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VI
“芳云，鲫鱼汤熬好了吗？我想喝一碗。”昨日我腰酸肚痛，传了宫太医一问，他说若我不喜用太多苦得倒胃的安胎药，倒是可以试试鲫鱼姜仁汤，安胎补气最好不外，还可以增加食欲，省的我每日恶心得吃不下一口饭。
“是，奴婢这就去拿。”我见芳云喜不自胜的模样，心里哀叹一声，也是苦了芳云，平时我总是吃不下工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胃口芳云也是十分为我兴奋。
许是墨怀瑾入朝觐见的缘故，洛殷离本允许我每日都来瞧我的诺言也破灭了，他除了偶尔谈判频频墨怀瑾，整日里便待在尚书房，听闻是西凌领土又开始动荡不安，更有未灭的西凌流盗时不时地在领土挑衅引发小战，祁朝自是不怕他但频繁的动乱属实难安民心，他也因此事焦头烂额，似乎连膳食都没时光用，只不外边看折子边用一些汤饭就是了，这下以来连带着泠鸢都甚少来找我玩了，泠鸢虽与墨怀瑾是兄妹，但从前从未见过，如今见了面倒是要打许多过场，泠鸢作为楼兰唯一的和亲公主如今随着墨怀瑾入朝势头大盛，后宫众人皆有道泠鸢的盛宠有当年之势，虽然洛殷离如今并未临幸瑶华宫，但如今西凌动荡不安，楼兰又颇得重视，泠鸢复宠指日可待，皇后这次——或许又要再度失宠了。
不外后宫也并不全都是些乱嚼舌根的人，听说玥妃就曾道皇后娘娘正怀着孩子，与陛下一直举案齐眉怎就会失宠。
许玥婷。
许久未见她了，我差点儿都要忘了这个曾经还替我说话的玥妃了。
芳云说这就站队。
她说后宫妃嫔都是搞小聚，几波人聚在一起相互制衡、相互明争暗斗。
不外如今不管搞什么明争暗斗我都无暇理会，如今马上就要除夕了，不知是因为入了深冬照旧我身体孱弱，我的身子是越来越虚，基础没有因为过了前三个月而稳定下来。
“太医，我们娘娘这都有孕四个多月了，怎得害喜还这么厉害？”我正抱着芳云手里的痰盂把今早用过的早膳全都吐了出来，把胃吐空后便吐出了酸水，我只感受眼睛火辣辣的，嗓子里也如同干枯枯尽的死水。
“娘娘，每人体质差异，有身后的女子更是大不相同，您身子有些弱怀着皇嗣确是辛苦，娘娘的胎像虽弱但并无大碍，只是苦了娘娘的身子，不外娘娘福泽深厚，只要熬到瓜熟蒂落之日一切都能安下心了。”
我只听说有身辛苦，却不知如此难受，前几日夜里我难受得厉害，甚至直接和芳云说还不如不怀，倒是惹了芳云一顿教导。
“娘娘都难受成这样了，陛下也真是的，也不来瞧瞧娘娘。”
“算了，”我摇了摇头，接过芳云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嘴里倒胃的味道：“他忙于国是，闲暇时候自然会来瞧我的。”
其实近几日我听闻洛殷离也是食不能寐，心下担忧得紧，可如今我自己走出未央宫一步都难，更别提去见他了，每日高进辉会来瞧瞧我带些工具或是带个洛殷离的问候也就而已。
至于墨怀瑾——他是外人自然不能随意收支后宫，但他也时常派人来问候我还带了楼兰特有的补品，虽说用了也不怎么见好但有这份心我已是十分感动了。
倒是许玥婷，她来瞧我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不外平日来未央宫坐坐她也从不带些补品，只是带了些丝线来找我绣肚兜、绣虎头帽之类小孩子用的物什，我自然是不在乎什么礼物的，但我照旧好奇地问出了口：
“其他人来见我都是带礼物，你怎么每每都是空手而来呢？”
“陛下所有的工具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工具，陛下眷注皇后娘娘自然是什么好工具都往娘娘宫中堆，娘娘这里定什么都不缺，倒是臣妾听闻娘娘不喜女工一类的，所以便带了些绸缎丝线的替娘娘绣些肚兜、包巾。”许玥婷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一双明眸波涛不惊，依旧是不慌不忙地绣着虎头帽上的南珠眼睛。
许玥婷的心思倒真是精巧，我笑了笑：“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如今见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这世上的绝妙美人。”
“娘娘过誉了，娘娘母仪天下天姿国色，是臣妾等自愧不如。”
“天姿国色一词我总是觉得显老，洛殷——陛下也总是嫌我没规则呢。”
许玥婷照旧淡淡一笑，只是唇角的笑容更深了：“陛下最看重娘娘了，如今娘娘有了身孕，陛下十分欢喜呢。”
“洛殷离和你说的？”此话一脱口而出我便痛恨起来。
许玥婷也是微微一愣，垂下眉眼：“陛下闲暇时会去永寿宫一坐。”
轻颦双黛螺，美人的眉眼也免不了写上落寞二字。
“楼兰国王入朝觐见，陛下多去瞧瞧德妃是情理之中。”
“陛下——也在意德妃娘娘呢。”
“后宫的女子都是陛下的妃嫔，陛下他谁都市在意的。”我脸上虽挂着笑，可心底多几几何有些没滋味。
“是呢，”末了，许玥婷笑了笑，继续手里的女工，眼神落在那虎头帽上久久没有偏离：“陛下他——谁都市在意呢。”
今夜又是夜不能寐的夜晚，芳云抱出去的痰盂多几几何也有四只了，我的手覆在我隆起的小肚子上，暗自伤神，小家伙，都四个半月了你还不让你娘亲省心，定是随了你父皇，等你跑出来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是多好动！
“娘娘！陛下来了！”
看着喜形于色的芳云，我微微一愣。
“陛下已经到大门口了！”
也不知是我愣了神，照旧大门口离正殿太近，转眼间洛殷离的身影便泛起在殿内。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想吐的难受感。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的暗金纹祥云朝服，模样没有半分改变尤其是那双明亮的墨眸，只是许久不见他的身形似乎比以前更消瘦了些，更显得他身影颀长，而一看他眼下的乌青便知道那些人并未撒谎，他简直没有睡好，他进了寝殿一声没吭就重重地坐在了榻边，芳云等宫人也识趣地退出了寝殿，还贴心地阖上了乌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