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话

　　丽妃回宫还未坐下，禾公公便带人来请她去寿安宫了。

　　“让人给淳王带句话，今日别来了。”丽妃交接完，尔后随着禾公公去了寿安宫。

　　一路上禾公公交接道：“您可千万记着，不管皇上说什么，都别反驳。适其时候就把皇后娘娘搬出来。这个————”他掏出一只金镯子。“是贵妃娘娘让咱家交给您的，这是皇后娘娘当年的遗物。”

　　丽妃颔首，“本宫知道了……”她把镯子藏在衣袖中。

　　进了寿安宫，果真鹿姝也在。

　　“皇上万福。”丽妃行礼。

　　祁祯樾看面上并不想盘算，他搪塞道：“崇儿一直不依不饶……”

　　“哪里不依不饶！皇上～～臣妾这样是给姐姐讨公正～～”鹿姝也娇嗔。祁祯樾只能颔首，“嗯嗯。丽妃啊，你们其时教训素鸢的宫女是谁？”

　　丽妃问：“皇上要责罚她么？”

　　“崇儿口口声声说她要找那个宫女来坚持。说她欺辱了她身边的素鸢……”

　　“皇上明鉴———”丽妃不卑不亢，“臣妾身边的宫女无错，鹿娘子如今无封号，把本该送进臣妾宫里的进贡给截了，这不合规则。臣妾此次没盘算，倒成了臣妾的不是了？”

　　鹿姝也道：“那丽妃娘娘也不能让人把本宫姐姐围起来教训，这又合了什么规则？本宫和姐姐长这么大还未遭受过如此欺辱。”

　　“天地良心，本宫对素鸢连句重话都没说。”丽妃心中早已气恼起来。

　　那鹿姝也挽着祁祯樾胳膊，道：“谁也不知娘娘会不会是为了逃脱关连而故意说谎。”

　　“你……”

　　“丽妃娘娘都是宫中老人了，比本宫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会做人多了。”鹿姝也道。

　　丽妃气急。

　　“皇上，您看丽妃娘娘这时候就拿身份压人了，臣妾今后还在宫中怎么过呀。”鹿姝也言语撒娇，祁祯樾面无心情。

　　丽妃瞪着祁祯樾，她只想听良人一句话。

　　“说了不要请丽妃来，你非要请来坚持，如今你想如何？”祁祯樾直问。鹿姝也道：“把她宫里的欺辱我姐姐的宫女打一顿。丽妃娘娘得给我姐姐赔不是。究竟是她没教导妙手下的人。”

　　丽妃错愕，“你说什么？”

　　祁祯樾无奈，“崇儿啊，丽妃怎么说也是你们尊长……”

　　“是皇上当初说我怎么无法无天都行的。”鹿姝也放开祁祯樾，使气般抱臂看着他。

　　哆嗦质问祁祯樾：“皇上就一句也不听臣妾的？”丽妃心如刀绞。她恨得不是鹿姝也，是祁祯樾。她就被架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

　　祁祯樾正欲开口，突然被打断。

　　“本王看今日还真是没有规则王法可言了？！”祁元气势汹汹地进来。

　　丽妃心中马上松了口气。

　　禾公公见状，连忙让人去请洛酒儿。

　　小太监刚出寿安宫去请洛酒儿，便被人拦了下来。来人竟是玉仙宫之人，他们威逼着小太监不能去请洛酒儿。

　　而这厢，祁元跪行礼之后，起身对祁祯樾道：“父王，儿臣刚去彩鸾宫便听人说，父王请母妃来寿安宫给鹿娘子讨公正，儿臣还真是奇怪母妃安牢固稳了几十年，在后宫之中连母后都对母妃疼爱有加，怎么就会欺辱起了人呢？可别是受人污蔑。”

　　鹿姝也嗔怪：“皇上，您看看他们合起伙来欺负臣妾，丽妃娘娘仗着身份压死臣妾，淳王殿下又来这般对臣妾指桑骂槐……”

　　“本王的母后说过，别指桑骂槐，指名道姓的说话。你就是个贱人。”祁元气得破口痛骂。

　　祁祯樾猛拍桌子：“虚牙！！”

　　“父王！您今日为何请母妃来？！不就是心疼您的爱妾被人白白欺负么？但刚刚盛况您也看到了，这贱人红口白牙污蔑母后，母后连句重话都说不出！”祁元跪下，“父王您是一国之君，难道不应清心如明镜，怎可被这种女人蒙蔽！”

　　“虚牙，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祁祯樾阴下了脸。

　　丽妃随着跪下：“臣妾不是个好母亲，没教导好孩子……”

　　鹿姝也此时开口道：“皇上，您身边的皇子一直都如此跋扈么？臣妾好生惊骇。”

　　“鹿姝也，你这个小贱人打什么算盘本王不管，但你敢欺负母妃本王绝不与你善罢甘休。你口口声声说欺负了你的人，那可有人证在？别只有你们跳得厉害，却也找不出个证人！”祁元不亏是随着几个能言善道的混久了，几句话便叫鹿姝也无法回怼。她走投无路，乱说八道：“此事本就是因你们而起，怎么如今倒是怪罪起了本宫？本宫还没治你这大不敬之罪呢！上次你带着那个方玄剑当众羞辱本宫，本宫都未跟皇上说……”

　　“你含血喷人作甚？！父王，她乱说你就信？”祁元喝问。

　　祁祯樾道：“她再怎么说也是朕身边人。”

　　“那母妃不是您身边人么？！您为了一个跟母后长得像的，连哥哥都能禁足，连母妃都能这般任着欺负，下一步您可是要为了跟天下人作对，立她为后了？！你对得起我母后的一片真心么？”祁元吼道。丽妃落泪，“虚牙别说了……”

　　“反了你了！”祁祯樾怒发冲冠，起身下台阶，“朕看出来了，到底是在质问朕！”

　　祁元梗着脖子，“儿臣早就想质问父王了！父王为了一个不入流的下三滥，儿子女儿都能不要，与其看着父王步步疯魔，您还不如直接掐死儿臣算了！”

　　「啪」

　　一耳光意料之中打在了祁元脸上。

　　“父王———”祁祜突然冲了进来。祁元泪都要下来了，祁祜挡在他面前，“父王您要打就打儿臣，别碰我弟弟————”

　　璟谰立在门口松了口气。

　　还好他看到了跑得快。

　　“父王，虚牙心直口快，您千万不要跟虚牙盘算。”祁祜随着跪下。祁元心中一下安宁，前面纵使是财狼虎豹，他什么都不怕。

　　祁祯樾喝问：“谁去请的太子？！”鹿姝也在后面猛地心中没底。

　　“父王，儿臣恳求父王原谅虚牙吧。”祁祜道。

　　丽妃掩面哭泣。

　　祁祯樾冷冷道：“你们一个个都能教训起朕了，果真都是长本事了啊！”

　　“父王可以为了一个鹿姝也杀了我们，我们死在父王手下绝无怨言。只是在死之前，我们想让父王不偏不倚地说句公正话而已！”祁祜目光倔强。

　　祁祯樾马上愣住。

　　丽妃哭泣道：“都怪我……皇上您处罚臣妾吧……”

　　“丽娘娘您绝不能认这欲加之罪。”祁祜接着道：“父王您无法做到不偏不倚。”

　　祁祯樾咽了口津液，“那朕也不能原谅虚牙如此冒犯。去外面罚跪。”

　　“那父王就原谅了鹿姝也冒犯丽娘娘？您可真是让儿臣大开眼界。虚牙自小是儿臣带大，如此口无遮拦是儿臣没有教导好。儿臣与虚牙一起跪。”祁祜语气极为像邵韵宅不管掉臂时的铁血模样，他明知会受责罚非议，也不要低头。祁祯樾心脑空白，无以言表。

　　祁元含泪：“哥……”

　　“没事，哥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祁祜拉起祁元，两人跪在门外。

　　祁祜跪下时，腰板也是挺直的。

　　他是邵氏血脉，他是天之骄子，丢什么也不能丢风骨。

　　丽妃在屋内对祁祯樾苦苦恳求，祁祯樾没理会她，牵着鹿姝也进了寝殿。

　　“止安，虚牙，母妃这就去找贵妃娘娘。”丽妃拭泪，祁元道：“若是闵娘娘也毫无措施，那我们就认了。横竖我们都是父王的儿子，他要是看着我们死，我们也毫无措施。横竖这一生我都是要和哥哥死在一起的。”

　　丽妃掩面拭泪，急遽去请洛酒儿。

　　公孙不冥看着两人干着急，“要不要去叫若瓷？”

　　“就算你叫来若瓷了又能如何？她来了定是疯掉，此事更为麻烦。”璟谰拦住了他。“只能等皇上自己想开了。”公孙不冥咬咬牙，“我去见皇上————”

　　“不冥————”璟谰挡在他面前。“你得想清楚了，你这脾气太过着急，直接推波助澜，那殿下岂不更惨？”公孙不冥扶额。璟谰揽住他，“没事，别忧心......”

　　殿外，祁祜对祁元道：“你别瞎乱说，哥哥在，不会让你死的。”祁元低头。

　　两人跪了半盏茶，祁祜看祁元昏沉，一副病恹恹模样。不远处公、璟二人一直在陪着。

　　“累了？没跪过这么久吧。”祁祜给他拭额前汗。祁元委屈道：“父王头次打我这么狠，这会儿脸颊还火辣辣的呢。”

　　“哎————哥哥瞧瞧————”祁祜掰过他的脸，简直是肿了。祁祜去掉手上的冰玉扳指，在他脸上滚了滚。“无碍的，滚一滚就不痛了。”

　　祁元突然一阵委屈。“哥哥，我如今终于能体会其他嫔妃的心了，也能体会祁荣的心了。”

　　祁祜停了下手。祁元自顾自道：“父王当年也是这么喜欢母后的吧，伤了不少人的心。一旦不喜欢你，你怎么做都是差池。”

　　祁祜始终一言不发。

　　黄昏时候，两人都乏了不少，双膝早已麻木，丽妃带着洛酒儿进了寿安宫，也被祁祯樾拒了。他并未原谅两人之心。

　　“呵呵呵。”一声冷笑，祁微与宋未春立在不远处望着两人。宋未春没拉的住祁微，她上去冲两人讽道：“如今你们也是吃到了这种苦了？从父王最偏爱的孩子，到这般落水狗模样，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父王从未偏爱过本宫。”祁祜腰板依旧笔直。“他只爱母后，恰好本宫是母后的孩子而已。你们别会错了意。”

　　祁微一怔。“你......”

　　“佳兆儿，快些回去吧。”祁祜不悲不喜。祁微自讨了个没趣。

　　日落西山，公孙不冥是真急了。“这可不行啊，璟谰，我非得给他们送些水已往。人都垮了......”

　　璟谰道：“一会儿禁军便来了。照旧我去吧，免得他们说你。”

　　“不管这些了————老何是我朋友，他不会苛刻我的。”公孙不冥坚定道。

　　眼看宵禁，洛酒儿急得直在宫中跺脚。“本宫可真是没法子了......”

　　“皇上真的如此狠心。”丽妃凄凄一笑。洛酒儿道：“实在不成了，去把若瓷叫来吧。”

　　“她来了就成了？止安可是皇上最痛爱的————”丽妃欲泣。想起自己的爱子还在受苦，不禁喘不上气。

　　洛酒儿神色冷静：“她也像皇后娘娘啊。”

　　月牙高悬，祁盏把梓粟哄睡了。

　　“殿下欠好了————”穗儿张皇进来。祁盏伸手抚上梓粟的额。“什么事这么张皇？出去说。”

　　穗儿拉着祁盏把祜、元受罚之事细细同祁盏讲了。

　　听罢，祁盏张皇失色：“父王这是真的不要我们这帮孩子了？”

　　“现下是先让皇上消气，都跪了整整一日了，太子殿下和淳王殿下身体再好也吃不用啊。”穗儿着急道。

　　祁盏起身命蝶月拿上外袍，“通行牌————”

　　“.......殿下，没有通行牌。”蝶月低声道。“老爷......走了。”

　　这下才让祁盏光然大悟。

　　“穗儿，贵妃娘娘就没送通行牌来么？”蝶月问。穗儿摇头，“真的没有呐！之前殿下也没要过啊。”

　　“殿下，奴婢这就是宫里要。且等一等————”蝶月刚欲出门，被祁盏一把扯住。

　　祁盏面色冷峻。“本宫，去找将军要。”

　　穿林阁中，风离胥抃笑，“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祁祜真以为自己在朝中无人撼动了？有他那个蠢弟弟，他这辈子都别想顺顺利利登位。”他一得知此消息，别提多兴奋了。

　　一棠在一旁若有所思。“阿胥，你若是有这种弟弟，你会不会管他？”

　　“我会在他还不会学话时就是掐死他。这世间也就祁祜这种傻子会弄出此等羁绊。”风离胥饮了一口茶。“信不信，祁元早晚有一日会让他措手不及。”

　　“将军。”门外下人通报。“公主殿下来了。”

　　“！！”风离胥险些把茶惊洒了。

　　一棠起身，“我出去了。”

　　风离胥凝神，坐下。

　　祁盏推门进来，就看他一幅悠闲模样在吃茶。

　　“将军。”

　　“曜灵你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风离胥不去看她。祁盏心一横道：“本宫前来求求将军，可否把通行牌借一借？”

　　风离胥放下茶盏。“这么夜了，曜灵进宫所谓何事？”

　　“将军想来也听闻了吧，哥哥和虚牙如今正受罚，本宫不能坐视不管的。本宫必须进宫。”祁盏声带哆嗦。风离胥冷哼一声，“上次你求俺，照旧在牢里为了那个质子。”

　　“将军是觉得本宫没跪？好，本宫给将军跪下。”祁盏说跪就跪，腰板直挺。

　　“你去了又能如何？皇上会为了你而对太子淳王既往不咎？”风离胥问。祁盏心中已然厌烦，她本想说句“你爱给不给”，但想起祁祜还在受罚，怎么也得把通行牌要来。她已无空隙去千藩王府找祁苍了。

　　伸手扯着风离胥的手指，祁盏泪眼汪汪。“也求求将军……帮帮本宫吧。你让本宫做什么都行……只是，要等回来行么？”

　　捏住祁盏下巴，风离胥起身俯视她：“你当我是个图你身子的混账登徒子？”

　　“我当你是个不会坐视不管的正人君子。”祁盏一字一句。心中呸了一声。

　　风离胥早已雀跃，“你……你不是一直当我是鄙俚小人……”

　　“但那日，你说不会强迫本宫，就真的没强迫过本宫。”祁盏落泪。“求求将军……”

　　拇指把祁盏的泪拭掉，风离胥把她拉起来。“走吧。我跟你进宫。”他不敢再多话，怕嘴角笑意忍不住。

　　“多谢将军……”祁盏满身松懈。

　　待两人进宫，何行萧出头跟上。“天黑路欠好走，臣送公主殿下。”

　　“何总管定是担忧哥哥吧？”祁盏跟上他的步子道。何行萧道：“臣是想看看皇上到底能荒唐成什么样。”风离胥接话：“这些话照旧私下里说说吧。”

　　何行萧没接风离胥话。他心中对此人早就深恶痛绝，他陷害公孙不冥受奇耻大辱，如今还自得洋洋跟在公主身边嘘寒问暖。就是因没有证据。

　　他才这般嚣张。

　　公孙不冥给祁祜倒了茶，“你到底进一些。”祁祜揽着祁元胳膊：“给虚牙先喝……”

　　“哥哥……”祁元唇色都发白了，公孙不冥连忙喂了他水。

　　璟谰望着风，转身回来：“有人来了……”

　　“殿下还没喝水……”

　　璟谰拉着公孙不冥就走，“不冥，来不及了……快走……”

　　公孙不冥焦急看了两眼祁祜，祁祜颔首似是叫他放心。

　　“哥哥———虚牙———”祁盏见到人更是要落泪，风离胥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儿。

　　祁祜声干，“谁让你来的？！风离胥你这鄙俚无耻之徒，你把她弄来作甚？！”

　　“天地良心，是她自己要来的。”风离胥佯装云淡风轻。

　　祁元见到祁盏竟哭了，“姐……今日父王打我了……”

　　“什么？！”祁盏伸手抚上他的脸，“姐姐这就替你求情……”

　　“若瓷！你别去，咱们邵家血脉有节气，不能因此去求鹿姝也！”祁祜道。祁盏不管掉臂，“只要能让你们免于受罚，让我求谁都行！”她倔强不转头，风离胥望着她的背影发愣。

　　祁盏拭洁净泪，谁也没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让禾公公进去通报。

　　禾公公没一会儿出来道：“皇上让殿下回去。今日谁也不再见。”

　　“父王若不见儿臣那就当儿臣死了吧！把儿臣从祖谱上划掉吧！”祁盏高喊，禾公公去拦。“明日儿臣就入邵家祖坟，今生再也不见父王！”

　　后面几人皆屏息。

　　「哗啦———」

　　寿安宫的门开了。祁祯樾立于门口，平视祁盏。“你想作甚？来求情的话，朕今日听够了。你今晚前来，本就差池。”

　　祁盏「噗通」一声跪下。“儿臣是差池，儿臣当初就不应看着父王一错再错下去！”

　　“什么？？”

　　“那日哥哥在宴上驳了父王面子，简直是不行容忍，哥哥说父王虚情冒充，儿臣请父王相信，那是他冲昏了头脑，说的浑话。父王明明比谁都爱母后，为何要如此折磨母后的孩子？这般与哥哥置气，母后看到了放心疼呐……”祁盏平日不搬出邵韵宅，搬出就要势在必得。

　　祁祯樾目光闪烁。

　　后面风离胥不禁走近了一步，被何行萧扯住。

　　祁盏伸手握祁祯樾的手，“父王如今不就是在恨哥哥不懂君心，故而什么都要向着鹿娘子，哪怕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儿臣并不是要逼着父王处罚鹿娘子，而是不想再让父王跟子女离了心呐！哥哥是母后的亲生血脉，虚牙是母后疼爱了一场的儿子，您这般岂不是悖了多年情深？”祁盏句句诛心，她眼看着祁祯樾唇瓣哆嗦。

　　“你母后，走的时候也是恨朕啊。如今她泉下是否有知，却连个梦都未曾托给朕。朕就算如此，也无可奈何……”祁祯樾不讲其他了，这是他多年来憋在心头的话。祁盏看他丝绝不动摇，到底是油盐不进。

　　此时洛酒儿带着丽妃恰好赶到。两人跪下，都要向祜、元二人求情。这下祁祜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祁祯樾道：“朕罚他们你们如此小题大做，难道他们就罚不得？”

　　祁盏道：“不是他们罚不得，而是他们并无大错，是父王把自己的心推入了囹圄之中啊！父王刚刚说母后走时候还在记恨您……那父王，您可知，这句‘情填川海月高悬，今生空留古来全’……”

　　祁祯樾一把抓住祁盏的手：“这是朕当年写给你母后的！”邵韵宅当年把两人的书信字画都烧洁净了，一副大彻大悟的多情自古空余恨，美梦由来最易醒。

　　含泪颔首，祁盏哆嗦道：“父王既能想起，可知后半句？”

　　“后半句......”祁祯樾自己的声都不自觉发颤。“后半句朕没写......”他没写后半句，若是有后半句，那只能是邵韵宅写的。

　　“但是母后写了啊......‘匪石非是无心物，巫山无汕天河度’。父王，母后就算烧毁了所有诗文儿臣仍然能背下，这是母后念了无数遍的心呐！”祁盏垂泪。“她就怕父王被情爱羁绊，真为了她负了天下当了昏君，背万人唾骂，她说她一人背负就够了......”

　　此番话不光是祁祯樾痛心疾首，在场的无不动容。邵韵宅今生泼辣嚣张，对情爱却是压抑深沉，坚定果敢。

　　风离胥听罢，不禁激荡，心中不知为何竟沸了起来。看着祁盏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明明是个胆小柔弱的女子，遇事却能勇敢冷静，不输好汉风范。

　　祁元立即落泪。洛酒儿与丽妃更是泣不成声。

　　祁祯樾握住祁盏的手，紧闭双目，仰天长痛。“你母后......真的是这么写的？”他又痛又喜。

　　“父王......”祁盏哭泣着颔首。

　　虽然是假的。

　　她就地编的。

　　祁祯樾怎么一沾上邵韵宅之事就这么好骗。

　　祁盏心中冷笑了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