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药膏是给谁用的？
快到下午，香满楼里便忙碌了起来，女人们起来梳洗妆扮，小厮们也开始给各个雅座、厢房里熏上些香气，再添些蜡烛，省的晚上再换忙不外来，若是客人再时蜡烛没了，或是推门闻到些欠好的气味，卖力的小厮免不了要被一顿打骂。
新月的房间是无人过问的，她原来就胆小，又不善与人外交，如今在晏然的庇佑之下，更是如同这杂院里的透明人。
床上的人已经两天没消息了，新月小小的身子要去伺候晏然这般的人物，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幸亏新月照顾之下，晏然的伤口有所好转，也并未有发烧的症状。
“怎么还不醒呢……”新月喃喃自语，一边拿着帕子想给晏然擦汗，突然手臂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停下行动。她看着手腕上一个细小的伤口，她也不知道这个伤口怎么来的，这几日照顾晏然她心力交瘁，并没注意到这里，只是偶尔的刺痛提醒她破了一个小口子。口子很小，却让整个手臂都有痛感，不外她也顾不上了。
却突然听门口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最终在门前停了下来。
“新月姐……”小宝声音小小的，眼睛随处撇看，只怕被人抓到他乱跑。
新月听是小宝，虽然有些困惑，却照旧将床帘放下，然后才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药膏味，让小宝越发担忧，挤着身子要往屋里去。新月却不敢让小宝看到受伤的晏然，如今外面传的岳家山庄的事情她已经有所耳闻，不管晏然是何来历，如今负伤躺在这，是怎么都说不清的。
新月有些着急，难得的一脸愠色，轻声呵叱道：“小宝，有事就说……”
小宝也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新月进门，又连忙将门关上。“我知道你屋里有人，你这几天出门拿药时，我偷偷进你屋子看了！”
新月见小宝已经坦白，她也无话应对，便就这么盯着小宝。
“新月姐，现在外面官府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严查了，据说是每家药铺都问了最近可有买外伤药的人。”小宝紧皱眉头，转眼看了看床上无声息的人。
“这……”新月虽救人心切，可却毫无江湖经验，买药、外出都走的寻常路。药铺里每日卖了什么都挂号造册，只要稍加询问就会引得捕快前来，最重要的是，晏然至今昏厥不醒，要逃也都不行……
“我知道这位大爷与你有恩，我会帮你的！”小宝正说着，却一楼院子里一阵嘈杂。
“哎哟……官老爷，你们小心点，这咋咋呼呼的打碎了瓶子怎么好！”
“少空话，那个出门买药的丫头在哪个屋子！”
“官老爷，咱们这一个院子里都是女人，我哪知道你说的是谁啊？”鸳姐帕子熏的喷香，在那捕快面前边甩边说，还不忘付托小厮给捕快们上茶。“孙捕头，别着急嘛，你先坐，我给女人们都叫出来你问问话不就行了，一个个进屋多麻烦啊。”鸳姐可不想这群捕快进屋子，顺手牵羊不说，随意打砸些物品，这晚上也就别开门做生意了。
那个孙捕头自然也是懒得一个个进屋，这鸳姐能在街上开这么大店面，每年也没少打点，只是这县令不知怎的从茶室回来之后，就疯了一般，要速速抓人。青云阁的人也敢抓，往哪里抓？抓谁去？不外是例行公务问个话而已！
“都给我叫出来！一个都别少！”孙捕头说着，顺势坐到了一边小亭子里的石桌边，几个兄弟也都围坐下来，一边品茗，一边四处审察。
楼下的嘈杂声，二楼的新月和小宝听的一字不差，这不进房间自然是好，可是这买药的事也必须得认。究竟人已经找到这儿了，就得是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只差认人了。新月这几日出去买药，多是有人撞见的，况且另有药铺老板，一眼便能认出新月来。
小宝见新月搅着帕子一脸着急，想了一想说“新月姐，这时候你得自己出去认，不能瞒着。”
“我……怎么说……”新月看了一眼床上的晏然，又看了看小宝，急的眼眶通红，却没落下泪来。
小宝悄悄打开门缝，从屋外望去，正好能见庭院里的捕快，还带了个老头，应该就是那药铺老板了。他悄悄关上门，将裤腿掀开，只见小腿上被几圈破布捆着，渗出暗红色的血来。
“你第一天出去，我就进你屋了，那天就有人说岳家山庄的事，我还听打更的张伯说，夜里有人翻过城墙，隐入城里了……我就猜……”说到这，又看了看床上的人。“他救了你的命，还在这破地方将你护的这么好，你要报恩，我也想帮你报恩。”他四岁就被卖进这里，一直就随着新月一起干着伺候姐姐们的活，直到新月到了年纪，被鸳姐收拾妆扮一翻，又置办了屋子，他就自请去干杂活，不愿再随着姐姐们。
之前新月被那客人欺负时，他听到了屋子里的求救声，拿起了斧子就要往楼上去，已经做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当他见到新月姐一身伤痕的夺门而逃时，那心里比自己被毒打一顿还难受……幸亏，晏爷泛起了，幸亏后面新月姐就没那么苦了。
新月看着小宝腿上的伤，心中一惊，连忙蹲下要看，却被小宝拦着“来不及了，我跟你一起下去，就说买药是为了治我的腿。”门外已经听到有好些个女人下楼的声音，若被鸳姐喊下去才认，又得多费口舌解释。
新月点颔首，眼泪却忍不住的要落，连忙拿着帕子给脸上擦洁净，跟小宝一起出了屋子，又细细关上门。
“鸳姐，是我去买的药。”新月喊了一声，便让在楼上楼下奔忙的小厮驻了足，也叫一楼院子里的人都抬了头。“别麻烦姐姐们出来了，药是我买的。”
说着，新月拉着小宝的手，下楼走向院子里，小宝走的一瘸一拐，龇牙咧嘴，完全没有适才在屋子里的模样，一边走还一边抹眼泪，战战巍巍的往新月身后躲。
孙捕头转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药店老板“是不是？”
那医生愣了愣，连忙回话“是的，老爷，就是这位女人买的药，买了两天了！”
孙捕头起了身，走到新月身边，抬手就去勾她下巴，眼神轻浮不堪，“买药做什么？”说到这，又瞥了一眼新月拉着的小宝，一脸嫌弃。小宝又往后躲了躲，惊恐的脸上充满鼻涕、眼泪。
“回官老爷，是因这小厮干活时，腿受伤了，奴家才去买了药的。”新月声音是小小的，却也能叫人听的清楚，虽无惊世容颜，可这模样也是我见犹怜。
“啧啧啧……还真是心善的女人，这小厮都叫你上心。”孙捕头又伸手在新月肩上轻轻拍拍，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抬手给医生一个手势，医生连忙上前去检察小宝的伤口。
小宝一副畏惧摸样，见医生伸手哇哇大哭，给医生吓的一个机敏，哄道“不哭不哭，我给看看伤口恢复的如何。”
医生将他的裤腿卷起来，看到那脏兮兮的破布时，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布太脏了，不能用了。”转头看向新月，“劳烦女人端把椅子来。”
一旁看热闹的小厮眼疾手快，不等新月反映，就给端了一把高凳，一把矮凳。医生这才越发驾轻就熟，拆开了包扎的布条。
只见那伤口已成暗红色，周围红肿，另有些黄色液体，看起来实在严重，最主要的是，小宝个子小，那伤口险些从脚踝割到了膝盖，幸亏是在小腿后侧，没伤到筋骨，医生连连摇头，忍不住埋怨起来“这位女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伤口每日变化要说，你昨天来也没说这伤口已经有腐坏之像啊，还红肿如此。用的这布也太脏了……”一般说着，一边细看“老夫走的急，没带药箱，这伤口是定要仔细清理……”说着说着却停了下来，又仔细看起伤口来。
新月没想到那伤口竟然如此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转眼不敢去看，她未曾想小宝竟能做到如此田地，胸口瞬间如压巨石般喘不外气来，眼角泪水不自觉往下流。医生抬头去看她，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压下话来。
这时到是孙捕头开了口“这用药两天了，还这副模样，你这医生也不行啊，这小子怕是腿要废了！”
医生起身，看了看新月，又看了看孙捕头。“这种地方，条件简陋，女人又没有医术在身，能去买药上药已是难得。只是这伤口应是有锈迹的钝器所致，治疗起来极为麻烦，怕是需要日日来医馆处置惩罚了。”说着，又回去给小宝搭了脉。“还需添几味药材，这孩子已有高热之症了！”医生话还没说完，只见小宝一下便向后倒去，无一人反映过来，都要伸手之际，小宝已经从凳子上狠狠摔倒地上，没了知觉。
孙捕头拦住一众要去资助之人，亲自走了已往，虽是嫌弃，却照旧细细看了小宝腿上的伤口，伸手对新月说“你给他用的什么药膏，拿来看看。”
新月一顿，不敢吱声，半晌才说“药膏在屋子里，我去拿……”说着便要上楼。
“我随你一起。”
“不……不用……”
“这小子腿上的伤口，一点残留的药膏都没有，你买的药膏，到底是不是给他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