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杀头戏法
这日，林寿刚在天桥跑了一个白事场。
他去帮着埋了个老爷子，人生前是做小买卖的，是个节俭人，有点家产。
十年前，这老爷子被马车冲撞，腿脚给撞坏了，打那以后卧病在床，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家里五个子女，却全都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一直是个小家仆帮衬照顾着，爷俩相依为命，厥后做小买卖，倒是好运赚了点钱，积累下点家产。
直到今天老爷子去世下葬，十年没露过面的大孝子大孝女们，突然泛起，也不知道怎么就都消息那么灵通。
一个个跑到灵堂前哭的稀里哗啦，可是给林寿看了一出堂前尽孝的好戏。
哭完下来，就探询老爷子的小买卖怎么回事，家产给了谁，结果得知老爷子居然把家产全都给了那个小家仆。
这大孝子大孝女们哪能乐意啊？
啊？我在爹你的灵堂上哭那么惨，结果家产你一点也不留给我们？有这样的爹么？那我们这不白哭了？
老头你真是有了钱忘了儿啊！发达了就想不起我们子女了！
灵堂上其时就撕巴起来了，大孝子们又掀桌又骂人的，还要打那家仆，差点都把老爷子棺材掀了。
家门不幸，老爷子若是能泉下有知，怕是就地就得揭棺而起，被气活过来。
林寿其时看半天热闹，太可乐了。
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惊讶的，做小阴门的行当，就是做活人和死人之间的事，这里面的人和事不能凭据正凡人思维去想。
一生一死之间，就似乎给人心里的鬼放出来了，干出什么奇葩事都有可能。
这行干久了，见过的荒唐也就多了。
灵堂前抢遗产的，活人死人一块埋的，鹤发送黑发人的，埋衣冠冢种生基的，尸体趴着脸朝棺材底的，来棺材里抢人的……
白事儿可比红事儿，好玩多了。
……
林寿这趟活儿干完，扛着愈加容光焕发的埋人铲，顺道在天桥四周找了个凉茶棚子，喝口凉茶润润嗓，就准备回缝尸铺了。
一边品茗，一边扭头看街上耍把式的。
天桥这点地方属于大耍玩闹场所，说白了就是社会底层小老黎民找乐子的地方，街边种种杂耍卖艺，耍猴变戏法扎堆。
这属于京城里混江湖行当的老少爷们儿，最认的一个地方。
甭管你是想着名，照旧想赚钱。
你只要能在江湖手艺人卧虎藏龙的天桥打响名声，以后走到哪，江湖上都有人认你的名号。
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
靠本事用饭的行当，不像当官行商得有钱有人脉，不像农民种地有时还得看天用饭别有旱涝，这行的规则很是简朴。
你的能耐大，大的过所有同行，你就是爷，你就是这行的顶儿。
两个胸口碎大石的摊位，你能碎块五斤的石头，人家能碎块五百斤的铁坨，那应当人家有赏钱，吃的上饭。
所以别看这天桥地方虽小，可却代表了江湖八大门各行当的排面。
新来的在这摆摊卖艺，没有点真本事，是立不住脚的，好比这几日，新来了一个变戏法的。
一个老汉儿，带着一个儿子。
老汉儿长得挺糙，儿子十岁大。
父子俩只有一个戏法绝活，每天出一次摊儿来演，这绝活叫“杀头戏法”。
这戏法怎么演呢。
老汉儿让儿子躺地上，然后拿起一把大砍刀，把儿子头砍下来了……嗯，父慈子孝。
虽然，这是戏法，不是真给你演出老子砍儿子，大景律，白昼当街杀人，斩立决。
老汉儿趁看官们惊讶称奇这会儿，拿着托盘向列位讨银，嘴里有时念些词儿：“行行好吧，俺们家穷，吃不起饭了，就会这么套花招，逗列位爷一乐，您赏我们口饭你就是我们衣食怙恃，再造的爷娘，行行好吧。”
卖艺演出的中间，得有这么一段讨赏钱的词，靠手艺用饭，这演出得收费不是。
这讨赏钱也有说法，你演出得拿捏着看客的心理，稀里糊涂全演完了，那人家也就没兴趣了，就得演到那个最吸引人的点儿，他心里猫爪挠一样想看下去，你咔嚓停了，讨钱，这时候他着急啊，自然就愿意掏钱。
就如现在，这大活人砍了，地上一摆，看客正急着看后面呢，你上来讨银最合适。
老汉儿这演出精彩有趣，讨了没一会，托盘里的银钱就满了，大伙爱看他这个。
这银钱讨够了，老汉儿开始继续演出，给儿子这头首接上，一声“起！”
嘿，儿子站起来了。
脑袋完完好好，人活蹦乱跳。
重新到尾没人能看出他戏法的门道，想不明白他怎么变的，人砍的都身首疏散了，怎么就一声“起”，就又接回去活过来了。
精彩，精彩。
周围的看客无不叫好。
这老汉儿带着儿子才来几日，就凭着这一手绝活，吸引了天桥大量看客，每日讨赏的银钱也多的让人眼红。
林寿这两天，看见好几个变戏法的生意被抢了，只要他出摊儿，人都来他这看。
他这活儿新鲜，没见过。
这要是在此外地方，一帮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抢不外生意，那没辙。
但这是在京城天桥，卧虎藏龙的地方。
一山更比一山高，深水池子总有龙。
这老汉儿的杀头戏法，轻松愉快的赚了三天的钱，摊位前是门庭若市，车马不停，看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搞的此外变戏法的同行，门可罗雀，生意冷清，只能花点钱雇几个丐帮气氛组，才气勉强维持体面。
这样的情况一直连续到第四天，林寿刚埋完老爷子，正也在茶棚里看那老汉儿变戏法的这天，失事了。
老汉儿今天也如往常一样演出。
一把大砍刀把儿子砍了，然后讨赏钱。
赏钱讨完，对着儿子一个“起”……
恩？没站起来？
地上躺着儿子的尸体，一点没动。
老汉儿脸色微变，又来一次“起”……
照旧没动，儿子躺在地上，死了一样。
老汉儿这下脸色彻底变了，向着围观的看客人群里弯腰躬身拱手，深鞠一躬道：
“某家初到京城，不懂规则，未曾参见此处妙手前辈，还望海涵，妙手神通宽大，致某家此小术不行，还望您高抬贵手，某家愿尊您为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