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严谨的中轴对称，前朝后寝的结构制作，金玉交辉，巍峨壮观，新雨事后更添色泽。红墙金瓦，雕梁画栋，桂殿兰宫气势磅礴但也着实冷清了些，不知何时菊花香潜入夜倦了墙皮。雪柔宫的玉簪花铺了一地在寝殿板下探出，青白的条纹，郁郁葱葱喜人不自知，黑眼菊、金鸡菊、紫苑花——小巧温馨，在院中摇头晃脑，改朝换代也引不起它们的注意。紫苑花，夏末到秋季一直保持它恒久的辉煌光耀，良好排水性的土壤让它的蓝色清新脱俗。
晏安泡着银铃送来的菊花茶，氲氤水气湿润四周：“室中之人淡如菊。”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浅尝则止图一时的新鲜，那一定是个高风亮节与世无争之人。
晏安裹紧衣袍，森森寒意已是难以回天，转身之际没有注意到已在身后静待的人一头撞上。因是起身还未站直那人又离的太近，马上头晕目眩分不清道儿：“嘶——”一只大手敷在额头轻柔片刻，身后人一手搂着脚步略显不稳的晏安。
此人应是一日未眠，眼下浅浅乌黑，声音沉闷无处安放的荷尔蒙浸上了芳英清香：“注意着点，好歹也是活了那么久了。”
“知道了。”晏安仗着手臂挣脱桎梏。
笙清随着手握茶盏的人进屋，虽然脸上阴翳散去不少，照旧紧盯着晏安一举一动不容放过，手情不自禁地收紧放松，袖袍宽大倒也没能看出眉目。
晏何在目光下收拾着昨夜的题词画作，游刃有余间疑似自然地坐到了笙清劈面：“宫里人少……”
“知道。”没想到对方等她说完话就迫不及待接过了话，倒是把晏安惊到了也就不知如何往下说了去，笙清则是一副有许多话要说的模样，“这样也好。你和我的事朕不想其他人知道。昨夜的事想过了。”
“哦。总之没事，嫔妾只是叙述一遍没此外意思。”
笙清有点陌生地睨了她一眼，总归默默叹了口气一丝无奈不加掩饰道：“没此外意思？那你坐那么远，还说些无所谓之类的话……给谁听呢？”
晏安扶额——你以为我想那样说话，我也累好吗？
晏安尺度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个嘛？如果我说是无聊，信吗？”
“搪塞。”笙清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但有时确实不是他的原因，“晏小姐是还没到及笄之年照旧把别人当傻子呢？喜欢闹着玩儿是吧，那就慢慢玩。”笙清起身就要过来“捉人归案”。
晏安坐着凳子嗞呀退却连忙避让：“不是——卿君，我们一开始就不应偏离话题。先听我说一下最近的事——禁军的事有卫珣谙，水妖族也潜伏在此，至于那些官员该免职的就免职了。秋试另有一段时间，天下黎民总是等不了的，嫔妾倒是有个暂缓之策。那秋试一事，陛下大可交给卫珣谙，他更清楚谁更需要官职职位……”
笙清敛了敛自己的眼色扶在桌角，可笑地谛视着明显“玩不起”顺而谈起了正事的那，实则是不想被心里的声音占据自己的理智——晏安是为他好的，可有些好也纷歧定是他想要的：“这位置你是非要我坐不行了。”
晏安道：“万全之策嘛。你还想像上一世那样伶仃无援去与南宫翎抗衡？绝尘最近不是音讯全无吗，昨日在九王府看到他了，这两位也并不相识除了利益就没此外了。绝尘无非是知道南宫翎与我有仇，或许是卫珣谙那里寻到的。”只有自己能主宰自己的人生才气不被他人制约，才有所谓的青云之志。关于笼中的猛禽也不外逗人玩乐的夜莺。
忽而一道人影掠过，晏安所坐的扶椅被面前形似疯狂的人压住了扶手，声音多了几分挑逗纵脱不羁：“烻妃，朕想听听那个暂缓之策。”
“撒豆成兵。嫔妾想来一招偷梁换柱让南宫翎露出马脚。”晏安不经意地把手压在身后，抬头与之对视也不磨蹭——竟然有意要听那再好不外了。晏安审视放在身侧的手洁白无瑕，因为匀称肌肉的缘故看着像是在用力，在那人犀利眼神下伸脱手拍了拍他的左手手背——
“给你看个好工具？”
笙清下意识转动喉结，轻微偏着头带着点疑虑极具魅惑地徐徐开口：“好工具？”正说着便听之任之地松开了手，立起身把弄着手腕相互重叠的镶着从妖那里搜刮来的的甲鳞的玄金手镯，在晏安经过身侧时那双忽明忽暗的含情眼讳莫如深，眼尾上挑另有一丝笑意疑神疑鬼地随着晏安。
晏安把茶壶揭开，手掌覆在壶口上面，屏气凝神间水柱壶口而出，晏安收回手掌正好没有沾上一点水，水柱成抛物线落地并未浸到地面而是有生命般在流动成形。不久，一个水像人形初现，晏安拇指指尖在中指指腹轻划了一道割破手指，血珠保持形态注入人形。霎时，水像剧烈发抖，圈圈涟漪拨开来，它的真面目也开始浮现——竟是人的肤色——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在神态照旧行动无不让人拜服，唯独就是没有脸。
晏安从那水像的头部抽出一根荧丝，唇未动道：“说话。”
“主……人……”没有五官的人形不行思议地传出微乎其微的声响。
晏安眼角狭长眼帘微合，狡黠地像只抓到耗子的猫正满足地舔舐带血的爪子，把目光转向身后的笙清悠声道：“只欠东风了。”
这样的行为在笙清看来和讨要夸奖一般无二。
晏安看着无脸人像，捉起桌上的壶环——看样子像是在思虑剩下的该用来干什么（总之，不能浪费了）。摇了摇剩了点茶水的茶壶，壶里的茶叶渣被移到一边，壶中的水却徐徐凝结成冰，来不及察觉间就在摇晃中摆成一圈圈细如发丝的冰针，其中一根随着上下的幅度徐徐移出，一系列行动都被晏安用障眼法隐去了。晏安适时找到话题开口：“那天为何不叫住我？”
笙清正在认真听她说的是什么时，晏安则趁人忖量之际，细针轻微一震飞出壶中，无声化在了笙清某处穴位上。
晏安算准时机利落转身，单臂就把人接住了——心里松了口气，暗想着下次可就欠好得逞了。英气中又不失媚气的狐狸眼现在皆是止不住的审察——笙清体内纵横相冲的两种的血脉明白已经被她压制了，银铃的血……晏安面色沉下，难道上一世他最后如此失心智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曜邢不也没事？差池……”晏安背上突然热气升腾，汗珠溢出毛孔，晏安把人放到床上身形不稳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手指抠地留下几道血痕，喉咙腥甜。晏安捂住嘴角，咽了下去，步子虚浮扶着稳固的物体踏着门槛出了门，扶着门框摊在门后，哆嗦着手扒开层层衣袖，微怔了会儿又满脸不在意地扯下衣袖，“照旧太勉强了……嘶，老了啊。”
缓过了气，晏安念力操控着屋里的魔气所化的傀儡，借着傀儡站将起来。
“常开不败谓何求，昙花一现念往昔。永恒地死去总比以后到了相互厌弃的好。”晏安手里浮现一张图纸上面是她让银铃打探的官员名单和住处，晏安细细记下后焚尽灰烬，门上也设下结界这才悄然离去。
楚府，刘不思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竟是物是人非，随着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面色极重的父亲，踏入了这夜夜梦回的地方，那个前世无不透着酷寒无望的家。
移步前厅，刘不思在楚云清身后双膝嘭的一声下跪——
“爹。”刘不思辗转两世，面容虽已变唯亲不忘，“女儿不孝。”
楚云清神情一顿瞳孔放大猛地一转身，大脑反映过来后急遽把人扶起，心疼地检察了一番，眼里的眼泪酝酿几番终照旧忍不住地落下两道，难受庞大的心情无法释放只得起身来回走动，声音有点不明显的发颤：“……受苦了？这几年都不会来看看。”白藏山欠好表露情感，可包在纸里的火照旧盖不住的。
“没有，云儿很好。”楚苓云笑得让人心里一暖自然而然地也会随着弯起嘴角。她楚苓云回来了，她冷眼旁观这么久照旧到了渡河登上彼岸的时机，不仅为前世因自己的鲁莽爱上一个不行能的人来赎罪，同样也是蓄谋已久的一场抨击——她把一个灵魂以自身魂体去盛到自己身体内，而自己则夺了一个颇有资质的身体金蝉脱壳挣脱命运，这个灵魂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仅不用她动手就救下了自己父亲和继母，按理来说那人算是她的恩人，只是她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况且她看得出来爹对那人也是有好印象的。一山还不容二虎呢，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一个棋子易主不成？
这棋子还和她上一世“相爱相杀”的仇敌牵上了关系，借刀杀人也不只有连思依那盛世白莲花会，她得慢慢地获得她上一世没有获得的人——虽然已经不爱了，不外她向来好胜只要是让连思依和她那个师弟不痛快，她就到达复仇的目的了。
楚苓云眼眶闪着泪花，温言慰藉着自己的老父亲，待人缓过劲来才一副下定决心试探般地问起了上辈子还没来得及问的事：“爹，女儿有一事不知。”
楚云清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想着有什么就允许下来好了：“乖女儿尽管说，爹都允许哈。”
“爹，女儿就想知道亲娘是怎么……没了的？”她以前恨过那个女人——那是因为父亲说这个亲生母亲是生下她后就消声觅迹了。她也总是暗自给自己找些理由好下决心问问这个弃自己掉臂的娘亲的消息可照旧没能问出口，直到看到了那封父亲留给她的遗书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早就死了以前是怕她惆怅才骗她，让她可以正常地融入府里的生活，“别再骗我了爹，在白藏山的日子我学了不少工具……”
上一世，楚云清不知道自己临死前备受折磨后才决定留下的那封遗书——坦白了瞒了自己女儿一生的秘密，同样也让从襁褓就开始悉心照顾起走的女儿苦了后半生。
——当知道自己恨了很久的血浓于水的人其实是爱自己的，那已往对母亲的一切的编排和无意中的诋毁又算什么？逝去的人对在世的人来说就是永恒——是永远留在回忆里的可遇不行求，是不想揭开又不得不揭开来重复看的不行磨灭的伤疤，直至死亡消解。
有人可以去恨也可以成为活下去的动力，即便那人是自己——楚苓云就是这样苟延残喘到了如今。
看着女儿渴求的目光，楚云清嗫嚅纠结了一阵才盘算主意开口：“这是上神界的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