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刚刚在冷宫后院杀了一个暗卫!”
华连不容天子今日再装傻,坦然直言。
果真,天子一听此话面色变得铁青,立即站起身来朝外面冲了出去。
“你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父皇想岔了,儿臣杀的不外是个传话的无名小卒,父皇为何如此惊慌?”
天子转眸看向华连,却直直的撞入了他眼中丝绝不加掩饰的讥笑当中。
天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听懂了华连说了什么,他说他在冷宫后院杀了一个皇家暗卫......
冷宫后院,皇家暗卫,绝不留情的击杀。
华连全都知道了!
欣赏着慢慢回过味来的天子眼中的震惊,华连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父皇明白了?如今父皇可是要杀了儿臣以守旧这个秘密?”
天子眼中的灼烁明灭灭,许久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朕怎么会杀自己的子女呢?连儿不要多想,回去睡一觉都忘了吧......”
“虎毒不食子,朕不会对自己的子女下手的。”
前世今生,天子在差异的情况下说了同样的话,一口气像是一团棉花一般堵在了自己的胸口,郁气难收。
讥笑铺天盖地的向华连袭来。
“是么?可是儿臣患了绝病,命在旦夕,即便父皇不要儿臣的命,儿臣恐怕也没有那个福气承欢父皇的膝下。”
“什么?连儿患了绝症?”
现在的天子看起来比适才还要着急。
“是啊。”
天子的目光在华连身上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目光变了又变。
“连儿莫要开玩笑。”
“咳咳!”
华连笑而不语,忽的咳嗽一声,突出一口血来。
“你……”
天子急遽冲外喊道:“请太医!”
“是!”
门外自有一道苍老遒劲的声音应了,猎猎的衣袍声响起,想来是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那道若有似无的窥视消失了,华连冷漠的勾了勾唇角。
这位暗卫还真是得天子的信任,连见自己的女儿也允许他在黑暗窥伺。
看来刘监察面见天子时会让他退避的传言未必是真。
“父皇何须如此麻烦,儿臣听说父皇手中有一味保命的药材,若给了儿臣,岂不是药到病除,比太医来的痛快多了。”
天子眸中利光一闪: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连却避而不答:
“当年妹妹满月生病,母后放下了矜持傲气跪在您脚下哭泣,父皇的心可真是狠呀!”
“如今是您的另一位公主重病,父皇年纪不如往昔,如今可能舍得下这味药了?”
天子闭了闭眼,有些纪念,也有些释然:
“皇后可真是厮闹,这样的事情也能告诉你。”
笑了笑,华连没有否认。
松木是母后送到他身边的,那个丫头的野心无论母后知与不知,也算是从母后那里泄露的。
“所以,连儿今夜的目的是那药?”
“父皇听得明白,儿臣是病入膏肓,需要那药来救命。”
天子面色沉沉:
“病入膏肓?若是真的病重,连儿怎么另有精力夜闯皇宫?”
华连却满不在乎:
“自然是看看父皇睡得牢固否?儿臣若是行偷盗之事,是否方便了。”
“厮闹!”
天子被华连这一副混不惜的样子气的面色铁青,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堂堂皇室血脉,怎么能做鸡鸣狗盗之事!”
“所以啊……”
华连漫不经心的语调拉的很长,一刀一刀的戳在天子最在乎的脸面上:
“父皇将工具给儿臣,儿臣就照旧个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脉。”
笑眯眯的伸出白嫩的掌心放在天子的面前,华连的容色越发的明丽感人:
“父皇,您是给照旧不给呢?”
天子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许久许久,才徐徐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连儿,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的连儿多乖啊,虽然养在冷宫,可也时常在他膝下尽孝。
经常牵着弟弟妹妹的手来给他请安。
常在他为朝中事务疲惫的时候,为他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常在他黯然神伤的时候,温声的劝解他忧思伤身。
从前,华连虽长的与怡妃不大相似,却总是能在举止投足之间流露出一丝怡妃昔日的影子。
有华连在身侧,天子经常觉得怡妃也在,只是用子女情缘默默的联系着他们之间的陪伴。
所以,天子才将华连宠上了天,要月亮绝不会给星星的那种宠。
甚至这份在一众子女当中唯一无二的荣宠传遍了前朝和坊间。
可是,从什么时候,连儿变了呢?
变得在他面前不再是灵巧温顺的样子。
变得和兄弟姐妹们都疏远了不少,他上一次甚至亲眼看见连儿推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后的公主。
也难为了皇后十几年如一日的对连儿的纵容和痛爱,甚至连自己的亲女儿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如今,连儿能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说杀了一个暗卫。
还会随意的编造着自己生病的胡话,绝不掩饰自己莫名的目的。
似乎,一切都是从连儿搬离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开始的。
屋子里,华连也在默默的想着。
变了?天子居然说他变了?
心中抑制不住的冷笑着,哪里变了呢?从他知道母妃冷宫起火的真相以后,他便不再是他了,他也一直是他了。
所谓的父女亲情,不外是一场天子不知情的博弈与交易而已。
“连儿……”
天子起身想要走到近处看一看这个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
华连眼中微红,却刻意的侧了侧身,避开了天子的审察。
“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降低哑然的声音打断了这对心思各深的天家父子无声的坚持。
一位太医拎着他的药箱,敬重的走进来,跪在天子的脚下。
“起来吧,给公主看一看身子是否有恙。”
太医这才注意到阴影里还站着一位主子,微微一愣,深夜前来,他未曾想到会在天子的御书房里看见公主。
“微臣给殿下请安。”
太医急遽调转头,敬重的跪在了华连的眼前。
华连施施然一摆手。
等到太医站起身来,华连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这照旧个老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