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陷入绝境

　　方锦臣咬咬牙，说道：“我觉得朱老前辈比晚辈更适合获得这份荣耀。”

　　朱世安蹙了蹙眉，脸上的皱纹多了几分。

　　他松开手。

　　方锦臣立刻叫上了险些所有的黑衣卫，只留下几人在军港。

　　这个时候，人命关天，恕我无礼了，张文焕大人。方锦臣心中默道。

　　黑衣卫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也认出了天位级的紧急信号，没有多问，立刻便随着方锦臣一起慌忙离开。

　　朱世安长叹一口气，回首看着扶梯旁愣住的张文焕，愁容变化成了平和的笑容。

　　“方警官还年轻，不懂规则，就让我来护送两位先生登舰吧。”

　　扎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张文焕淡淡地回覆道：

　　“现在我大夏的年轻人不懂规则……那么，身为总理大臣，自然应当像慈父一样教教这些孩子，作甚规则。”

　　张文焕随着扎里登上辽阔的甲板，置身于“机械都市”的中央。

　　领队的水师士兵提着提灯领路。

　　随处都是说不上名字的仪器和表盘，有的管道里冒出阵阵白汽。

　　战舰的探照灯宛如哨兵的双眼，洞察黑暗的一切。

　　玄甲号上甚至能够自给自足，他们穿过碉堡中的人造温室，乘坐电梯来到顶层的聚会会议间。

　　“你在外面期待就可以了。”张文焕对朱世安说道。

　　士兵推开楠木大门，他和扎里一同走进了华美堂皇的聚会会议室，

　　花瓣吊灯之下，酒红色的房间充斥西方贵族的糜烂与奢华。

　　这里似乎是北帝国冬皇的御前聚会会议厅，四面悬挂着名贵油画，遮盖有夸诞的巴洛克花纹。

　　“这儿隔音怎么样？”张文焕坐在桌前低声道。

　　“即即是林语夫人（注1）也无法听到我们的谈话。”扎里回覆。

　　“那么，我要的那批武器呢？也在船上？”

　　“一批从铁路运进滨州郡，一批刚从库曼斯克港出发，另有一批就在这儿。”

　　扎里简朴地说道：“你想要的，冬皇都已经满足你了。只是你的诚意，我还没有看到。”

　　张文焕的手不停摩擦着平滑的手杖，脸上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欣喜，他熟练地谈判道：

　　“虽然我是军人身世，但本质上，我依然是个生意人。这点，你放心。我会给予贵国更多的特权。”

　　“但我们有句俗话，‘送佛送到西’，我想驱逐那些大西国和密忒拉斯的侨民，把割让出去的土地都收回来，这光凭我的力量是不够的……”

　　扎里轻蔑地说道：

　　“密忒拉斯天子很快就会放弃他在东方的殖民地。他的帝国正在四分五裂，工人和有资本的企业家已经拿起枪杆了。”

　　“至于大西女皇……她不外是个无所作为的，连房事都不知道的无知少女而已，她的议会也仅仅是一群庸才，她不敢为了几块殖民地而冒犯我们。”

　　“很好。”

　　张文焕抚摸着唇边的八字胡，但很快又露出一个苦恼的心情。

　　“那么，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了。我该如何击败我兄弟，执掌大夏国的权柄呢？”

　　“这得看你自己了。”

　　扎里坚决说道：

　　“这也是冬皇对你的考验——你究竟是否有资格成为我们真正的朋友……究竟，帝国可不需要累赘。”

　　张文焕紧闭双唇，一时不语。

　　“不外，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情，我或许可以考虑。”

　　扎里话锋一转，事情一下子又柳暗花明起来。

　　犹豫片刻，张文焕开口道：“什么事情？”

　　“除掉高德。”扎里说道。

　　没想到，张文焕听完只是呵呵一笑。

　　“可惜这里没有酒杯啊，朋友……”

　　他如释重负地靠在了背椅之上。

　　“人人都讨厌林语夫人，同样，各人也不会喜欢‘林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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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碉堡里仅剩下最后的几人，以及一具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

　　胡鹏绝望地靠在车壁前，静静期待着死亡的到来。

　　马车里一片漆黑，他能闻到尸体浓烈的腥味，几人挤在一起，也分不清身旁是活人照旧尸体。

　　这儿就像一口拥挤的棺材。

　　胡鹏闭上眼睛。

　　睁开照旧闭着都一样，横竖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不敢去看那射击孔外面的世界，生怕会落得个和身旁同伴一样的下场。

　　他绝望地想：我竟然会死在一群疯子手里。

　　他们会吃人。

　　他亲眼看到他们是如何看待其他黑衣卫的，马车被突破也是早晚的事情。

　　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碎，倒不如闭上眼睛。

　　能睡着就好了。

　　马车的门“砰砰砰”地响。

　　胡鹏的脸险些扭曲在一起，他紧闭着左眼，死神就在门外，他紧抓住同伴的手，粗重的喘息传入耳畔……

　　——砰砰砰……砰砰砰……

　　就在他们快要蒙受不住的时候，猛烈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胡鹏推测，也许，是他们进来了。

　　可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外面很平静，连乌鸦的叫声都听不见了。

　　“别想引诱我去看……”

　　胡鹏听到同伴自言自语道，声音难掩其恐惧。

　　没错，也许这是圈套。

　　胡鹏心想，刚刚他们就用这个法子弄死了一个，而我们万万不能中套。

　　他们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尽可能往后缩。

　　胡鹏听到头顶有什么工具在爬行，他险些全身都湿透了，越发坚信这是企图。

　　“你另有子弹吗？”胡鹏问道。

　　黑黑暗，他的同伴迟疑片刻，照旧“嗯”了一声。

　　“给我一颗。”

　　如果他们真的进来了，我起码能死在自己的枪口下。胡鹏心道。

　　射击孔的月光时而被遮蔽，时而又露出红光，似乎有许多工具在头顶爬过。

　　胡鹏头顶的每一根头发都在战栗，他无法得知马车外的情况。

　　他把同伴的子弹填入弹仓，把枪口瞄准下巴，但是他的手在发汗，手指时而穿进扳机的铁环，又因为没有勇气而作罢。

　　“督察，你说……署里会有补助吗？”

　　“有。”

　　“我儿子上个月刚满5岁，我死了，他怎么办呢……督察，我老婆也在等我给她换新家……就在凯旋街7号……屋子都挑好了，那儿很自制，离新办的学校很近……”

　　“我希望我儿子未来学成了，要赚脑子的钱，不要像我一样……每天都在刀尖上走，拿命去讨生活。督察……”

　　黑衣卫的声音酿成了哭泣。

　　胡鹏逐渐听不懂他的话了。

　　若是在平时，他肯定会好好教训一下这样的懦夫。

　　“别说了，凡人终有一死（注2）。”

　　时间很漫长，寂静也持久得可怕。

　　“但死之前，我们的故事都将默默无闻，真的……很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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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林语夫人”是弗拉维亚民间传说里的人物，传说她是一位法力高强的女巫，她的耳朵长在树木上，森林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她的掌控。

　　注2：凡人终有一死（Valar Morghulis），此句出自乔治·R·R·马丁的《冰与火之歌》，引用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