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天衙门传承几千余年,其秘闻之深厚,甚至可以同整个梁国相提并论,幕非一个小小的少年,就算未来有可能有一番成就,可对天衙门来说,也未必多放在眼里。
深吸了一口气,留下一句话,浮生转身向风月阁走回:
“歉仄,是在下唐突了。”
可浮生才迈出步,身后就传来面具男的声音:
“梦魇宗的此蛊,这世上能真正解它的人,屈指可数,我只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解除,在我看来,便只有一条路。”
浮生脚步一顿,对方既然如此说,就代表想要资助。
“洗耳恭听。”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梦魇宗行事低调、诡秘,难以捉摸其所在,且凭此子现在的身份实力,别提找到梦魇宗,就是想要走出梁国,都不是件易事,”
面具男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事实就是如此。
“我虽不是天衙门那十二人之一,但自信,在梁国,我若做不到的事,那便没几多人能够做到,说来许是他命不应绝,我一生习惯了独处,本以为自己耐得住这般寥寂,但老了老了,却喜欢上了热闹,此子不错,我想收他为徒,只要他拜入我的门下,我能为他提供的舞台,绝对比你强得多。”
更换门庭?
先不说这在全天下,都是修炼者间的大忌,单说对浮生,就无异于奇耻大辱。
面具男本以为,浮生会脱口阻挡,甚至怒而大打脱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却没想到,浮生的反映很平弱,只是站在原地思索了几个呼吸,就做出了决定:
“只要能救他性命,我同意。”
言语中,听不出丝绝不甘,反倒有着一丝释然,似乎对浮生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浮生的想法很简朴,随着他一个不久后必死之人,存在于一小我私家人口诛笔伐的没落宗门,简直埋没了他这个爱徒的天赋与前程。
因为面具的遮挡,浮生看不到此时面具男那略显震惊的心情:
“此子即便在你的调教下,未来的成就,也一定不低,你就不觉得可惜?”
浮生淡然一笑:
“有何可惜?你既知道我的底细,也该想获得,破入八品气帝,我就一定会去找个说法,而这一去,九成九有去无回。”
英雄之间,往往惺惺相惜,面具男明白浮生这话的寄义,也敬佩他敢于对无妄山说“不”的勇气。
“我先将他叫醒,然后你我协力,应该能暂时压制住梦魇。”
浮生点了颔首:
“事不宜迟。”
待浮生二人回到房间时,正逢幕非在噩梦之中连连惊呼,也不知他现在做了什么梦,那惊呼声撕心裂肺,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受。
面具男一个闪身来到床边,将手按在幕非额头上,一股气,从他的手掌传入幕非的身体,碧姬想要开口质问,却是被浮生拦下:
“放心,他不会伤了这孩子。”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已往,幕非脸上的心情徐徐恢复了平和,直到他徐徐睁开眼睛,面具男才挪开自己的手,没人注意到,面具男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有站定身子。
在碧姬的搀扶下,幕非徐徐坐起身:
“你感受怎么样?”
从无尽的噩梦中苏醒过来,幕非一时间还不敢确信,此时此景是真实世界,照旧仍旧是那幻梦。
声音微弱,幕非四顾一圈问道:
“可可呢?”
许是两人多年来的配合生活,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心有灵犀,幕非的话刚一出口,房门就被推开,可可快步来到床边,猛地扎在幕非的怀中,微微哭泣起来。
勉强地笑了笑,即便这仍是个梦,幕非也认了,至少这个梦里,徐杰那张魔鬼般的面庞,还没有泛起。
接下来的一整夜时间,可可都陪在幕非的床边,风月阁内,时不时能听到幕非的喊叫声,接着即是可可的慰藉声,就这样连续了一晚。
第二天,幕非再次醒来时,神色明显比昨晚好上许多,在吃过早饭后,也能缓慢地在房间中挪动几步。
房门打开,进门的是浮生几人,虞各人朝着可可招招手,轻声道:
“可可,这几日你陪在他身边,我也未曾催过你,既然他已经醒了,也该随我去修炼了。”
在幕非的微笑劝慰下,可可一步三转头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就只剩下了浮生和面具男,他们来此,就是为了昨晚二人所做下的那个“约定”。
浮生简朴地探了探幕非的脉搏,果真向面具男所说,虽然醒了,但体内那股阴冷的气,丝毫眉头消失的迹象,那股气,就是梦魇。
“跪下。”
浮生的声音并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幕非照旧瞬间跪倒在地,面向着浮生问道:
“师父,我是不是不应杀了徐杰?”
经过昨晚的休息,幕非自以为想明白了一些事:自己这几天一直彷徨在噩梦中,或许是因为徐杰死时的那股怨气太深所致,他并不知道梦魇宗的存在。
浮生没有回覆幕非的问题,向侧方走了几步,让出了一个身位,朝面具男看了一眼。
面具男走到幕非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倒让幕非有些不解,良久后,面具男开了口:
“你连连噩梦不停,并非是受到了惊吓,也不是徐杰的怨气太重,而是中了蛊,其名“梦魇”。”
简朴地论述了一番大致情况,以幕非的聪慧,不需你说得太多,就足够他联想到事情的全部。
思索了良久之后,仍旧跪在那的幕非低声问了句:
“我还能活多久?”
没有回覆,面具男反问道:
“你可愿做我的门生?”
幕非一愣,抬头看了眼面具男,又望了望一旁的浮生:
“前辈,我有师父了。”
面具男继续道:
“拜我为师,我可保你五年内性命无忧,你可愿意?”
幕非脸上的心情有些庞大,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终将目光落在浮生身上,浮生微笑释然所在了颔首,幕非看得明白,面具男自然也不会不懂。
生命诚可贵,信仰价更高。
在那个时代,人们的信仰无非就是几点,亲情、恋爱、恩惠、恼恨、国家,以及师门。
对幕非来说,浮生给他的,并不仅仅是教导,虽只有短短不到一月时间的接触,但浮生给他的感受,除去师父这层身份,也另有他缺失了十几年的父爱。
从地上站起身,幕非脸上满是决然隧道:
“前辈的美意,小子心领了,生而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一日为师,便终身为师,更换门庭这种事,原谅我做出不来。”
听幕非这般说,浮生显然有些着急,但着急之中,心里那丝丝的暖意,却是久久不能退去。
上前两步,绝不客气地给了幕非一个“板栗”,敲得幕非有些七荤八素:
“随着我有什么好?难道你不要命了?”
幕非嘿嘿地笑了笑,回道:
“师父,虽然您老有时候看上去有些猥琐、不太靠谱,但我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哪有半路下去的原理?”
这句玩笑,气得浮生又怒又笑,再次抬起手,却迟迟不舍得打下去。
看着眼前这幕师慈徒孝,面具男满意所在了颔首:
“小子,谁说你只能拜一个师父了?”
此言一出,浮生和幕非皆是一愣,在世间,虽从一而终的师徒关系,常被人颂扬为规范,但也不乏一些极具天赋之才,同时被几位大能看中,而他们之间也不在意什么“共享”门生这件事,反倒成就了一番“另类”的韵事。
浮生的反映,明显比幕非快上几分,手掌按在幕非的肩膀:
“还不跪下拜师?”
能保住自己与浮生的这段师徒之情,又能拜一位不弱于浮生的九品器圣为师,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幕非岂能错过?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父!”
面具男抬手将幕非扶起,接着做了一个行动,让幕非和浮生都为之一震:
只见他徐徐抬起手,放到面具上,轻微用力,面具脱离面庞,那张脸,也徐徐泛起在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