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赐向来性格温和,并非那种不愿亏损的主。事实上,以前家中尊长就时常把亏损是福挂在嘴边,形成了他喜欢退让的性格。但退一步是退,退一百步那就是脑子有病了,不由得怒道:“你有没有搞错,我这要退到哪儿去?”
侍卫横眉一皱,哪有他们退后的原理,惹陛下不兴奋,明天脑袋就要搬迁,冷声道:“好大的胆子,让你退你就退。”
张天赐心中越发不悦,这带刀的侍卫穿着锦衣,来头不小吧。如果平凡人遇到这家伙,指不定已经颔首哈腰了,但自己并不是寻凡人,没有经过封建糟粕的洗礼,而且自己另有梁家女婿这一层身份在。
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云雾弥散,不见太阳,只能从亮度和自己的感受大致推测出时间,不理那个侍卫,掀开帘子问道:“娘子,饿了吗?”
梁慧兰一愣,点颔首:“有一些。”
“那咱们下车弄点吃的再上路。”张天赐跳下车,替梁慧兰拉着帘子。
梁慧兰从逼仄的马车里钻出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侍卫和前面的马车,心中有几分管忧,怕误了时辰。不外也明白张天赐做得没什么差池,她一个弱女子,郎君身子也不强壮,二人怎么推得动马都差点拉不了的车?
张天赐扶着梁慧兰下车,在路边上捡了几个石头围成一个小坑,又折了几根树枝搭在火坑上,在几颗高峻的栗子树下,找了些稍微干燥一点的落叶。
侍卫没想到这人会如此不讲原理,不就是让他退一些吗,如果不是陛下嘱咐过不能以势压人,他都拔刀了。
“陛下,你这侍卫有些许愚笨啊。”远处坐在车辕上的张子维看在眼里,哈哈笑道。
车中男人并不在意,侍卫太智慧,担忧的就该是他了。
“下车看看吧,也好见见安南的风土人情。平日你总在奏章上吹嘘安南民风淳朴,人人知书达礼,我倒想知道是不是这样,扶着我。”男人也起了兴致,从马车中出来。
张子维锐利的目光先扫过往石圈里塞木枝的男女,估摸了一下战斗力,觉着没什么危险,跳下了马车:“陛下小心些,莫要弄脏了鞋子。”
赵祁虽贵为一国天子,却没有那么金贵,照旧凉王的时候在封地里没少刻苦头。虽然,他也庆幸自己当初随着将士们在外奔忙,而不是一头埋进诗书里只知空谈,否则现在帝位哪儿轮获得他。
玄色的靴子踩在泥土上,赵祁心里颇为踏实,与张子维一前一后,来到张天赐身后,给了侍卫一个眼神,示意他退下。
张天赐弯着腰生火,柴有点湿,吹了半天,才勉强冒出浓烟。
见张天赐拿着一个小玩意吹两下便生出火来,两人对视一眼,颇为惊奇。行军打仗要是能有这工具,士兵们就不至于在大雪天里只能啃点干粮。
张子维识趣地踏出半步:“年轻人,你手上的是什么工具,可否借老夫一观?”
张天赐扭头,这老人家一脸笑意,他却无半分好感,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仆,侍卫都这样嚣张跋扈,想来主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开口道:“商业秘密,岂能轻易给他人寓目?”
张子维一愣,商业他知道什么意思,秘密他也知道,什么是商业秘密却从没听说过,不外跟商字搭边的工具都与钱有关,这他是心知肚明的,半晌从怀中摸出一锭亮蹭蹭的金子:“小友,这点够不够?”
草!
张天赐目瞪口呆,他很想藐视一番这动不动就拿钱砸人的行为,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估摸着能有三五两,换算成人民币也有好几万。
“怎么,嫌少?”张子维又掏出一锭同样巨细的金子。
唰的一下,张天赐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娘子,快把石头擦一擦,怎么能怠慢了两位朱紫呢。”
“郎君?!”梁慧兰不太情愿地拿脱手帕,擦洁净张天赐抱过来坐的两块大石头。
“来来来,二位请坐,先听我介绍一下这款产物。说起这工具,那就话长了,从前有一座山,叫奥林匹斯山,山上住着众神……”
“这火即是普罗米修斯从天上盗来的天火,经久不灭。”
梁慧兰听着张天赐胡乱吹嘘,有些脸红,她可是亲自看着张天赐怎么做出来这工具的,跟天火哪有关系?郎君怎么这般不着靠。
赵祁眼中异彩连连,赞叹张天赐居然能把这工具说得天花乱坠,看了一眼张子维,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后继有人了,又看向张天赐:“小子莫要唬我,这些年天南海北我也走了不少地方,可从没听过奥林匹斯山,也没听过有叫普罗米修斯的神。”
张天赐摆摆手:“你听没听过不重要,天下这么大,谁说敢说他能知道所有地方。更况且,你以为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就是天下了?那外洋,另有好几块跟比我们还要大的陆地。”
赵祁一下坐正,手指在膝上敲打着:“认真?”
“必须认真啊,你若不信,派一艘船出海,一直往东航行,走三万五千里便可寻到那片大陆。”张天赐随口道。
有没有其他大陆张天赐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以现在的生产力肯定没法证实。
不能证伪,那就是真的。
嗯,没错,就是真的。
张子维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插嘴道:“赵老爷,切不行听这小兄弟乱说,大海可不比陆地,海上凶险无比,什么船能走三万五千里?”
又朝向张天赐:“来来来,金子给你,天火给我。”
赵祁摇摇头,心想也是,三万五千里外真有大地,这人又是如何知道呢,明显是为了推销自己的工具,信口胡诌而已。
张天赐笑吟吟地接过两锭金子,学着电视里的昔人用牙咬一下,黄金很软,轻轻一咬就在上面留下了两个牙印。
确认是真的无疑,扔给了梁慧兰。
火慢慢大起来,因为柴很湿润,发出呲呲的声音。
“两位赶了那么久的路也饿了吧,恰好一起吃点工具再上路。”张天赐觉着坑了人家挺欠美意思的,起身到马车里取出早上准备的烙饼。
饼里面放了羊肉,创意来源于他在西北某自治区吃过的烤包子。
烙出来的饼外表酥脆,色泽金黄,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只需在火上面热一下就好。
二人对张天赐的烙饼也有些兴趣,并不担忧会出啥岔子,此行是赵祁临时起兴,未事先做部署,不行能有人知道。那站着的女子,看行为举止一ㄇ出自大户人家,也不似会胡作非为之人。
此前一二百年,神州大地战乱纷飞,狼烟四起,十五年前才结束北方的大战,吃的工具不是煮就是蒸。铁器在民间开始流传,也就是近年军备不缺,有大量铁流入民间才开始的。
所以,张天赐这做法也算独树一帜。
烙饼只有两张,平铺在搭好的树枝上。在张天赐的控制下,火势不大,恰好将油烤得呲呲往下滴。
不多时,羊肉混淆着油的香味再也包不住。
张天赐又在路边捡了不少板栗,这山上的栗子有两种,板栗和毛栗。毛栗味道更为甘甜,就是太小,剥起来麻烦,所以他只捡板栗。
刚掉落的板栗外面包着毛刺,用脚使劲一踩,去掉外面的刺壳,剩下的就是拇指巨细的栗子。
烙饼烤得差不多了,张天赐将火灭掉,然后把捡来的板栗扔进剩下的火灰里。
拿着火折子看了许久的二人,终于研究明白了,有种自己上当的感受,就这也能值十两金子?
大意了!
难怪这小子这么殷勤。
张天赐将烤好的饼小心翼翼地撕成两半,分给二人,乐呵呵隧道:“你姓赵是吧,我也随着叫你赵老爷吧。不是我说,你那护卫太不妥人了,适才二话不说就让我们往退却,你看看,我们要退到哪儿去。待会儿吃完工具,推着你们的车往后倒点,这么下去也不是措施,你说是不是?”
“既然如此,你说了即是。”赵祁点颔首,横竖又不是他着力,拿着张天赐递过来的饼,轻咬一口,满嘴留香。
赵祁以为寻凡人家的工具味道好不到哪儿去,结果却出乎意料。
“小子,你们这边吃的都是这工具?”
“想啥呢,我们这边穷啊。不说别处,就我们那村子,每年都要种一季冬小麦才气勉强吃饱,连顿顿大米饭都是痴心妄想,更别说吃肉了。昨天我请村里的小伙帮我做事,都只需要一顿白米饭就够了。”张天赐藐视地看向这位赵老爷。
这位爷莫非是离人间太久了,脑子都傻掉了?
张子维:“……”
这算穷吗,都能吃饱饭了还穷?
“哦?”赵祁颔首,心中琢磨着张子维确实夸张了一些,奏章里还说安南黎民偶尔能吃上肉。
虽然,比起其他州,安南算得上富足了。
“另有,现在收税也太狠了,黎民家里基础留不下余粮。这些年没有大灾,尚能维持。一旦遇上干旱洪水,或者遇到蝗灾,别说吃饱饭了,恐怕要饿死不少人。”
半晌没说话的张子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的意思是税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