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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1983

第七章 时髦青年

你好,1983 隐为者 3097 2021-02-25 09:00:00

    第二天中午,刘青山挑着担子,领着爷爷,满身腾腾冒汗,下了绿皮火车,出了人潮汹涌的春城火车站。

  跟县城相比,春城这样的省会都市则多了几分色彩: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越发鲜亮,穿着连衣长裙的大女人小媳妇也不少。

  路上除了公交车,也有一些绿色的大解放货车,偶尔也能看到玄色小轿车,引得人们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门路两旁,也多了些楼房,店肆的招牌,也五颜六色的。

  如果说,在夹皮沟和青山公社,看到的是一幅黑白照片的话;那么春城就已经换成彩色的,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彩。

  “城里比从前可热闹多喽。”

  爷爷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耳朵里传来的车辆鸣笛声以及喧闹的人群声,照旧叫老人家叹息了一句。

  老爷子可不是一辈子没进过城的小农民,人家当年也是吃过见过的。

  “爷,先喝口水。”

  刘青山放下挑子,把身上斜背的军绿色水壶取下来,拧开盖子,递到爷爷手上。

  这个时代,险些家家都有一个这种水壶。

  抿了两口水,老爷子又递回来,刘青山对着壶嘴一仰脖,咕嘟咕嘟全都干了。

  “要坐车不?”

  旁边传来个声音,刘青山转头一瞅,原来是个蹬三轮的,看来,这个时代真的要苏醒了。

  虽然心里很想坐,可是兜里的钱不允许啊。

  一共也就三十几块钱,来回的路费加上吃住,也就够爷俩在春城住个三五天的,真得精打细算着花才成。

  “大叔,谢谢了,我们不坐车。”

  刘青山朝那个蹬车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又追问了一句:“大叔,向阳公园怎么走啊?”

  这时候的人,照旧很淳朴的,虽然没揽到生意,但对方照旧详细地给介绍了下路线,怎么搭车怎么走,都说得一清二楚。

  刘青山是连连鞠躬致谢,这要是放到后世,你要是跟出租司机探询道儿,没准就给你支到北极去了。

  挑着担子继续上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公交站点,一大群人都在等着车。

  刘青山领着爷爷走已往,刚放下担子,不远处就传来了喇叭声,是公交车要到了。

  众人纷纷蜂拥上去,差点没把猝不及防的刘士奎挤个踉跄。

  “嗨嗨,挤啥玩意,赶着投胎啊,没看到这边另有位大爷吗!”

  一个略带高亢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周围让了让,刘青山则拄着扁担,循声望去,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劈面是两个妆扮很“另类”的青年,一男一女,都穿着喇叭裤,上紧下宽,屁股紧绷,到了裤腿那,猛的放开,裤管足有一尺,跟个大喇叭口似的。

  这二位鼻子上卡着黑压压的蛤蟆镜。男青年梳着四六分,头发油光,看样子,头油没少抹。

  有童谣曰:大贝Ψ,二两油,娶个媳妇不犯愁。

  那女青年也比力时髦,披肩长发烫着大海浪,还抹了红嘴唇。

  就是有点太红了,跟刚喝完猪血,没擦嘴似的。

  反观刘青山,脚下蹬着布鞋,蓝布裤子还带着补丁,上身就是一件破旧的背心,粗布褂子垫在肩膀上。

  适才还挑着担子,一瞅就是进城的乡下人。

  他们这两类人,也正是这个时代各自的代表。

  在这个时代,喇叭裤,花衬衫,蛤蟆镜,肩膀上再扛个三羊录音机,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离经叛道的不良青年。

  实际上呢,只是青年们追求自由,追求解放的一个开端,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况且这会对方帮着自己说话,自然是要谢谢一下。

  于是刘青山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啦!”

  “嗨,甭客气!”

  男青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

  “哥,你们这身妆扮也太酷啦!”刘青山随着扬手比划了下说道。

  酷?

  男青年摘下墨镜,别到衬衫兜里,有点不解地问道:“酷是啥意思,你是骂我们照旧夸我们?”

  女青年也是眨巴眨巴眼,这是那儿的方言呢?

  刘青山则随着笑道:“这酷就是英语COOL音译过来的,在米国那边贼拉流行。”

  “本意是冷,延伸为冷峻冷酷,你们就理解成比力帅就OK了。麦克哈里斯应该看过吧,人家那就叫酷!”

  麦克哈里斯,就是其时万人空巷的一部美剧《大西洋底来的人》的主角,是其时青年的偶像。

  喇叭裤,蛤蟆镜这一套,主要就是从这位身上传过来的。

  俩青年男女被他侃得有点发愣,又是米国,又是英文的,叫他们有点应接不暇

  “嘿嘿,没错,哥们我就是酷,都酷冒烟了!”男青年自认为很是潇洒地甩甩头发。

  刘青山摆摆手道:“差池差池,哥,你得说酷毙了。”

  “毙了,欠好欠好,一点也不祥瑞。”

  男青年接受能力不行,一个劲摇头,这话听着跟枪毙人似的,太晦气。

  “人家港台那边都这么说,好比这样,邓丽君和刘文正的歌,酷毙啦!”

  刘青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男青年嘴里叨叨咕咕的:“酷毙了,嗯,找到点感受了。小美,你瞅瞅哥这妆扮儿,是不是酷毙啦!”

  女青年娇笑一声道:“德性,我看你快挨毙了!”

  眼看公交车已经快要进站,刘青山挥了挥手,扶着老爷子道:“哥,回见,我们上车了。”

  上车后,刘青山掏出一毛钱,刚要买票,结果身后有人吹了个口哨,然后递过来几张月票,在售票员眼前晃了下。

  “算我的!”

  转头一瞧,是适才那位都酷冒烟儿青年。

  刘青山笑道:“哥,谢了!”

  男青年扬扬下巴,开始往里挤。

  公交车塞得跟鱼罐头似的,基础没座。

  这家伙扬手指了指两个坐着小年轻喝道:“嗨嗨,有点眼力见没有,没看到有老人嘛,让座让座。”

  口气很横,那俩小年轻一瞅他这做派,咱也不敢惹啊,乖乖站起来。

  刘青山朝他们颔首致谢,然后扶着爷爷已往坐了,至于另一个座位,则归了那个女青年。

  男青年站在那,一手抓着扶手,一条腿扔到前面,脚随着地,露出尖头大皮鞋,来回摇摆着,嘴里还吹着口哨,周围的搭客见状,都下意识地让了让。

  “哥,你这个《甜蜜蜜》都吹跑调啦。”

  刘青山听他吹口哨听得难受,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呦,你还知道这是《甜蜜蜜》啊,你真是从农村来的?”

  男青年挑了挑眉头,略带疑惑地问道。

  “俺说俺是从广~东来的,你信咋滴?”

  刘青山故意露出一股大碴子味,惹得男青年哈哈大笑。

  可是这个话头起的欠好,一听到广~东,男青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脚尖晃悠得更厉害了,嘴里还唱起了粤语歌曲,还边唱边得瑟,要不是车里挤,没准都跳上了。

  “哥,你就别唱了,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刘青山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个时代,北方人唱粤语歌,大多是用普通话的谐音来标注,能尺度才怪呢。

  扑哧!

  那个被叫做小美的女青年正喝橘子汽水呢,结果一下子喷了,她连忙拿脱手帕捂住嘴,肩膀照旧一个劲地耸动。

  男青年也被说得有点脸燥,嘟囔道:“你会你来来!”

  “这车子开着呢,不是唱歌的地儿。”

  刘青山摇了摇头,拒绝道。

  可是男青年不依不饶,说他们也到向阳公园下车,到公园里开舞会,非要刘青山下车唱给他听听,到底粤语是个什么调调。

  刘青山之所以要去向阳公园,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售卖君子兰的一个集散地。

  坐了几站地,该下车了,都不用刘青山,小美就扶着老爷子下车,不外不忘念叨:“小老弟,你可不要言而不行耍嘴把式啊。”

  “我这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呢,总不能把我爷爷撂大街上吧。”刘青山摊摊手道。

  “找住宿,简朴啊,跟哥走。”

  男青年潇洒地招招手,领着他们,来到一家工人旅社,然后掏出事情证往桌上一拍:“给我开个双人间。”

  “呦,刚子,来朋友啦。”服务员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

  “吴姐,来间一楼的,这老爷子眼神不太好。”

  旁边的刘青山瞥了眼,那个男青年的事情证,赫然是第一汽车制造厂。

  他掏钱刚要付旅费,刚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干嘛呢,麻溜收起来,这是单元内部旅社,放心,哥在这一片好使。”

  得,住宿费都省了,这下子又能宽裕不少。

  刘青山自然又是一番谢谢。

  从前台领了两个热水瓶和一个瓷盆,刚子和小美,一起帮着刘青山把工具放进房间。

  “小兄弟,你收拾下,我在外面你啊!”

  刚子前脚刚出门,后脚刘士奎就拍了拍刘青山的胳膊:“三凤儿啊,咱们照旧换一家旅社住吧,不占人自制,就不会亏损。”

  这话,绝对是老爷子人生总结出来的至理。别看现在眼神欠好,心里雪亮着呢。

  随着,他从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老王,也就是王教授给我来的信,上边有他的事情单元和电话,有事可以找他资助。”

  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笑,原来爷爷还藏着这个后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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