经书不行带出藏经阁，切记！”

　　封亦允下，尔后随着两位师兄一道至藏经左右，在师兄开门之后，刚刚小心踏入其中。刚一进入藏经阁，封亦便为眼前所见惊讶。放眼所见是一排排檀木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诸般卷藏，虽说有前世见识打底，使他不至于太过震撼，可仍然为那繁多的道家经文而深感意外。

　　他信步走在其间。

　　双目从书架上飞快浏览而过，只见一本本道经陈列其上，一个个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不停闪过——《道德真经》、《太上洞玄经》、《黄庭内景经》、《黄庭外景经》、《冲虚真经》、《太上感应篇》、《逍遥游》、《玉皇经》、《通玄真经》、《齐物论》等等等等！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封亦看得目不暇接，心中又是好奇又是震惊，心中暗自嘀咕道：“莫不是‘三千道藏’，这藏经阁里全都有？”惊讶事后，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巨大压力——道经这般多，难不成自己必须一一读完，方能到达“玄妙境”？

　　如果是这样，没一两年功夫，怕是难以做到了！

　　封亦心中隐隐焦躁，不外他很快便将这份躁动压了下来。

　　“唔，一两年就一两年吧，”封亦悄悄给自己打气，“就算一两年事后才气开始修习‘玉清一层’，也比大竹峰那位修了三年的要快吧？”

　　重新振奋起来之后，封亦决心珍惜每一分时间，也不在楼里闲逛，回到初始位置从书架取下一本较为熟悉的《道德真经》，在楼中书桌前坐下，认真阅读起来。

　　封亦前世曾拜读过《道德经》，不外没有读完，因为枯涩内容读起来颇为费劲，许多朴素原理他在平日生活里也能有所领悟。

　　此世在向阳峰的藏经阁里再度拿起这部文籍，翻阅之下，封亦很快发现原本枯涩深邃的内容，此世重读竟别有领悟，原本艰涩的经文竟也让他从中窥见了许多乐趣，一时陶醉其中。

　　等他再反映过来时，就是一篇《道德真经》翻到最后一页之际。

　　“哎，”从陶醉中醒来的封亦双眼一亮，“恰似真有效果呢！”

　　他又将此经重读一遍，不外也不知是否分神之故，这一次隐约里感受到的收获不如前次。即便如此，封亦也精神振奋，因为他真正从读经的历程里体会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受。

　　虽然他说不出，可直觉让他认定一定是与自己身上的“识障”有关！

　　有变化，封亦便劲头十足，他又取了一本《清静经》品读起来，并很快陶醉在经文那蕴含天地至理的词句之中去了。

　　也正是因为陶醉其中，封亦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道。

　　老道鹤发鸡皮，双眼略显污浊，枯瘦的身躯反衬得身上道袍宽大，此时他正满含深意地看着封亦，也不相扰，只默默地抚须站立着。

　　“呵呵~”

　　“有意思！”

　　封亦放下道经，闭上眼回首了一下经文中许多富有哲理的词句，再映照一番自己的影象，饶有兴致地自语道：“所以究竟世间本就如道经所书一般，照旧说只是传下道经者如是看待世界？有时机的话，倒应该好好验证验证！”

　　前世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以及二十余年的所见所闻，早就让封亦形成了自己的看法与认知。它们纷繁庞大，好比天上繁星，平日却又隐没在表象之下。它们自成体系，自有逻辑，以专属于自己的方式认知着世界，同时也掩护着这份认知不会轻易被其他认知所侵染、摧毁。

　　此时读经，亦如是。

　　道经洋洋洒洒之言，在别人看来枯燥无比，在封亦的眼里却并非如此。他发现他能够理解许多经文里论述的至理，有让他感伤赞叹的，有让他一脸莫名的，也有哪怕是出自道经，封亦同样下意识阻挡的。

　　所谓“识障”，就是这么回事了。

　　不仅是躯体在此世存活，还得认知、心境都随之对应，方能真正解开此世对他无形的束缚，才气登上修道的坦途！

　　“封亦——”

　　“嗯？！”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猝不及防的封亦吓得满身一哆嗦，转头便与老道四目相对。封亦反映快，只短短瞬间便放下道经起身，向老道行礼：“门生封亦，见过师祖！”

　　向阳峰上如老道这般年龄与气度的，封亦只能想到那位同样居住在清渊峰的师祖！

　　同时他心里的疑惑也随之解开——原来真正坐镇藏经阁的并非那两个值守门生，而是这位渊渟岳峙的师祖啊！

　　“呵呵呵，不必拘礼。”老道笑着道，“老夫早就不管门中事务，你若有心，称老夫一声‘胥老’，也便足矣。——我看你这，是在读经？”

　　“门生不敢！”

　　回应前句，封亦又道，“回师祖，门生因为某些缘故需要阅读道经，稳固与提升心境。故此刚朴直是在阅读《清静经》！”

　　老道扶须，目中精光闪过，道：“那么，可有收获？”

　　封亦本待谦虚一下，可想到自己读经本就是为的修行，虽然应该做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才好。故此他只顿了一下，便老实回道：“回师祖，只是有些不成器的想法。”

　　老道似很是感兴趣，道：“哦，那也给老夫讲讲你的想法？”

　　封亦没想到胥师祖竟这般好奇，偏要“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可他不管出于何种考虑都没法拒绝，只好把自己刚刚理解讲了一遍。老道目光平静，手指捻着髯毛静静地听着。

　　可内心之中，早已因为封亦刚刚的讲诉而掀起惊涛骇浪！

　　“小小年纪，真能读经不说，居然另有这般深刻的感悟？——这，这哪里是天才，明白是妖孽啊！”

　　老道略显污浊的双目，也在此时汇聚出了色泽，目光灼灼地凝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