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有时候会接纳一些特此外教育方式，好比整堂课一言不发，也不允许学生们相互攀谈，所有人都默默地坐在那里，逐渐接受并习惯周围的诡异气氛。
终于熬到快要下课，三叔会冷酷地宣布，他已经打好招呼，占用下一堂课，全体学生继续发呆，而且没有课间休息。
“对特工来说，学会忍受枯燥，比敢于冒险更重要。”三叔说完这一句话，飘然而去，留下一群如坐针毡的学生，对他们来说，最枯燥的生活就是明天还要再见到这个怪物老师。
咏司长留下一个遥远而美好的前景，回家的路上，陆叶舟对他赞不停口，纵然已经回到住处，也在玩游戏的空隙，谈论他的新偶像。
“老北，你说我留咏司长的发型怎么样？会不会太狂妄了？”
陆林北仍在整理他的“资料库”，虽然都是果真信息，也能提供一些思路，时不时检察一下游戏里的邮箱，至于领地上的农民与战士，全交给陆叶舟治理，在游戏中，陆叶舟是他的“掩护者”。
“不会，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学他的说话方式。”
“那我可学不来，他知道得太多了。”
“不用知道那么多，学他的语气。”陆林北清清嗓子，学咏司长温柔而磁性的声音，“从这里望出去，是一座高楼，它建于新元某某年，我的一位朋友原计划将它买下来，可是……”
陆叶舟笑得眼泪都快飞溅出来，突然收笑提醒道：“你不怕……监听？”
“咱们是两只小蚂蚁，就算受到监听，也送不到咏司长那里去，放心吧。”
“你讨厌咏司长？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也没有讨厌他，只是……他很乐成，建设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欠好吗？”
“要害是他已经走不出来，只能邀请别人进去看看，这样的人没什么欠好，可是如果让他担负重任，如果他对敌人也是这个态度，只在意自己的形象，全然掉臂对方的反映，我想这会是一场灾难。”
陆叶舟想了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永远也不会像老千那样，舍得拿自己做诱饵。”
“他从前可能舍得，现在不会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咏司长另有开放态度，只是不会用在两个新人身上。我希望我看错了。”陆林北继续查阅资料，虽然没接到相关任务，可他已经对这件事发生兴趣，非要理个清楚不行。
“没准到了副司长那一级，都市有这样的变化，究竟面对的情况差异。”陆叶舟发了一会呆，继续玩他的游戏。
第一个接到邮件的人是陆叶舟，他正在加入一场猛烈战斗，立刻将角色操控权转给陆林北，向“空白”用户转寄邮件，摸摸手上的戒指，问：“我没落下什么吧？”
“名字牌。”
“一直带在身上，应急司……出发。”陆叶舟急遽跑下楼，接到邮件到启动车辆，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陆林北接手游戏，他还不怎么会玩，接到的是一个烂摊子，就在陆叶舟放手的短暂时刻，防线已被突破，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
游戏里传来许多恼怒的质问：“一统，怎么回事？死哪去了？”
陆林北想了一会才明白所谓“一统”是“农场小子一统天下”的简称，于是手忙脚乱地发出指令，重整队形，阻拦敌方的进攻。
可他连指令简直切寄义都搞不清楚，越指挥越乱，战士们往往陷入重围，迅速被杀。
没过多久，责骂停止，因为陆林北已经失去全部战士，一段时间内无法加入，只能旁观。
陆林北乘隙研究一下游戏。
这是一场领主之战，玩家都是翟王星人，双方人数相等，每名玩家各带数十名战士，指挥他们战斗，自己也可以加入。
总指挥是大领主，可以直接部署所有士兵，但是具体战斗时的微操作，仍要由玩家本人掌控。
微操作就是排兵布阵，陆林北与陆叶舟的角色虽然已经满级，战术值还差得远，许多庞大的阵形尚未解锁。
十分钟后，战士尽数复生，陆林北又能参战了，他被大领主分到一块无关紧要的地域防守，又为之前的失利受到许多指责。
陆林北没敢吱声，乐得清闲，对游戏照旧没兴趣，看了一会“大事记”，接着整理资料。
他在怀疑工具中排除一个极端组织，又加入一个，仍是五个，加上大王星支持的星联，以及三家差异类型的跨星际公司，共是九个目标，仍然太多，可有效信息太少，他没措施做出更细致的判断，就是这样，他仍然认为有可能遗漏真正的主使者。
一个小时后，陆叶舟回来了，看上去很是轻松，“完事，开车的话，其实用不上三十分钟，也可能是我运气好，一路流通。游戏怎么样？打赢没？”
重新接管游戏，陆叶舟哈哈大笑，随后向同阵营玩家解释，自己因为有急事，不得不出门，让家里小孩儿代玩，云云。
第二天下午，陆林北接到邮件，他步行去往维极，这是他名义上所归属的公司，已经探过路，所以一路顺利。
公司前台客气地让他在一间办公室里等一会，然后通知他总经理今天不在，没法见他。
一趟任务就这样完成，比预想得更简朴，也更枯燥，执行三次之后，陆叶舟就已经熟练到可以带着微电脑上路，除去进门期待那一会，基本不延长玩游戏。
陆林北可以专心地在“废海”中打捞信息，唯有一个障碍，他怎么也躲不外去。
枚千重通知他必须定时去见乔教授，当地时间每个周三的上午九点钟，只能提前，不能迟到，算上第一次，一共要去五次。
“五次一个疗程，完成之后，乔教授会开一个诊断证明，你需要这个，真的，它会留在你的档案里，很重要。”
陆林北哭笑不得，“他甚至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
“幸好不是，否则的话，你的麻烦更大。老司长亲自招进来的人，谁都得给几分面子。而且乔教授也不是每次都骂人，遇上他心情欠好，可能基础不会搭理你，坐一个小时就好。”
枚千重结束通话，不给陆林北继续争辩的时机。
陆林北只好听从命令，早早地乘公交车上路，如果有邮件发来，只能由陆叶舟代送。
公交车站离诊所有一段距离，陆林北步行，尽量不去想将要发生的事情。
心情好骂人，心情欠好才会平静，陆林北恶意地臆测乔教授一定受过极重的攻击，以至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在诊所门口，陆林北习惯性地抬头望一眼飞船，最初的热潮事后，对飞船还感兴趣的人已经不多，它就像早已存在多年的自然现象，如果哪一天突然消失，反而会引起不适。
老年护士认出陆林北，冲他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教授今天心情不太好，最好别挑衅他。”
“绝不会。”陆林北挺兴奋，如果枚千重说得没错，心情差的乔教授，反而不怎么骂人。
等了不到十分钟，陆林北被允许进入诊疗室。
情况没有一点改善，仍是乱糟糟一片，唯一让陆林北感应羡慕的是，随处都是纸质书，就连地上也有几本，它们就像家里淘气的宠物，总是攻克最佳位置，让人类绕行。
乔教授仰卧在给患者准备的躺椅上，歪头看向窗外，窗帘只留一小条空隙，不知他能看到些什么。
陆林北在门口站了一会，决定不打扰乔教授，于是悄悄走到躺椅边，将医生坐的单人沙发往后挪动一些，坐在上面，也向窗口看去，透过那道漏洞，只能看见一小片修剪过的灌木丛，偶尔有行人走过，算是最大的惊喜。
虽然气氛有些怪异，至少不必挨骂，陆林北觉得运气不错，于是放纵思绪，在他列出的九个怀疑目标中自由遨游……
“陆林北。”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陆林北吃了一惊，腾地起身，随即慢慢坐下，“是我……我在。”
“这是你的名字？”乔教授问，诊疗已经开始至少半个小时，他第一次开口，目光仍然没转回来，也不计划让出躺椅。
“没错。”
“我认得你。”
“是，我上周来过一次。”
“还要再往前，你在西北光业学院读过书？”
“是啊，我曾经选修过教授的课。”
“哦，怪不得……你就是那个因为恋爱失败而休学的家伙吧？”
陆林北脸上一红，“教授还记得这件事。”
“愚蠢的事情总是比力容易记着。照旧那个女生？”
“嗯？”
“你这次犯病，照旧因为同一个女生？”
“教授说我是身份焦虑，我觉得很对……”
“嗯，照旧同一个。”乔教授基础不给对方解释的时机，“几年了？”
“四年。”陆林北脸更红了。
“四年？算上分手之后的调整期，也够你至少谈四次恋爱啦。”
“可能是因为我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吸引力？恋爱就是一时兴起，只要你正好遇上对方一时兴起，啪！成了。”乔教授双手用力一拍，“要什么吸引力？笨蛋。”
“嗯，我是笨蛋。”陆林北爽性认可。
患者不愿接招，乔教授似乎也有点意兴阑珊，缄默沉静了一会，又说：“我记得你其时准备写一篇论文，还列出纲要给我看，是什么内容来着？”
“科技生长与消费主义。”
“对，大致要写什么内容？”
“基础研究决定科技的极限，消费则引导科技的偏向，由于基础研究难以突破，而消费总是短视，所以科技一定畸形生长，某些方面很强，某些方面又弱得可怜。好比，宇宙飞船能够跨越星际，可是人类仍未能彻底解决晕车的问题。”
“你为什么没写出来？是因为休学吗？”
“不是，我在查找资料的时候，发现这个论题早就有人写过了，比我构想得还好。”
“眼前有景道不得，这是最倒霉的事情。”
“是啊，我的运气一向欠好。”
“你连找女朋友都那么困难，运气虽然也不想靠你太近。”乔教授扭过头来，第一次看向陆林北，目光一如既往地咄咄逼人，“我这里有一个登上飞船的时机，难说是好运照旧坏运，你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