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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未央:公主殿下千千岁

番外4 红灯笼

长乐未央:公主殿下千千岁 双仨 12688 2024-02-23 15:24:14

  番外4红灯笼

  又是个大雨天,他又提倡了高烧,打他记事起他已记不清自己已经发过频频高烧了,听嬷嬷说小时候一场高烧差点儿就夺了他这个襁褓婴儿的命。

  可住在这宫里久了,他时常能看到自己的哥哥弟弟们生了病都有母妃亲力亲为照顾,唯独他如一株风中的草儿,自己的母妃萧良娣从未照顾过他,自己更是参见父皇寥寥频频。

  他体弱多病,好频频都没能活过来。

  不外也不知是老天可怜他照旧折磨他,总是让他病痛一场后重获新生。

  “重获新生……”十二岁那年,他被六皇子七皇子揍了一顿后,鼻青脸肿地回到了香月阁后的石墨轩,受苦了的孩儿即便再不得母亲的欢心也是希望能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的,他拖着病痛的身体回到殿中却不见母亲的踪影。

  “母妃?”他犯了急,跑遍整个香月阁,除了寥寥四个宫人便再无人影,“嬷嬷!”看到嬷嬷的第一眼,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一头扎进嬷嬷的怀里。

  “哎呀八皇子,您这是怎么了?”

  “嬷嬷,母妃呢?”洛殷离从小到大从不喜欢起诉。

  “良媛她、良媛她犯了龙怒,被关进戒律所了。”

  戒律所是宫里押解下人的地方,母妃即便犯错也不应被关进戒律所啊,洛殷离犯了急:“那怎么办?”

  “殿下,奴婢、奴婢也不得而知啊……”

  “嬷嬷、嬷嬷您想措施救救母亲吧。”洛殷离泪痕满面,那小我私家即便未一日尽到母亲的职责,可她终究是母亲,洛殷离深知这一点,从不敢忤逆。

  可说到底,这满宫里无人救得了母亲。

  他突然想起上午遇到的那个女孩儿。

  她说她叫洛泱,还说,以后有什么麻烦就去永寿宫找她。

  他照旧放弃了,洛泱是自己的妹妹,本就是萍水相逢更况且不外一孩童之语,

  他照旧决定只身一人去求那个他只见过三次的父皇。

  那日雨下得很大,他跪在椒房殿殿外,没人能劝得动他离开,尚书房甚至有几个侍卫都不识得他,更从未听说过这宫里竟另有个八皇子。

  倾盆大雨浇在他身上,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他紧紧闭上眼却照旧缓解不了身上被打之后的肿痛,前几日偶感的风寒还未痊愈,他的头越来越沉,雨水明明是酷寒的但他的身子却是滚烫的。

  即便随处都是雨水声但他还清楚地听到店内男人爽朗的笑语和女人娇媚的奉承。

  他终于捱不住晕了已往。

  再次醒来,自己突然多了位母亲。

  她是懿贵妃,他自然知道懿贵妃,那是当今最受宠的永寿宫主位。

  预想的坏日子并没有到来,懿贵妃反而对他体贴无比赞誉有加,他突然明白母亲二字究竟为何意了。

  他不光有了懿母妃,更有了位他这一生,最在乎的人。

  她总是像个小鸟儿似的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一口一个“八哥”,有时甚至让他有些无可奈何,父皇也因此时常看护他,终于把他当成个正常的儿子来看待了,可每每在永寿宫瞧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模样,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有时他也会想,懿贵妃对他如此好,会不会也只是因为她膝下无子的缘故,每每想到这儿,他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不外是相互慰藉银货两讫的事,他却如此这般珍重。

  八皇子日渐长大,才学兼备而非伧夫俗人,皆称其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又有懿贵妃作为靠山,已然成为满朝里最能与太子制衡的皇子。

  “八哥,你去过楼兰吗?”隐都郊外的无边草原上,洛泱和洛殷离并肩而坐。

  “没有。”洛殷离摇了摇头,但他眼里和那女孩儿一样充满期盼与憧憬。

  “我好想去看看啊,”洛泱鬼灵精怪地露出两个白牙,“等我成了亲,我就可以随便走动啦。”

  结婚……

  陌生的二字深深烙在他的心头。

  他们都大了,洛殷离终于意识到一个残酷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这件事以前他便想过,可他却总是觉得退一步天南地北,许多事忍忍便已往了。

  可儿时的回忆久久彷徨在他的梦里消散不去。

  宫人们的冷嘲热讽,兄弟姐妹们的鄙夷不屑,母亲父皇的冷眼相待,更有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病痛折磨,如今,更有自己最珍视的女孩的离开。

  楚云锡。

  他知道这个楚云锡,也知道洛泱对他魂牵梦绕。

  如今摆在眼前的,唯有这个要领,能让他彻底俯视所有人。

  所有的欺凌,所有的不在乎,都只能以此颠覆。

  也唯有这样,他才气留住自己最在乎之人。

  “父皇,近日西凌与我朝战况猛烈、前线吃紧,黎民百孔千疮且白骨暴于外,千里无鸡鸣,万里无鸟叫,儿臣愿领兵前往西凌平乱赈灾,儿臣认为此计可行,望父皇批准。”

  洛殷离知道父皇定会批准,满朝里他外貌依靠冷家曲家,实则忌惮得很,此去西凌本就是命数不定之事,若派太子前去恐有政变,再加上若给了太子兵权无疑是增强了皇后的势力,于情于理,他都市批准。

  “西凌阵势险要,外人有进无出,历朝历代都无乐成之人,离儿,你真的决定了?”永寿宫侧殿,懿贵妃担忧地看着已一身戎装的洛殷离。

  “母妃此时问儿臣便知儿臣心意已决。”洛殷离没什么神色。

  “我知道你是有主见的,只身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儿臣明白。”

  “离儿,那你——去见过萧良娣了吗?”

  洛殷离的身子明显一顿,“儿臣没有。”

  不仅没有,他也没有去见的计划。

  “她终归是你的母亲。”

  是啊,曾经他也觉得她究竟是自己的母亲,每每他受了委屈总是申饬自己,萧良娣是母亲,可如今,他却不想见她,就当是自己不孝吧,等来日名成身就,他再去见她。

  他没有带几多戎马,平日与只与自己的贴身侍卫景烁形影不离,若带了太大的人马前去领土势必引起西凌疑心,倒不如直接名为都督显得正常些。

  不外这样的战略无疑增加了他在路上的风险,果不其然,临近领土时他们遭到了西凌流盗的突袭,他受了伤,却并未逃回,反而继续只身一人向前走,被一户西凌的村妇救了。

  村妇的丈夫是个铁匠,家里另有五个子女,一家子都是朴实之人,其乐融融的日子很是幸福。

  洛殷离治军严明,做事雷厉流行,不到一月,祁乌之战发作,据传言西凌黎民流离失所,无数战士战死沙场,成千上万的尸体聚集如山无人清理,犹如人间炼狱。

  那时军里有传言收复西凌后,八皇子曾独身一人前往郊外的一个小木屋待了许久,无人知道究竟为何,只知道那里曾经住着一个幸福的七口之家。

  三年后祁朝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太子党羽大受攻击,只因戍守西凌三年的八皇子带兵回朝。

  这三年里洛殷离的羽翼越发丰满,明白是非也越来越多,他知道人人不行信,尤其是自己的父皇。

  从前他以为只要他足够优秀就可以与太子一争高下,可如今他看明白自己少的是嫡出的身份,他永远无法弥补的缺陷,至于父皇为何器重他——不外是牵制太子党羽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三年期已至,萧良娣——尔后被追封为琼妃已经薨逝了。

  是家宴之时饮了被皇后下了药的鸩酒。

  萧良娣没能等到自己的儿子回朝,只留了一句话命嬷嬷带到。

  “冷氏绝非善类,取而代之乃上上策。”

  取而代之。

  塞罕坝围猎就是他的游戏的开始。

  只是他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懿贵妃和五公主。

  五公主是他永远的软肋,他甚至想过为了她放弃这三年里准备的一切,可当他看着五公主正因赐婚楚云锡而自喜之时他便知道自己没有赢面,或许她即是他夺取皇位最后一根稻草。

  是他部署了人行刺天子,也是他让太子一党觉察异样,他要做的就是演一出不露声色的苦肉计,可他想不到的是这场争权夺利中,五公主也被卷了进去。

  他乐成了,可他乐成的不彻底。

  那夜已是丑时,平日偌大的皇宫内本应是几个打更的小太监和值班的侍卫们轮流看守,时不时有几辆运输水桶的马车进出皇宫,轮毂轧在石砖地上发出的声音都是静谧祥和的,可今日的夜晚,腥风血雨,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高得看不到顶的城墙,深得走不到尽头的宫巷,皇宫就像是一座深牢,不禁锁住了无数红尘女子的无尽理想,更锁住了皇家每一个皇亲贵胄心底最起码的良知。

  无数人的尖叫声,满宫里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宫人,数不清得一个个倒下的侍卫,鲜血洋洋洒洒的声音,一夜之间,整个隐都似乎都已倒戈,整个皇家侍卫效忠得不再是那个高屋建瓴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如今领导他们的,是那个站在最前面大步向前走手握雪刃冷眸逼人的男人。

  或许过了半个时辰,尚书房外的惨叫声与武器声终于徐徐稀落,突然之间,殿里殿外寂静得似乎都能听见流淌着的鲜血的声音。

  咣当一声,尚书房的大门被狠狠地推开,走进两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的长袍让人感应十分压抑,肩膀处金晃晃的胄甲恰好与他玄色长袍上的金纹蟒图相得益彰,男人面色酷寒,一双精明的眼睛尽是数不清的阴沉与决绝,可那阴狠的光线下似乎总是罩着一层淡淡的无奈与落寞。

  “离儿,”天子已经撑着无力的身体坐了起来,他苍老疲倦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的笑:“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还真是,一副储君的样子。”

  洛殷离嘴角轻轻一挑,骨节明白的手紧紧捏着武器青筋袒露,声音跌入冰窖:“父皇圣明。”

  “你嘴里唤着朕父皇,眼里却只有朕的这把龙椅。”

  “天下之人,无人不羡、不愿。”

  “勋儿才是太子,即便如今犯了错,但也是祁朝黎民所认的储君,你这么做,不会有结果的。”

  他的眼里有些不屑:“一个被人陷害却无力还击之人,没有资格做天子。”

  “果真、果真,围猎行刺之事,果真是你做的。”天子指着他,气得满身哆嗦。

  他笑了笑,将宝剑放置身后:“父皇英明。”

  “一招苦肉计,你骗过了所有人。”

  “虽然这一切照旧要谢谢三哥和五哥的玉成,若他们没有因为急着想要拉我下马冲昏头脑,事情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如此尴尬。”

  “你、你早就策反了黑甲军的所有人为你卖命,楚硕他们,都是你的人了吧。”

  “父皇,您教给过我想要掌控一小我私家最好的要领即是握住他的软肋,其实倒也不用软禁他们的家人,如今天下人尽是谋士,人人都市站队,您的权利早就只剩一具躯壳了。”

  “你这么做,对得起琼妃吗!”

  “禁绝你提母妃!”他似乎是被踩到了猫尾巴,一双眸子赤红,“今时今日,你有什么资格提母妃?”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这么多年,你有将母妃视为自己妃子吗?你有将儿臣视为自己的儿子吗!因为母妃身份低下,你不待见她,母妃连抚育我的资格都没有,我虽长在永寿宫,可我走在那红墙里连一个太监都敢取笑我!”琼妃从未养过他,他怨恨过琼妃,可自琼妃死后,他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天子,“母妃被人害死了,你迁怒于皇后,你真的是在为母妃做主吗?你只不外是想借此削弱皇后的势力,你知道皇后的母家强大,前朝无数人在扶持太子,你担忧权柄下移而已。”

  “那天的倾盆大雨,我走在永巷,满身湿透,路过的太监宫女甚至吝啬得连一把伞都不给我,那是母妃被关进戒律所的时候,如此奇耻大辱,我想求你,求你能饶过母妃,可是你就窝在椒房殿,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我就跪在这殿外,被雨淋了两个时辰,直到太后把我接走,你不愿瞧我一眼,一个施舍都没有。”

  “而现在,你突然重用我,看中我的才气,那是因为我无数个日夜苦练出的结果!此外皇子们在他们母妃的怀抱里取暖时,我在淋雨,此外皇子在学射箭时我在无边草原被晒晕在马背上!你知道为什么我箭法如此高明?那是用我手上的血和疤换来的!”

  “我念着母妃,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放下对母妃的偏见,也放下对儿臣的偏见,可最后,母妃却被皇后毒死了,你没有半点伤心,你告诉我,若死的是懿贵妃,你又会怎样?”他虽气愤得双眼赤红,依旧红了眼眶,再冷血无情的他,也终究是个孩子。

  “琼妃基础就不是你的母亲!”天子突然道。

  他不行置信地看着天子。

  “你的母亲,不是琼妃。”天子叹息,颤颤巍巍地打开机关盒子,里面,只是一个玉佩,不外做工十分精细,看起来价值不菲。

  “你什么意思。”

  “你的母妃,其实是楼兰的一个公主。”

  楼兰公主?

  “呵,你觉得你现在说这种话会有人信吗?”他只觉得可笑。

  “这是、这是你的母亲走之前留给你的,是楼兰著名的和田玉。”

  洛殷离接过天子递来的玉佩,有些张皇,触手生凉,剔透的象牙白色的带着点儿鸽子血似的红色,上面用了极为精致的雕工雕成了一个狼头。

  “你的母亲,是楼兰送来和亲的嫡公主,她天性不爱羁绊,她不想和亲,被送来了以后更是万般不愿。她的美貌惊为天人,与、与贵妃平分秋色,朕原本,也只是想让她做个部署,无奈那晚朕在香月阁中喝多了酒,便有了你。”

  “秋岚一心想着离开祁朝,可得知自己有了你之后才循分了不少,可生下了你的第三天,她便趁着守卫不注意,逃走了。走之前,留下了这个玉佩,她不会写汉字,只是将话转告给了她的婢女,这封信,是婢女代笔,写给你的。”

  听到这儿,洛殷离基础不相信天子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双手哆嗦,太阳穴处青筋袒露,可照旧接过了信。

  熟悉的字迹……

  “孩子,母亲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就离开你了,母亲知道被抛下的滋味欠好受,可是我很自私,祁朝皇宫的生活并不适合我,它就像一个无尽的牢笼,无数个枷锁让我窒息,让我过活如年。”

  “孩子,如果有时机,你一定要来楼兰瞧一瞧,那里不仅仅是沙漠与沙漠,另有无边无际的草原呢,母亲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而且,那里有小我私家在等母亲,母亲允许过他,会去找他。他不是皇亲贵族,只是一个普通人。孩子,爱不是禁锢,照旧一只可以自由遨游的鹰,如果你长大了以后也要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对她好,给她想要的生活。”

  “这块玉佩,是我能为你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了,母亲对不起你,孩子,母亲永远爱你。”

  最后几行字,洛殷离已经看不清楚了,信纸逐渐被打湿,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满身哆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即是琼妃代笔的,她就是照顾秋岚的人,皇宫里,太后的意思是禁绝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任何人,所以便谎称秋岚公主突发暴病,不幸去世,而婢女萧氏有功诞下皇子,封爵为萧朱紫,厥后,你那年在雨中苦苦为她求情,朕也才意识到这些年亏欠你的太多,便让紫懿抚育你。”

  “所以,萧氏不是你的母妃,也并没有抚育过你,她想要的即是为秋岚报仇,那碗毒药,是她自己自愿饮下的,事发当晚朕便查明了真相。”

  母妃是自尽?

  “她要的,不外是想要教唆你争夺皇位,她想要朕死,为秋岚报仇。”

  “她现在在哪?”他声音哆嗦,突然,自己一直视为母妃的人竟只是一个想要利用自己的婢女,他满身哆嗦,泪水划过他有棱有角的下颚,“秋岚公主现在在哪!”

  “她逃走了以后朕没有下令追她。”天子摇摇头,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秋岚她天性不爱羁绊,她一直喜欢一个常往来祁朝与楼兰的中原茶商,但楼兰的皇亲们都阻挡他们在一起,但秋岚掉臂一切,最终被父亲送到了祁朝和亲,最后,她照旧去找了那小我私家。”

  “你母亲是个敢爱敢恨的坚强女子,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冬风中——”天子轻笑一声,“这么一说,泱儿倒像是她的女儿。”

  天子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来到洛殷离眼前,微微一笑:“离儿,这一切,是朕的错,你、你放了勋儿和其他人吧……”天子的声音越来越弱。

  洛殷离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太阳穴青筋袒露,天子的一番话虽让让他有些心悸,可优柔寡断,从不是他的气势派头,他徐徐站起,泪水也早已干枯,“父皇,晚了。”

  “在这深宫,所有人一出生便有了要饰演的角儿,皇子一出生,即是注定在在腥风血雨中杀出自己的路。我,也曾想过,离开这吃人的皇宫,我也曾对那世外桃源心神憧憬,可一切都晚了。”

  “你这么做,对得起、对得起懿贵妃,对得起一直视你为至亲的泱儿吗!”突然,天子喷出鲜血。

  “那茶里有楼兰特产的断肠草,儿臣能得此毒药,也得谢过父皇派儿臣征战西域。”

  “你、你……呵,”天子无力地倚在龙椅上,生无可恋地笑笑,“好狠毒的心肠,你会是、会是一个威震天下君王,可是做天子,要心怀天下,你对黎民好,黎民才会感恩你、赞美你。”

  “这些事,无须父皇费心。”

  “是啊,不用朕费心,”天子闭上眼,血汩汩地不受控地从他嘴里吐出,“你、你当得了一个明君,可是你、你永远、永远都得不到泱儿的原谅……”

  闻言,他眯眯眼,如同一只洪水猛兽。

  “你以为朕的眼瞎了吗?”皇兄冷漠地笑了笑:“泱儿不会原谅你的,泱儿的性子,看似、看似柔情似水,其实十分倔强坚强,你对她强求,只会让她更恨你。”天子喘着粗气,已经气若抽丝,“你们今生缘深做了兄妹,缘浅做了兄妹,即是你、你这一辈子的报应……”

  “父皇照旧费心自己吧!”他脸上已有怒色。

  “离儿,放了、放了泱儿吧,就像是朕,放了、放了你的母亲一样……”天子神色疲惫不堪,声音徐徐弱了下去,直至没了气息,倒在了椅子上。

  半晌,尚书房陷入了死寂。

  “父皇?”他的声音略略哆嗦。

  “殿下!陛下、陛下不在了……”上前检察的景烁,探了探天子的鼻息,摇摇头,叹气。

  洛殷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笑容,他就那么站着,看着眼前紧紧闭着眼的天子,一时间,他似乎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他的思绪似乎飘回了那个雨夜,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微光中,他似乎看见了椒房殿的门徐徐打开,他看见了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父皇,他微微笑着,一副慈父的样子向他展开了温暖的怀抱。

  “父皇……”他喃喃。

  父皇,安息吧,这偌大的中原,这盛世祁朝,接下来,即是儿臣的了。

  偌大幽静的皇宫内寂静无声,唯有那闪着微弱灯光的勤政殿内传出几声幽幽的哭泣声,哭声断断续续的,似是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叫人无比窒息、肝肠寸断。

  祁朝有了新天子,不是太子,不是五皇子,而是一直无人看好却也饱受争议的八皇子。

  懿贵妃第二日便随先帝去了,贵妃去了的那日清晨,据说先帝还去永寿宫瞧过贵妃。

  “本宫记得初见离儿之时他才六岁,小小的人儿,不爱说话,没有半分淘气的模样,如今本宫真是纪念从前的日子,陛下坐在本宫的身边,泱儿伏在本宫的怀里,离儿就坐在那儿……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本宫的离儿,三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沙场上……”

  这样的话,宫里无第二人知,唯有新帝将这话记在了心底。

  先帝驾崩,新帝登位,一纸诏书,追赠嫡母冷氏为庄慧皇太后,庶母白氏为懿惠皇太后,二人均与先帝合葬祁陵。尊王妃柳氏为皇后,侧王妃林氏为从一品夫人。

  十行诏书,只字未提生母萧氏。

  新帝登位,祁朝变了天,先朝的冷家、曲家没落,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受先帝倚仗的柳家和林家,尤其是那柳家嫡女,贤良淑德,与新帝青梅竹马、相敬如宾,成了天下女子的楷模,唯一的遗憾即是皇后柳氏并未与新帝结婚,一字赐婚书先帝便驾崩,一切事从急,柳氏直接做了皇后。

  成了天子,他自然要将心爱的女孩儿留在身边。

  他好怕,他好怕自己的心上人也会如母亲般将他抛弃,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留她在身边。

  消息传了回来,秋岚公主现置身于姑苏渎川之地,与其一陪嫁侍女。

  但秋岚已在一月前别于人世,一月前,恰好是他登位之时。

  他来晚了一步,至死没见过母亲的模样。

  尔后之事,他派人查清楚了有关秋岚的所有事。

  秋岚曾相好的那个茶商基础就是掩人线人的名头,其实秋岚公主爱的一直都是楚硕,那个朝堂上的左膀右臂。

  既是楚硕,那楚云锡究竟是谁的孩子?

  一切貌似都醍醐灌顶,秋岚为了自己爱的男子和私生子抛下了他,其实也并非抛下,只是为了心中的自由。

  尔后无数次的早朝议政,每每看到楚硕这个年已过半百的老人,他时常会入迷且气血上涌,有一次尚书房之时,他紧捏着剑鞘想要将楚硕碎尸万段,可末了,他总是想起那封信。

  母亲已经不在了,他若再杀了楚硕——秋岚终归是母亲,而已、而已。

  他不再允许有任何在乎之人在背弃于他。

  至于楚云锡的命,他非要不行。

  一个夺走了母亲和心爱之人所有爱的人,他留不得,更况且他决不允许一个随时随地可以把他血缘身世揭露于世的人存在。

  那日玉门关处,他替她挡下一箭,他痛可他看着洛泱为他落泪,伤口似乎又没有那么痛了。

  射在他身上或许是九死一生,但若在洛泱身上,便必死无疑。

  洛泱哭着责怪他拿十分之一赌。

  其实那一刻,他连十分之一都没曾想过。

  厥后他醒了,谋逆之事也败事了。

  他可以直接赐死洛元勋,但他存了分私心,偏要让洛泱去。

  或许他的心也在这宫中变黑了。

  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洛元勋胸口插着把一短刀,也看见了倒在地上酒液尽数洒出的金酒杯和一支黑了半截的银簪子,他猜出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没想到,柔柔弱弱的洛泱竟能以如此惨烈的手段杀了洛元勋。

  在面对洛泱一次又一次的冷嘲中他很想告诉她,这些年他有多纠结、有多焦虑,告诉她他自己不止一次地在犹豫、在沉思他该不应向她袒露自己的心,他该不应为了她放弃准备的一切。

  那天赐死楚云锡之日,洛泱的声声恳求无一不牵起他心底最痛的伤,他想起父皇死前曾说秋岚与泱儿的性子相像,秋岚可以为了自由抛下亲生儿子,那他怎么会相信洛泱会永远不离开他?

  他见她的第一面即是在这红墙之中,她如同一束他从未见过的阳光照进了他的世界,从那一刻起他似乎便悄悄立誓定要抓住了这短暂的温暖,或许那一刻他们便注定了要纠缠在一起。

  不管世间会如何职责他与伦理相悖,他都不怕,可在无边草原的悬崖处,洛泱的话如同一把匕首深深刺进了他的胸膛。

  她说,她唯一想的即是逃离他。

  声声入耳,如利刃刀刀割开他的心,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原来他孤注一掷的爱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的死,不知是点醒他照旧把他拉进了更深的深渊。

  那日他忘记自己是如何从无边草原回了尚书房,他闭门不出三日三夜,看着院子里的白色重瓣木槿他不信洛泱就真的这么走了。

  他忏悔了,他真的好忏悔。

  他忏悔自己自私的爱让洛泱永远地离开了他。

  “陛下……”已入了隆冬,马上就是除夕了,皇宫里的寒风似乎格外砭骨,高进辉略有些哆嗦的声音也全都夹杂在了寒风中,他弓着身子,脸色十分尴尬,尖着嗓子似乎马上就落了泪:“您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个时辰了,随奴才回宫去吧……”

  原来这里已经出了内宫,不难看出这别致的小院子即是早已人去楼空的瑶花阁。

  两个月了,他再也没有穿过他最喜爱的玄色长袍,而是日日挑了素净的白色,有时挑了精白色的四喜如意云纹锦衣,有时挑了霜色的八答晕春锦长衣,就连上朝他都弃了明黄色的龙袍,而是穿着一身金镶边令郎袍,这样却是又违了祖宗规则,可这祁朝新登位的天子随处都是与众差异,便也没有人说闲话,不外他最喜爱的照旧那一身象牙白锦绣盘龙木槿袍,上面本应绣着的是梨花,是内宫特意凭据洛殷离的付托而做了改制。

  他一身白衣,依旧坐在瑶花阁殿外的小台阶上,他一双如海一般深的眼眸微微眯着,呆呆地看着手里不停摩挲着的玉佩,照旧那块羊脂玉玉佩,只是本通体圆润的玉佩酿成了金镶玉,那日事后,他宛如一个孤魂野鬼,失魂落魄地又回到了未央宫,未央宫一切如旧,只多了躺在地上已经碎成了好几块的玉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脑海里立刻蹦出了这句话。是他跪在地上,一块一块地将碎的不成样子的玉佩捡了起来,小心的用手帕包好,亲自寻了能工巧匠,虽不能修复但可以用金镶玉的方式重新粘合起来,只是破镜重圆尚且有裂纹,况且这酷寒易碎的玉呢?

  尔后,洛灵均竟进宫亲自将一封绝笔信交给他。

  洛殷离端坐在尚书房怔住,那信封外的娟秀小体正是洛泱的字迹。

  “十二弟灵均,亲启。”

  “音问久疏,歉仄良深,今吾亡去,原不能言,今知小女青衣喜君,遂以女托君,望君周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此一行,后或再亦不见,甚歉。马虎书此,祈恕不恭,谨此奉闻,勿劳赐复,多劳费心,铭感不已,勿念。”

  “洛泱。”

  她未留一字一句,仅此一张纸,寥寥几句没有他的只字片语。

  洛殷离颤着唇极重地闭上了眼,过了良久他招了手唤了高进辉进殿,尔后一圣旨颁布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兹闻罗城知府胡氏之女胡青儿淑慎性成,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早毓名门,朕躬闻之甚悦。今宁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良配。胡氏待字闺中,为成美人之美,特赐胡氏为宁王之王妃。一切礼仪,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

  泱儿,为了你,我玉成了他们,你能不能玉成我一次。

  “两个月了,她从未离开家两个月,”半晌,他死死地盯着玉佩,徐徐作声,声音已经沙哑不堪,“皇宫这么大,她怎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陛下!”高进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已有哭腔,“娘娘、娘娘她已经不在了!”

  “她允许过朕会一直守着朕的!她说过,会永远和朕站在一起,她怎么会不在了!”

  “陛下!”高进辉眼角含泪,“奴才即即是死罪也要说下去,陛下!已经两个月了!您日日都要来这瑶花阁外坐着,可是娘——公主,可是公主她真的已经不在了!陛下!奴才求您快起来吧!这已经入了腊月,台阶上寒凉无比!您好歹也进殿里坐坐啊,您身子受过大损,万不行再冷气侵体如此大悲啊!”

  “是啊,两个月了……”末了,他喃喃道:“朕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地走了,两个月了景烁照旧没有找到她,那就证明她还在世。”

  “陛下……”高进辉垂眸,这些日子各人虽不说却也都心知肚明,无边草原断崖如此险峻,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必死无疑,那里又多溪流,这尸首有可能被冲到任何地方,或许是被山上的野狼吃了也未可知,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洛殷离还没有醒悟,又或者他不想醒悟,他始终坚信着,若没有找到尸体,那她便在世。

  “陛下,您真的还要继续搜下去吗……”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双眼赤红,死死捏住玉佩的手暴出青筋,就似乎他昔日死死拉着她的手一样,即便到死,他还不愿放手。

  泱儿,两个月了,你认真便如此狠心,你即便要抨击我、要伤我,你也让我再见到你!你难道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施舍给我了吗?你就如此狠心,连尸首都不允许我找到!末了,他死死捏着玉佩的手蓦地一松,似乎是无力,也似乎是这一刻,他愿意放手了。

  他去看苏泠鸢的时候多了起来,宫里人人都传天子被异域女子迷了心智。

  他基础不喜欢苏泠鸢,虽然这样的喜畛刳皇家也是不足挂齿,可他照旧做不到。

  夕云宫改为瑶华宫,宫里所有装潢皆按楼兰气势派头,这所有的所有看似是他无比痛爱苏泠鸢,其实全都不外是为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执念。

  后宫里人人都尊敬他、畏惧他,唯有苏泠鸢对他无礼,可恰恰是这样的无礼让他在模糊中有了一丝的熟悉感。瑶华同瑶花,全都不外是他最后一点恳求。每每看着苏泠鸢那灵动明媚的小脸,他在脑海里那副日思夜想的脸才会在这一刻有了些生动,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气模糊的感受到她还在世。

  苏泠鸢不喜欢他他不在乎,她喜欢着别人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这仅存的一点儿联系。有时他也在好奇,为何她其时会掉臂一切地掩护苏泠鸢,他这样早已没了自由自在的人或许永远都猜不出原因,可既然其时她愿如此掩护她,那他也便好好掩护她,不仅是为了泱儿的一丝心愿,更是为了,眼前的女孩,是他的表妹。

  秋岚是苏泠鸢父王的妹妹,那也即是他的表妹。

  他不碰她,也有这个原因。

  他有一个妹妹了,可他做出的尽是恶狼之举,苏泠鸢,似乎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一个可以让他赎罪的礼物。

  每每看着苏泠鸢灵动明媚的眼睛,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她,即便那双眼睛冷如冰霜,他现在日夜想着此时现在他宁愿她每日拿着刀冲着自己,也不愿像现在这样,他是天子,连最基本的哀恸都不能有,他每天能做的只有去瑶花阁里稍坐会儿,无人的时候摩挲着手里的金镶玉玉佩,思绪总会飘远,但当回忆再度回首的时候,他的梦也醒了。

  不外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将洛泱改了名字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他知道他是个罪人,或许来世会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他想要的仅仅是这辈子。不外似乎是上苍恻隐,给了他弥补的时机,这个时机即是她还没死,那样的万丈深渊她都可以活下来,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即是激动万分,满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很想告诉她这三个月以来他过着的是怎样的浑浑噩噩,他是如何在难眠的三个月里想她想到骨髓里,将她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血里。

  那一刻他相信了命运,他从来都是贪心的,这一次,他决定再争一次,决不再让她落泪。

  他要当父亲了,他爱的女孩怀了他的孩子。

  那一刻他兴奋地像个孩子,他没有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孩子,他不懂怎样才气做一个好父亲。

  洛泱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他总是欢喜得很,三口之家,他似乎触手可得。

  这是他离幸福最近的一次。

  可他本就是个至冷至热的孤苦之人。

  一切都是他的报应,他利用蹂躏糟踏了林海琼,用对一个女人最痛苦的事抨击她,所以便报应回了。

  太医曾私自向他禀报,皇后娘娘腹中胎儿有异,或许是畸形胎,景烁说或是因为他们是血缘至亲之人,血缘近亲结合多畸形胎,这点医书纪录过,不外他不在乎,但他唯一担忧的是,太医说产下畸形胎,胎儿与母体均九死一生,若在此时堕胎,五月堕胎同样伤及母体且再无有孕之可能,但却能保母体一命。

  他没有措施,洛泱的命是他跟阎王抢来的,怎能在他指尖逝去?

  落胎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难以入寝的不只有洛泱,另有洛殷离。

  千秋岁,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自始至终,卑不足道,患得患失,草木皆兵,孑立一人。

  他大气自若的步子威风凛凛,可似乎只是踽踽独行。他的身后跟了无数下人,可他似乎形单影只。他背后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甲军,可他似乎孤掌难鸣。他明明生在枝繁叶茂的皇室,可他却恰似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他揣着颗赤子之心生在了绝情寡义的帝王家,他站在黑黑暗去够那抹温暖,却不知他本是灼烁,他卧在灼烁中凝视着那谭污浊,却不知他亦是黑暗。

  原本洛泱是他命里的一束光,这束光本越来越弱,却突然燃起一场大火,火光蔓延至脚底,舔舐着天边,那束光终于消失了。

  宫人们说塞罕坝秋猎的第二日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便传了过来,陛下连夜班师回朝,据说下轿辇的时候脚步虚浮还摔了一跤。

  刚修缮好的未央宫,真可惜啊。

  皇后娘娘也很可惜,只是不知这是场意外照旧人为。

  视察的人与未央宫的宫人均称是皇后把他们赶出来反锁了门才命丧火场的,唯独他不信,坚称皇后是被害或是出了意外,因着此事还正法了未央宫无数宫人,也从那日起,宫里再无人敢提继后娘娘。

  十年已往了,宫里来了无数的新人,在仅剩的几个老人口中,继后娘娘的故事成了一段儿密事,宫里也再无第三个皇后娘娘。

  苏德妃没有熬过这个冬天,死在了漫天大雪中,走之前还捧着最喜欢的葡萄醉,这是这十年里第二位去了的娘娘。

  宫中人人心惶遽,朝中老臣更是连上了好几道折子慰问陛下,继后暴毙,陪了陛下十年的德妃也走了,天下人只盼得陛下能保重好身子。

  可是好景不长,德妃薨逝事后的那个新年里,陛下也倒下了。

  太医说陛下胎里本就带着不足,再加上这些年征战沙场大伤小伤落得不少,身子本就大不如从前。

  陛下还正值壮年便卧病在床,朝中便已经开始动荡不安。

  玥淑妃的女儿洛怀安去椒房殿看望父皇回来后便和后宫众人说起父皇近日总喜欢呆呆地卧在椒房殿的榻上看窗外的花园,可花园的树早在十年前就被砍光了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也不知在看什么。

  “父皇,儿臣昨日还看到二哥正与太保大人说话呢。”

  洛殷离的眼明显黯淡了几分,末了只淡淡笑了笑:“怀安,青云通畅之路原不必费尽心思,奈何人人均有此心,避之不及之人也会无故牵扯其中。”

  玥淑妃听了女儿的话默不作声,只更抱紧了怀安娇小的身子,其他在场的娘娘们有几个低下了头去,这或许和死了的继后有关,人人都在暗自臆测,却无一人敢宣之于口。

  再厥后陛下病得更严重了,人人都在惋惜德妃的薨逝让陛下病入膏肓,只有几个近身伺候的宫人似乎听到陛下嘴里喃喃着继后的小字。

  几个老嬷嬷想要请蓝家令郎前来慰问陛下,可话递上去才知道蓝家从来没有过嫡女或庶女,就连丫鬟也都是寥寥几人各个有名有姓,蓝亦安也再没踏进皇宫见陛下一眼。

  蓝家上下几代,均无一女子名泱儿。

  继后娘娘真成了一段传说。

  只是谁都没想到陛下崩逝前最后见的一人竟是玥淑妃的女儿,洛怀安。

  怀安是陛下最痛爱的女儿,怀安看到自己的父亲病入膏肓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也落了泪。

  “父皇,您为何总是看那木槿树啊?”怀安一边哭泣一边询问,“那木槿已经光秃秃了好几年了,打女儿记事起便从未瞧过那木槿。”

  怀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父皇的回覆,只是半晌才听到他喃喃道:“种上吧。”

  “重新种上吧。”

  那一日举国上下放肆国丧,恸哭声一日一夜未曾停歇。

  陛下没能熬过六月,六月,正是木槿盛开的时候。

  天下人人人赞美温顺帝,在位十五年政治清明,黎民富足,领土稳定,平定西凌收复楼兰,中原国界到达最大,乃千古明君。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辈子,见弃于母,背信于父,弑君篡位,蹂躏糟踏手足,强取豪夺,暴戾恣睢,宛如尘垢秕糠,实不配温顺二字。

  “先帝正值壮年,一朝崩世真是可惜。”

  “是公主允了陛下去了,公主她照旧原谅陛下了,她允了陛下去陪她,这样也好,他们终于不用再相互折磨,终于可以好好地厮守一生了……”乐寿堂中,玥淑太妃抱着自己的怀安公主喃喃着。

  “母妃,您在说哪个公主啊?”

  “无事。”玥淑太妃笑了笑,捋了捋怀安额前的碎发。

  新帝登位,颁布诏书,谨遵先帝遗愿,先帝唯有一遗愿即是燃红长街的红灯笼。

  从那以后起,隐都通往楼兰的长街上的红灯笼格外亮些,只有这样他们才气找回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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