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狞相的罗刹恶鬼未有直撄其锋,而是选择扑向另处尚未全然清醒过来的玉珥古楼门生。
这【罗刹鬼】虽说狠厉。倘若见到强者自是不敢正面对敌,而是选择遁逃。因此在易瞑入店以来,两只【罗刹鬼】未敢有任何行动,深怕被易瞑瞧出个眉目,可惜最后仍是袒露。
易瞑瞬身至两只恶鬼跟前,拂尘直接扫向其中一个。
听得一声惨嚎,却是没了踪迹。定眼一看,却是化作一缕黑烟往地板的漏洞里钻去。
此时,赵铭恩和张鸦九的胜负仍未分出结果。
张鸦九虽说是屈居下风,但成就五时天窍修士有多时,身心皆已脱离凡胎,对方起手剑式虽说有些捉摸不透,可看了片刻,也明了其中纪律,隐隐有‘应有尽有’的意思,纵然自己的快剑再快,在这潜伏宇宙玄幻的剑招面前也有些无力。
只可惜赵铭恩修为略低,未能将这剑意发挥出来,否则张鸦九早就落败。
张鸦九心虽是心性自豪之人,但并非愚辈,瞧出眉目后,剑势未因此而缓了下来,一剑接着一剑,重复无穷,未有衰竭。
剑影纷纷叠叠,织整天罗地网,将赵铭恩笼罩其中。尔后法式玄奇,身形一变,如枯叶一般随风飘摇,不着痕迹。
一时间,竟幻化出数道虚影,配合这绵密的剑网,竟是让赵铭恩一时间分不出个虚实。
突变的局势,赵铭恩心中有些惊疑,手中的攻势不得不尽数敛去,化作点水不漏的守势。
随着时刻的推移,已是落了下风,一滴汗水自赵铭恩脖颈流了下来。
张鸦九冷笑一声,在赵铭恩略有分神之际,先前张狂的剑势一收,数道身影尽归于一,直往赵铭恩的命门扑已往。
乃是自己在修行【古楼剑法】的时候领悟出来的杀招,一剑归心。
这一剑,不是想取赵铭恩的性命,而是想废了他的修为。
好让他以后再也无法拿起剑在自己眼前叫嚣。
自知退无可退,赵铭恩再度凝神已对,一身气劲全数灌注在剑身,为的是最后一搏。
在这风雨顷变的一刻。
一道灰色身影飘飘忽忽地落在两人间,拂尘一扫却是弥平了两人间迸发出的强烈攻势,令两人猝不及防。
张鸦九这一剑本就尽了全力,冒然被打断,已无有余力回手。
气息登时一滞,口中的腥甜再也遮拦不住,尽数呕出,连忙拄剑于地,仍显狼狈。
赵铭恩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剑丢去一旁,人瘫坐在地上。甫从生死之间脱出,心神仍有些未有凝定。
张鸦九恨恨地盯着眼前之人,冷声开口道:
“两人比试最隐讳被第三人打断,乱了方寸,前辈连这基本的原理都不懂吗?”
易瞑挠了挠脑袋,开口回道。“我在这给我不成材的徒弟道个歉,先前有些冒犯,只是贵派要是还想捉寻凶手,我想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立马听出易瞑话中寄义,张鸦九自忖自己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未再理睬眼前之人,便先是进屋去寻自己两个师弟。
“起!”
易瞑大手一抓,赵铭恩一时间只感应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刚刚为什么不催动自身体内的火凰真气?”
“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敌,至于吗?”
赵铭恩缩了缩脖子,嘟囔道,仍是被适才那一剑弄得心有余悸。
“呵,你倒是心善!”
说着,拽住赵铭恩就往外走,凭赵铭恩怎么挣扎都不能挣脱。
“您真是要带我去哪啊。”
“捉鬼!”
易瞑脚下生风,两人已是出了小店有数里之远。
“那马车怎么办,都花了些银子的!”
赵铭恩见无法挣脱易瞑的铁掌,只好仍由他捉着。
“哪那么多空话!豪光大放,显灵寻踪,走!”
说着,两人竟是化作光线,留下一道弧迹。
“张师兄,现下怎么办?”
张鸦九带着自己两个师弟出了店门,却发现已是不见了那二人踪迹。身后两个少年人皆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也是废物,竟是连【罗刹鬼】在店中也未有察觉!回去后,好好修炼,早日开了三窍!”
张鸦九扭头朝两人骂了句话,二人皆是羞愧得低下头。
从身上取出一道灵符,夹在右手中指与食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道:
“玉珥古楼第三楼楼主望晴天座下真传门生张鸦九,在此请誓!”
说着,灵符竟是显出淡淡蓝光,似有感应。
“寻踪显迹,索灵引渡!”
灵符碎成点点星光,落往前方,隐隐显现出一道轨迹。
“追!”
字音方落,三人身形一动,已是消失不见。
这孤零零的小店,只留下两具枯骨,成了一无名的枯冢。
在这荒郊,只有两个面露狰狞的【罗刹鬼】拼了命在跑,其中一只肩上另有一道真气留存的痕迹,显然受了不轻的伤重,脸上的恐慌未有消褪。
这【罗刹鬼】心里已经有了算盘,只要他们能够逃出缥缈川,甚至逃出仙土,隐遁到天昭去。
再找几个修士滋补一下自己,说不定还能成就鬼道,到时候再卷土重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也是不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胸中蓝图很美满,可惜现实很骨感。
好巧不巧,眼前又泛起了一道身影,其中一只【罗刹鬼】面色阴沉,厉声喝道:
“闪开!”
说着,厉爪划落,要将那人开膛破肚。
只听得一道清越的剑吟,银白色的光弧一闪而过。
【罗刹鬼】愣了一下,还停摆在厉爪划落了姿势,只是眼前已经徐徐被虚空吞没,隐隐可见黑白两道虚影在他眼前晃悠。
这一剑,即是将他分了两半,消于天地间。
另一只【罗刹鬼】也是愣了下,两只恶鬼在缥缈川为非作歹,皆是专挑那些没有修为或者修为低微的大户人家下手。
在受到玉珥古楼的压力下,才计划找个地方躲一阵,未曾想先是招来个瘟神,又遇到个煞星。
认真是流年倒霉。
剩下这【罗刹鬼】想要逃命,可腿肚子已经听不得使唤,求饶的话语还未有开口,自己渺小的身影就又被那一道寒白的光线吞没。
而易瞑带着赵铭恩循着他在【罗刹鬼】身上留下的印记赶到的时候,感应到了那印记莫名消失,只剩下一个头带斗笠的剑客站在那。
“你泛起的真是时候啊,师侄。”
易瞑松开了抓着赵铭恩领子的手。这一路被易瞑那么折腾,赵铭恩脸色有些发白,险些缓不外气来。
“游历归来,举手之劳。先走一步了,师叔。”
那人颔了颔首,化出一柄细长的宝剑,御剑远去。
“师尊,那人谁啊,太没礼貌了吧。”
缓过气来的赵铭恩,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有些气不外。
人再怎么也比你有礼貌,易瞑如是腹诽道,但照旧要向赵铭恩说明。
“阙蓬峰座下真传门生,严剑霆。”
说着,从袖口内掏出一纸做的小船,抛向空中。
淡淡的光线在身边隐隐浮现,竟是酿成了一艘木舟浮在两人面前。
“走,回庐山去!”
易瞑又抓着赵铭恩往舟上一扔,摔得赵铭恩人仰马翻,自己却是纵身一跃,飘落在舟头。木舟慢慢划动,往那天际划去。
“师兄,你看这....”
张鸦九带着两个师弟堪堪赶到,现场虽有打架痕迹,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回去禀告大楼主,门生幸不辱命,恶鬼已经伏诛。”
“可....”
“就按我说的去说!”
张鸦九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两人,哪另有先前那翩翩令郎风范,两人俱是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跑了回去。
摸着手中的宝锋,看着远处的天际,张鸦九喃喃自语道:
“观沧海啊观沧海,那悟出的一剑,没有使出来,是否也感应可惜了。”
声音夹杂着遗憾,又有些意犹未尽,手中湛蓝色的宝剑似是在回应张鸦九的叹息,隐隐震动,散发出点点蓝光。
“一朝相遇,那人竟是精进如斯,是我小看了。也许二楼主的出走是对的,拘于一隅,只会沦为井底之蛙。”
抚在剑身身上的手紧紧一握,皮肤被剑刃划破,鲜血渗出,覆满了剑,又沿着剑身,滴滴落入到脚下的土里,徐徐润泽一片。
“此行后,我便向师尊请辞,远行游历一番,见证辽阔天地。你会陪着我吗,观沧海?”
那淡淡蓝光愈发浓烈,震动得也愈发强烈,似在应和张鸦九的问话。
张鸦九轻声一笑,脸色竟是柔和些许,将剑身贴在脸上亲昵地蹭了蹭,沾染了些血迹。
“抚长剑兮游四方,身首离兮心不惩......”
张鸦九兀自坐在地上,弹铗轻吟道。
“身既死兮神以灵,灵魂亦兮为鬼雄......”
声音悠扬远长,天际夕阳的余晖将他影子拉长。
目光定定地遥望远方,有无限霞光在他眸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