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医天子疾，为储君师

　　朱祐樘终究是一代英明之主，在震惊与感伤之后，很快便收拾心情恢复了冷静，忽地起身向胡垆拱手道：“道长既已道出症结所在，一定有以教朕！”

　　胡垆却想也不想地摇头笑道：“贫道一介山野散人，只有医人小道，却无医国大才。所能做的，也只有勉力调治好陛下的身体。至于今后如何去做，自然全由陛下主张。”

　　他此言说得甚是坚决，未留丝毫盘旋余地，显然是拿定主意不会涉足朝堂是非。

　　朱祐樘似是有些失望地叹息一声：“既然道长志不在此，朕也不再勉强。”

　　他在叹息的同时，心中却放松一些对胡垆生出的警惕，若对方顺势允许下来，认真向他提出什么整治朝堂的良计妙策，他定要怀疑此人有所图谋，甚至怀疑对方救了朱厚照的事情背后也有别内情。

　　如今胡垆只是点到为止，便又取消他泰半疑虑。

　　胡垆似是全没察觉他这番试探，终于向话题转回诊断的结果上：“非是贫道自夸，论起武道，当世能令贫道佩服的人或还不在少数；而论起医道，在拙荆身故后，当世已再无人可令贫道佩服。陛下的情况虽有些棘手，贫道也自信可以凭借针灸之术配合适当药物，在一年之内化解所有隐患，令陛下得享凡人之寿。”

　　他这话口气虽大，却并非夸大其词。前世程灵素本就得了“辣手药王”真传，医毒之术独步天下。

　　认识了胡垆之后，又从他口中听到许多似是而非却远超时代的医术理念，以至医术在扶摇直上更进一步，真正做到了青出于蓝。

　　等胡垆再起汉统登位称帝，程灵素更借身份便利广罗医道文籍及人才，群策群力之下，不仅将整个国家的医疗水平拔高了几个条理，厚泽苍生好事无量，也兼采百家之长，将自己的医术提升到几可震古烁今的境界。

　　事实上在程灵素去世之后，除了以皇后身份配享太庙，也被天下医者捧上神坛，与神农、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等前贤一同享受后世医者的祭拜香火。

　　胡垆青年时武功便臻绝顶，早早便品尝师父吕四娘那种欲进无路的无奈滋味，于是转而实验举一反三，首先便仗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先随妻子学习医毒二道。

　　他在毒术一道上颇多奇思妙想，不管是培毒配毒照旧施辣手法都屡有创新，很快便逾越本就对此道兴趣不大的程灵素，而在医术一道方面则始终逊色程灵素一线。

　　朱祐樘虽素有宽仁之名，却也并不缺少帝王应有的果决，听了胡垆此言，立时便有了决断：“如此便请道长放手施为！”

　　其时胡垆便先开了一张药方，由张永亲自去抓药来熬制，自己则将朱祐樘请到内室，在刘顺全程关注下为其施针。

　　刘顺医道不精，武道却臻化境，等看到胡垆如行云流水般的施针手法，心中始终存着的几分疑虑即消散不少。

　　施针之后，张永恰好也将煎好的汤药送来，服侍朱祐樘服用。

　　胡垆笑道：“陛下回宫之后，应该可以牢固睡上几晚。贫道这里另有个食疗的方子以及一套简朴的导引健体秘诀。陛下依方食补并适当锻炼，近期便可亲身感受到效果。”

　　说罢，他到案头排开文房四宝，笔走龙蛇片刻而就，除了一张食补方子，另有几张图文并茂一看便懂的导引健体之术。

　　朱祐樘示意刘顺上前小心收好，又问明了下一次施针用药的时间，便带了朱厚照告辞离开。

　　李寻欢作为主人恭送了这一行人后，回来见到胡垆的第一句话即是：“道长，此次你却害苦了我也！”

　　胡垆笑道：“李令郎何出此言？经此之事后，你与王令郎都算进入陛下眼内，今后的前程且不必说，只是眼前的科考便定然大有收获。”

　　李寻欢叹道：“道长何须与在下说笑？你应当知道在下与王兄差异，志向并不在朝堂……”

　　胡垆摆手道：“若是天下无事，李令郎自可逍遥于江湖之间。但如今的大明看似因当今陛下的励精图治而有中兴之象，内里仍是危机重重，若不及早消除这些隐患，衰颓之势恐无可挽回。眼下贫道给了陛下足够的时间来做一些事情，李令郎诗书传家必知忠义，又岂可只独善其身而不兼济天下？”

　　李寻欢被这番占据道德制高点的言辞说得张口无言，愣了半晌后只能苦笑拱手道：“在下受教！”

　　胡垆大笑：“李令郎未来一定不会忏悔今日的选择！”

　　此次他却是着实费了不少心机和力气，之所以如此，除了对朱祐樘、朱厚照这对古今少有颇具“人情味”的天子寓目不错，也是想借机实验通过改变一些事情，从而验证另一些事情。

　　转过天来，朱厚照带着张永再次登门造访胡垆送上一份厚礼，却是京师内临近皇宫的一座宅院。

　　这宅院其实是大明皇室在多年前便部署的一处应急之所，地下有一条暗道直通皇宫。

　　以朱祐樘的身份，自然不行能经常出宫来找胡垆治病，况且他也有心隐瞒此事，所以才会作此部署。

　　又过了几天，朱祐樘果真经由隧道来到那宅院中，身边除了朱厚照，只刘顺一人随行护卫。

　　此次除了让胡垆施针用药，他又向胡垆提了一个请求，希望他能够将朱厚照收为门生。

　　胡垆知道对方绝不仅仅是要自己教导朱厚照武功，沉吟片刻之后，终于照旧允许下来。

　　朱祐樘其时便令朱厚照重新向胡垆施礼，正式定下了师徒名分。

　　自此胡垆便在京师暂居下来，其间也去造访了天机老人频频，交流了一些武道心得。

　　朱厚照倒也勤勉，每天都市上门来请胡垆指教。

　　胡垆见这小子的禀赋根骨居然不在阿飞之下，最难得的是竟与自己一样天生神力，与自己前世或是搜集或是自创的几门武学甚是契合，便也绝不惜啬地传了给他。

　　朱厚照看这位师父竟然随手便拿出多种似乎是为自己量身订造的武学，心中对他愈发佩服，又有年龄相仿而武功却在其之上的阿飞时时刻刻作为激励，因此修行得甚是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