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识嬴政似乎并无其他话要对令郎扶苏说,又赌嬴政今晚还要回去处置惩罚公务,延长了时间又要很晚才气睡,所以赵高上前道:
“大王,夜已经深了,该回宫歇了。”
嬴政看到扶苏如此,也放心了许多,正欲起身回蕲年宫。
“君父,扶苏另有一事想请君父准允。”
“何事?”
“扶苏观被俘的亡国贵族们都被团体关押在咸阳驿馆里。扶苏以为,亡国之臣,旧恨短期难消,且他们来自各个差异的国家。将他们都押在一个地方,时日一久,难免生出不测。”
嬴政眼前一亮,要知道此前从未有人跟他提起过此事。
“扶苏,你所言不错,那些贵戚医生们虽然受了降,但是却不愿为寡人效力。但为了抚慰那些亡国之民,寡人也只好将他们暂且安置在驿馆里。只是寡人从未想到,他们出自差异国家,恒久聚在一起,会给一些贼心不死之人可乘之机。”
“君父明鉴。”
赵高则面露难色。
“大王,那些贵族们本就对翻山越岭被驱赶前来咸阳一事诉苦不已,现在大王若是将他们改囚在狱中,若是传到韩赵魏旧地……”
赵高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嬴政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长令郎一向喜幸亏大王面前卖弄他的本事,只是这件事,他的算盘怕是打错了。要知道一旦将那些亡国之臣以及贵族囚入牢狱,势必会让旧地黎民感应羞耻。
令郎,你还太年轻了。
嬴政按老例抚慰扶苏。
“扶苏,将那些贵族们囚入狱中,肯定会引起赵旧地黎民们的不满。但是,你的心意,寡人明白了。此事不必再议。”
话说着,可是嬴政的目光却再次停留在了那个铜制悬剑架上。
有架无剑……
扶苏却不愿就这么放弃实行他的想法。
“君父,扶苏并非此意。扶苏从未想过要将那些亡国贵族士医生们下狱,相反,扶苏建议将他们迁到骊山脚下。”
“骊山?”
那个地方,嬴政并不陌生,闻言之后甚至有些恼火。骊山是嬴政的墓室所在。
“扶苏今日看过了,骊山山脚下有不少空阔的平地,用来制作些许楼台,再派人前去划分看管那些贵族士医生们再合适不外。”
赵高拧眉,令郎如何能想出这等妙计!?莫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嬴政看着扶苏,眼中闪过惊讶和喜悦。
“此事,就依你所言。”
待寡人百年之后,让那些亡国之后陪葬在寡人陵墓之外!
寡人亡后,亦可用亡魂镇压这些亡国贵族!
随后,嬴政当下盘算主意,让掌皇宫等公共修建事务的将作少府去卖力此事。
扶苏却又抢先:“不知君父可有想好让谁去主持骊山脚下新馆舍的修建?”
扶苏急遽追问,他虽然没有半点掌握能让嬴政同意他去卖力此事,但是他眼下急需要与咸阳宫之外的人接触。
知子莫若父。扶苏既有此问,嬴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此事寡人将交由将作少府主理,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即可。”
“君父,此事本就是扶苏提议的,君父既然觉得此事可行,那扶苏自然是卖力此事的首选;而且,区区督造馆舍的差事,难道君父以为年至十七的扶苏不能胜任吗?”
嬴政自然没有料到他这个向来乖顺的儿子,会在这件事情上态度这般坚决。
见嬴政神色动容,扶苏急遽一气呵成。
“君父——扶苏希望君父能将给扶苏这个时机。若是官舍修建成,再迁那些亡国贵族入住新馆舍,到时韩赵魏旧地黎民得悉此事,也必会谢谢和敬佩君父仁德。”
赵高也是一惊,两月不见,令郎的胆子便这么大了吗。
从前,令郎在大王面前,向来是大王让他走东,他绝不敢丝毫违背。但是,赵卓识大王直到现在还未动怒,便知道令郎的心愿已经告竣了。
嬴政的眸子里流露出犀利之色,嬴政平静地审察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少年郎,陌生,但是成熟。
嬴政心头升起诸多怀疑,但多有欣喜。
“可。”
扶苏当下喜形于色,对着嬴政行了大礼,谢谢之情溢于言表。
“扶苏谢君父。”
赵高眼见令郎扶苏今日讨了大王欢心,虽然令郎扶苏向来只给他冷屁股,但是他决定今天再贴一回热脸。
赵高躬身,进言。
“大王,土木之事,向来由将作少府主理。令郎虽主理此事,但是究竟对土木之事不熟,不若让将作少府为令郎从旁协理。”
赵高反映之快,出乎扶苏意料。颇有识趣行事之意。
“就依你所言。”说着,嬴政又看向扶苏,“扶苏,明日寡人便会下诏,只是,以你所见,该馆舍,何时才气建成?”
这是要他下个军令状?
选址、打地基、调人、运质料、施工流程他虽熟悉,有些事往往不行同时进行……
见扶苏做苦思冥想之状,嬴政立起,大手一挥。
“寡人给你三月之期,岂论价钱,先建三座馆舍,如期完工。”
“唯!”
嬴政今晚很兴奋,脸上挂着笑容。
“回宫吧。”
“扶苏恭送君父。”
扶苏看着嬴政远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扶苏喃喃自语。
“先建三座,那即是还要再建了。想来,本该建六座才是。”
他回到漆案前,徐徐坐下,将嬴政刚刚看到的竹简细心卷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漆案。
月影西移,微风拂动,一朵花瓣沿着窗缝飘入了藏书楼中的悬剑台上。
扶苏这才起身,用衣袖拂了拂那铜制悬剑台。
“莫急。”
——
——
——
偌大的咸阳宫,上上下下无数盏烛台。嬴政漫步闲走,出了六英宫,一路往祈年宫走去。
走到宫殿门前时,嬴政忽的抬头望了望星月。这明月身边,总有稀星相随。嬴政抬头望着,心底莫名生出欣慰之感。
嬴政忽的问左右上下。
“尔等可觉得今日扶苏有何异常之处?”
卖力视察天象星辰的太史令对道:
“长令郎自幼便性情温和,心怀仁慈,今日主动提起要用这种要领看待亡国之贵戚,不失为智举,下臣以为,今日长令郎宁静时并无二般。”
言官则对曰:
“大王,下臣以为,今日长令郎主动学韩非子之书,倒是奇怪。令郎的师傅乃是当今博士仆射淳于越,平时学的都是六艺,如今忽的读《五蠹》,想来是这些时日又有所悟,再精进些。”
嬴政没说话,眼中却仍然闪着平和的光。
难得,实在是难得。
一侧,郎卫见大王今日这般兴奋,都是因为长令郎所起,但是这变化嘛,他也看出来了,是长令郎明白变通,开始投其所好了。这宫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陛下喜欢韩非子的文章。
但是这些话,现在还欠好说。
这时候,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赵高。
赵高果真当着众人的面,对秦王嬴政道:
“大王,下臣愚钝,今日长令郎见到陛下,说的话比平时多了。”
秦王听了,并不觉得这话讨厌,实际上赵高才是说到了点子上。
“善。”
众人听了,自然觉得奇怪。
赵高复道:
“长令郎今日难得这般主动,先是献策,随后又是求差。”
赵横跨言,往往是一语中的。这一个主动二字,就已经让众人都往那件事情上去想了。
果不其然,嬴政越发洋溢着笑容。
“今日,扶苏有些明目张胆的意味。”
长令郎,得天独厚的优势啊,稍微用点心,陛下就赞不停口。
嬴政兴奋,赵高自然也随着作笑。
只是,这立储的大事,还早着呢。长令郎应该也不会想着,就靠这样一件事就想着坐上太子的宝座吧。
【关于太子的名称。在古代汉语里,太和泰是一个意思,就是最大的意思。所谓太子,就是最大的儿子。先秦文籍文献少,但是太子这个称谓,先秦时代毋庸置疑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