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岳等人都知道程灵素倒还而已，站在他身边的胖道人却是个极厉害的妙手，自然不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因此齐齐地将双手一样，毒粉、毒烟、淬毒暗器交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索命罗网，将程灵素与胡垆包裹在其中。
胡垆不慌不忙，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历程灵素手中的黑伞一抖张开，绕身旋舞化作一片黑云，将自己和程灵素护得风雨不透。
同时他一身浑朴无匹的内力灌注在伞上，伞面荡起强烈的气流劲风，将所有的攻击反震了向上方和周围。
慕容景岳等人自己也不敢沾染发出的剧毒之物，大骇之下忙不迭地各施身法闪避，急遽之间一个个都甚是狼狈。
胡垆不耐与这些人多做纠缠，左手的灯笼往空中一抛，探手从囊中抓出大把铜钱，以“漫天花雨”手法向四周洒出。
在漫天或尖啸、或无声、或直飞、或绕射的铜钱之下，对方四人无一幸免，每人最少也有三处穴道受制，登时都如木雕泥塑般保持着上一刻的行动僵在原地。
其中因为恼恨姜小铁对程灵素出口不逊，胡垆特意多打赏一枚铜钱，却是落在嘴上打掉他三颗门牙。
他举手借助从空中落下的灯笼，故意将声音弄得冷森森杀气凛然：“素妹，你这些师兄师姐师侄什么的该如那边置？依我之见，不如都杀了洁净！”
这番话半真半假，依着胡垆的心意，除恶当务尽，斩草必除根，虽然不想留下这几个隐患，况且这些人自己并非善类，个个都有取死之道。
不外他也知道程灵素一则顾念师门情谊，二则自己心地柔善，若非迫不得已，怕是狠不下心来清理门户，此次前来的本意也只是惩戒警告。
既然不计划杀人，他只好主动配合演戏，力求多给这几人一些震慑，令程灵素更容易将其降服。
程灵素最是灵慧机敏，闻弦歌而知雅意，其时在面上做出有几分意动又有几分犹豫的神色。
“小师妹饶命！”
那四人当中却以慕容景岳这位大师兄骨头最软，其时便撑不住服软告饶。
“你纵使不念咱们同门情谊，总要顾念师父他老人家辛苦教导为兄的一场。”
程灵素见如此轻易便有了突破口，心中暗喜的同时，面上仍不动声色，轻轻冷哼一声道：“大师兄现在才想起师父教导之德，不嫌太晚了一些吗？”
慕容景岳忙舌灿莲花隧道：“师父天高地厚之恩，为兄的怎敢有一刻忘怀？刚刚只是一时利欲冲昏头脑，如今已是万分痛恨，还请小师妹定要原谅则个！”
程灵素慢条斯理隧道：“大师兄若认真悔悟，小妹却也不是不行网开一面，只是要与大师兄约法三章。”
慕容景岳一滞，登时反映过来一时不察入了对方彀中，待要反口时，瞥见一旁目光森冷盯着自己的胡垆，心中突地打个颤，忖道：“而已，小师妹这女孩儿家或者会意软，这小牛鼻子却实是个杀伐果决的狠角色，暂且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想到此处，忙陪着笑脸道：“莫说三章，即是三十章，为兄的也莫不应允。”
“如此最好，”程灵素将早已计划好的三件事娓娓道来，“第一，师父在遗命中已将大师兄开革出师门，大师兄日后便不得再以药王名号示人；第二，大师兄既非药王门下，以后须不行再使用本门毒术毒功；第三，师父临终仍牵挂你与姜师兄、薛师姐的宿怨，你若认真感念师恩，今后便与他们匹俦相安无事，免令恩师泉下难安。”
慕容景岳听得目瞪口呆，他武功远未臻上乘，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大享威福，依仗的即是“辣手药王”名号极传承，至于和姜铁山、薛鹊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更是平生最大一件心事，要他允许这三个条件，实在千难万难。
不外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思右想之下，终究照旧自己的性命要紧，纵使千难万难也只能咬着牙道：“这三件事，为兄的都允许了。”
程灵素立即迫近一步：“大师兄既然允许，便依照咱们药王门中的规则立个誓愿，说一说若有所违，应当如何罢！”
“你……”慕容景岳满面狰狞，双目之中尽是怨毒之色，终于照旧一字一顿道，“若有所违，当受万毒蚀身之劫！”
昔人最重誓愿，又因善泳者多溺于水，善用毒药者最隐讳的即是为毒反噬，因此这实是一个毒无可毒的重誓，纵然慕容景岳自己是个重复小人，也不会轻易背弃。
程灵素转头望向姜铁山一家三口，笑盈盈隧道：“姜师兄、薛师姐，你们又怎么说？”
姜铁山秉性暴烈，薛鹊也颇有几分狠劲，本是宁死也不愿向师妹服软的。但看到胡垆似有意似无心地将目光落在姜小铁的身上，他们便无论如何也不能硬气到底，又看到慕容景岳已被对方收拾得服帖服帖，相互对视交流一下眼神后，终是齐齐叹息一声，体现同样允许这三个条件并立下毒誓。
程灵素也知道这毒誓也只能拘住他们一时，但自信随着时间越久，自己的毒术武功都将远远胜过对方，到时尽可再用其他手段将其彻底制服，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她从胡垆手中接过黑伞和灯笼，笑道：“有劳年老解开他们的穴道罢！”
胡垆仍飞出铜钱，震开了四人身上关闭的穴道，然后正要携程灵素离开时，忽地神色微变，目光投向右侧的阴森森的夜幕之中。
程灵素和劈面的四人见他如此，知道一定有事发生，都顺着他的目光向那边张望。
片刻之后，一阵当啷啷的金属撞击之声传入众人耳中，随即看到一个极瘦极高的身影从黑黑暗漫步行来。
随着那人行至近前，众人终于借着灯笼的微光看清来人形貌，那人有五十来岁年纪，头发花白，粗眉大眼，掀鼻阔口，双耳招风，身上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袍，腰间束一条沾满油渍污泥的皮带，右肩斜挂药囊，左手套着虎撑。随着手臂的震动，那虎撑当啷作响。
看到这个浑似乡间游方郎中的老者时，在药王门下年龄最长的慕容景岳先是一怔，随即眼珠一转做出大喜之色，快步迎上前去一躬到地，口称：“门生参见师叔！”
浮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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