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月朔的习俗是贺年。一大早,先是给家中尊长贺年,然后是出门给亲朋挚友贺年。
徐府的尊长,自然是侯爷、曹氏、芸姨娘、陈姨娘。
而亲朋挚友,对于徐绍阳和李天娇来说,不存在的。李天娇的亲人远在南州,而徐绍阳也没有什么需要去贺年的挚友。
不外其他人,却是有要去贺年的工具。好比曹氏的娘家,曹家。
曹氏的母亲还健在,她上头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曾经忠良伯也是妻妾成群,曹氏的庶弟、庶妹不少。但自从抄家扫地出门之后,曹氏只愿接济爹娘和她两个亲兄弟,其他人,她不管。从那时起,曹家人就离开了。如今老伯爷去世多年,其他几房就更不与他们来往了。
曹氏去给母亲贺年,徐侯爷不去。徐绍安和徐绍琴陪着母亲一起去。
而芸姨娘,是曹家打小买来的,她自己的亲爹娘在哪儿都不知道。她也将曹家认作是她的娘家,每年贺年,她都要去曹家。
马车上,徐绍祥陪着姨娘,心中很是不爽。
“娘,你干嘛老是巴巴的往曹家跑。曹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你说了几多次,曹家就是我的娘家。”
“你只是曹家买来的,你又不姓曹。”
“多个亲戚多条路,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照旧这样!”
“曹家都还要靠着我们徐府,他们有什么路。”
芸姨娘叹了口气。当初她和侯爷通房的事情被夫人知道,夫人将她送回曹家。那时候她向老夫人左求右求,老夫人终于被她说动,替她求情,这才将她又送回徐府。
那时候她说,老夫人就是她亲娘,夫人永远是她主子。
曾经许下的诺,再怎样也要将它履行完。如今老夫人依然健在,她怎么能不来贺年呢!
两辆马车穿城过巷,来到一户小院前。曹家人知道她会来贺年,早早等着。
曹老夫人今年六十多岁,她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后半生吃尽苦头。不外幸亏她身体好,还没到躺在床上要人伺候。
这座小院是半年前买的。也就是曹氏拿到李天娇妆奁银子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给娘家买了座小院,够他们一家十几口人住。
曹氏几人给老太太磕头贺年,然后曹家几个孩子又向她磕头贺年。曹氏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孩子们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老太太、曹氏等几个大人。
老太太道:“世峰又没来?”她说的世峰就是徐侯爷。
曹氏道:“他在府里,万一有人上门来贺年,府里总要有人在。”
老太太笑着摇头:“徐家就他一根独苗,哪另有什么亲戚。”然后又道:“照旧,李家有人留在京城?”
曹氏道:“没有。李天雄小年前来过,已经回南州了。”
老太太道:“你怎么不把李氏带来?”说完又自讥笑道:“也是,她是绍阳媳妇,不是绍安媳妇。”
她这话的意思,是徐绍阳不是曹氏亲生的,李天娇虽然是曹氏的儿媳,但与他们曹家照旧隔了一层。
曹氏回娘家贺年,徐绍阳小时候随着来过几回,但厥后长大了,就不来了。
老太太叹息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如果忠良伯府还在,这正月月朔贺年,门槛都被踏破了。”
这话,老太太每年这种时候都市叹息一次,各人都听习惯了。几十年前,定远侯府不也是这样。
曹氏、芸姨娘陪老太太闲话家常,其余人出屋来到院子里。
曹氏的弟弟曹晟吉问徐绍安:“绍阳结婚了,你也差不多了吧?”
徐绍安摇头:“还差许多。”
“还没定?”
“没定。”
这时徐绍祥道:“二哥,你赶忙定吧!你不急着结婚,可是我急!”
曹晟吉笑道:“你小子,那么想结婚?”
徐绍祥:“虽然了!我也想找个像李家那样的岳家,以后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曹晟吉道:“李家那样的,恐怕是难有第二家。不外比李家稍逊点的,倒是多得很!”
徐绍祥:“二舅,听你这意思,你知道有哪些家?”
曹晟吉道:“沂州杨家。我原来想找时机跟我姐说的,但是一直没时机。”
说着他看了看徐绍安,又看了看徐绍祥。他原来想将沂州杨家小姐,说给徐绍安的。杨家也是商贾之家,他觉得他姐姐不会同意。不外,如果是说给徐绍祥,他姐姐应该会同意吧!
徐绍祥来了兴趣,问道:“那杨家,是什么家底?”
曹晟吉道:“杨家是做布匹买卖的,在沂州是数一数二的大布商。京城有家祥昌号,就是杨家开的。”
徐绍祥问:“那他们家嫁女儿,能有几多妆奁?”
曹晟吉:“这个就不知道了。不外他们家跟李家一样,也是只有一个女儿。想来应该不会在一个女儿身上太小气吧!”
徐绍祥问:“那他们家这个女儿性情如何?”
曹晟吉:“我就只见过一面,看起来……稳重端庄。”
徐绍祥有些意外:“二舅你见过?”
曹晟吉颔首:“见过,我们铺子里就卖着祥昌号的布。”
李天娇的陪嫁铺子,曹氏拿出一间给曹家人经营。曹家开了个布庄。
李家原来也做布匹生意,但这铺子是李家陪嫁的,曹家人哪美意思去李家进货,于是他们找了此外布商。
徐绍祥道:“那,什么时候有时机,能再见一见那位杨家小姐?”
曹晟吉摇头:“这就欠好说了。那位杨小姐是随意逛,逛到我们铺子。其时一聊一说,才知道她是祥昌号的小姐。”
徐绍安听他俩如此谈论婚嫁之事,心中鄙夷。
三弟是忘了他们徐府,是定远侯府吗?
年老娶了李天娇,现在三弟想娶个像李家那样的杨小姐。
他重新到尾,除问了句“杨小姐性情如何”,连她几岁都没问过。
而二舅也是,就只见过一次,耳食之闻,就想着要给三弟说亲。
徐绍安不想再听他俩谈论,于是进屋。
送年盘时,曹氏就回来过一趟,所以今天也没有更多的话聊。见绍安进来,想着他或许是坐不住,想要回去,于是便与母亲离别。贺年本也只是个礼数,他们都住在京城,又不是隔着万水千山见不着。
老太太留他们吃午饭,曹氏推辞。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像曹氏这样、还能如此照顾娘家的,实属难得。
曹氏自己也是一家主母,老太太放手,让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