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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法医

第四章 墓碑记(三)

小城法医 龙掌洞主 1590 2021-04-27 12:42:20

  “什么,骨折?残疾?有这么严重。”

  听了刀俊的话,椅子“咯吱”,难听逆耳的一响,陶子兰腾地绷直身子向前倾过来,细长眼眯成了个缝,右脚掌绷直,脚指头紧紧扣向地板,担忧地加以求证。

  刀俊怀疑如果不是左脚现在疼痛得厉害,不能用上力,她就要从椅子里像跟木棍一样弹射出来。

  陶子兰冰凉的手指一把抓住刀俊的前臂,急切而高声的说:“警察同志,你快给我判定伤情呀!派出所的同志说只有你出了判定,才气定张老倌的罪,依法让他负执法责任,赔钱。”

  被陶子兰抓着的手臂隐隐作痛,刀俊低头去看,那哪里是一双手,明白是一双机械爪子。

  枢纽粗大,指节硬瘦,手背血管高压电路一样暴突着。乍一看上去,就给人感受凌厉异常。

  “不能急,大妈。国家有划定,像你这种情况,必须要医院拍片子确定是否骨折,骨折成什么样子。另有,还要看能不能恢复,会不留下残疾。”

  刀俊看陶子兰急,就耐心地跟她说明判定规则。

  “确定什么骨折?再确定我这条老命就让张佬倌杀了。去找村委会,村委会让找派出所,派出所要我来做判定,好不容易从平阳到这里,你又让去医院……我原来就脚就疼成这样子,你们还这样对我,真是造孽。”

  没想到陶子兰不领情,粗暴地将刀俊的手臂一把,硬生生地推开。而且要生机,话也说得难听,不留情面起来。

  “你们这样推来推去,我不被张佬倌杀死,也要被你们累死。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我死,我孤苦伶仃一个好欺负,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好让他张立云攻克我家。张立云给你们什么利益了,你们怎么能这样滥杀无辜?”

  “你现在就帮我做判定,不做,我就自己死在这里,不劳烦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了……”

  陶大妈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开骂了。骂了还不算,骂着就拿头去撞桌子。

  这还了得,刀俊赶忙起身将其扶住,“大妈,你这是何苦?我没有说不做。但是,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规则吧。伤情判定也是一样的,而且这些规则也不是我定的,是国家划定的呀!”

  “你看,你看,这本书就是划定。”刀俊看陶子兰情绪不怎么激动了,赶忙将判定尺度翻给她看。

  “哎呀,我不识字。但是我真的跑不动,身上也没有钱了。这来来回回地,人走不动,那就都要钱啊,警官。”

  平阳是林平县最远的乡镇,从乡镇府所在地到县城坐车要三个多小时。坐班车来回一趟,要整整一天,确实不容易。

  陶子兰慢慢平静了下来,可刀俊哪里见过这种在自己面前头撞桌,要寻死寻活的人,仍惊惶不定。

  “大妈,我知道。不外,我真没有推,国家原来就是这么划定,执法本也是要一步步走法式的,急不得。”刀俊赶忙倒杯热水给她,让他进一步稳定住情绪。

  接过纸杯,陶子兰用嘴吹吹,没喝,捂在胸前,瞪着刀俊说,“我文盲一个,不懂执法,但是张老倌用石头砸断了我的腿,天经地义的就应该赔钱,坐牢,不是吗?”

  “再说,医药费那么贵,他不赔,哪来的钱去治?没钱去治,就像你说的,我就残疾了。熏染严重,就要等死。所以,你不给判定,我还不如死在你面前了!”

  陶子兰用她朴素的逻辑推理着,气愤难平,纸杯被握得变形,水泼了出来,滴到了她乌青肿胀的脚背上。

  刀俊仔细看了看。陶子兰头发花白,一脸的皱纹就像山头上,风吹日晒千万年的石灰岩裂痕,粗拙坚硬。也像是被一根根铁丝勒了多年的树皮,铁丝深陷下去,树皮一条条弯曲变形着凸出来。

  嘴唇皲裂,白色的干皮块块翘起,一看就是维生素缺乏。

  黑眼珠外有一圈白雾般朦胧的工具,是白内障的症状。

  身上裹着一件蓝底红花的棉衣。红花已经老旧得褪色,露出白质的丝线。冬寒未去,下身却只着一条灰色的单裤。双足穿红花涤纶黑底布鞋,一看就是自己纳的。

  其实,从她走进来的第一眼刀俊就觉得她异样,只是没深究。这时终于觉出她的与众差异是又老又旧,似乎是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时光深处穿梭而来,散发着岁月的霉味。

  为了先缓和气氛,再行劝说,刀俊赶忙转移话题。

  “大妈,才你一小我私家来?家人呢?”不想这句话捅了马蜂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人了!老倌十多年前出车祸死了。女人刚满十八岁就跑到深圳打工,嫁人,一直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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