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陈良的野望

　　游行的队伍穿行在人群之中，深井兵们脸上堆满了笑，甚至有人还哭了，他们头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欢呼。有明一代，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生难出小乡村。丰年忧粮贱，灾年人相食。生活早已压弯了他们的脊梁，荣誉梦想什么的，那都是念书人的事情。但没有男人不渴望成为英雄，欢呼声让这些香山农家子弟突然觉察人生，另有别样的意义。

　　游行连续了一个小时就草草收场，究竟荷兰人的炮舰还停在外海，士兵回军营，市民归教堂，整个都市又回归了平静和肃杀。陈良和香山军们一起吃了饭，听各人各自吹嘘过自己的武勇，又和陈俭核对了缴获的账目后，便在营房内躺下，战斗之后，葡萄牙人终于放弃了对陈良的监视。

　　陈良坐在毯子上不停地思索，穿越以来，自己虽然豪言壮志，但是每一步都像是被生活逼着前进。惊海盗、做香囊是为了三叔三婶，编预言、设洪门、焚村上访斗乡绅，深井组建雇佣军，这是为了拯救家族。

　　现在的陈良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对荷战后，陈良的300子弟无论是在职位，照旧财力上都有资格在澳门扎根了。但是未来干什么，怎么干，陈良虽有盘算，但是缺乏整体战略和具体计划，如果老领导在前，一定会批评他事情作风不严谨，不扎实，行动缺乏计划性……

　　陈良盘算了下自己的实力：自己有300名，通过宗族和洪门控制的可靠力量。通过雇佣，缴获，自己的小团体也拥有不到7000两的现金流。预言的实现，让当地最大财团—葡人对自己十分信任，而陈良最大的资本则是对历史局势的认知和学习过现代的治政理念。

　　那么自己如何做到置身全局、立足实际，掌握机缘，加速生长的十六字箴言呢？

　　澳门差异于权要的京城、奢靡的南京，可以说是大明最有活力的都市。这里有西洋商人带来的巨量白银，传教士带来的科学技术，澳门不仅作为其时工具方唯一的贸易枢纽，同时也拥有远东的最好的炮厂，船厂和印刷工坊。而且缺少封建社会严密的统治力量，无论是大明的照旧葡萄牙的。海量的资本，先进的生产力，宽松的政治情况，这一切都是陈良选择澳门作为凭据地的原因。

　　葡人在这只有不到一千人，福建人和广府人数量虽多，但缺乏统一领导，如一盘散沙。对于拥有300受过军事训练的青年男子，和数十黄粱都在澳乡亲的陈良，不想争取澳门的统治权是不行能的。因为是在葡人的都市里吃残渣，照旧双方友好相助配合致富，这完全是天差地此外。

　　陈良从没想过直接把葡人赶走，那么这座都市也就失去了他作为大明“特区”的意义，究竟后世的乐成经验证明了，招商引资是加速发张的要害政策，引进来，才气走出去。但是如何到达这个目标呢？首先香山军必须掌握一定量的社会财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修建，这话永远都是真理。

　　其次就是统一思想，先要统一在澳所有明人的思想，只有让他们觉得这是自己的都市，而不是毫无归属感的打工仔，5000多明人所带来的人力资源优势才气落到实处。

　　下一步就是要统一葡人的思想，联合当地葡人势力，扩大配合利益，培植独立思想，使其挣脱对本土的依赖，发生自己是澳门人的意识，最后在这个意识下，吸收各国移民，到达稀释本土葡人阶级，使之沦为少数族群。

　　但是如何掌握机缘呢？从洪门的切身利益来看，澳门目前作为一个商贸形都市，都市最大的利益即是明朝产物的进出口贸易，但是这多由葡人和广州官绅控制，自己插不上手。粮食及生发生活用品走私，利润小，风险大，就是这样的贸易还独霸在卫所等走私利益团体中。在澳门建大工厂对于陈良来讲并不现实，那么只剩下门槛最低的服务业和修建业了。

　　澳门葡人虽少，但是每年来往船只的水手却多，岛上有酒吧，饭馆，但是并不足以满足水手的需求。水手们往往收入丰盛，却又习惯在岸上浪费无度，是陈良早盯好的肥肉。修建方面，随着在澳门葡人的收入增长，对教堂和住房等需求日益旺盛，但是却困于人力，往往建设缓慢，好比后世闻名的大三巴牌坊都建了20年了，照旧一堆烂尾。那么一只专业、高效的修建队是必是澳门急需的。

　　从澳门的整体利益来看，这场战争极大的改变了澳门周边的政治商业形式，每年两次的广交会为澳门提供了富足的生丝、丝绸、瓷器。对，你没有看错，澳门从1586年就获准每年两次进入广州采购货物。但是荷兰人对于周围外海的封锁，势必会影响澳门到果阿的航线。澳门酿成自由港，是这座都市维持下来的最好要领，这对于澳门挣脱对本土的依赖至关重要。

　　在陈良先前给耶稣会的后两个预言中，今年教廷将结束耶稣会对澳门向中国传教事务的垄断，所带来的结果将是耶稣会一定会接纳越发积极的战略，其中就包罗出口武器，甚至直接派兵支援明军反抗后金，那么陈良如何从中攫取自己的利益呢？

　　陈良的最后一个预言中，明年葡萄牙的第一任澳门总督将会到来。这激怒了习惯了自由的澳门土生葡人，这也是陈良最后的时机。这个澳督在历史上可是相当精明强干，不光压服了本土葡人的反抗，还进一步的强化了澳门的独立职位，可以说为日后澳门成为葡萄牙殖民地，奠基了坚实的基础。对侵略者是好总督，对陈良就是最大的敌人！

　　最后陈良分析了洪门生长最大的风险点，同时也是机缘点，那就是未来澳门与大明的关系走向。澳门是依赖于大明存在的，没有了大明的默许，澳门不会存在，没有大明稳定的商品提供，澳门势必会衰落。而这次澳门攻防战一定引起了明朝的关注，他们又会是怎样的反映呢。陈良感受他最熟悉的就是中国的政治体系，但是他最没有掌握的也是中国的政治体系。

　　5000年的政治斗争史，太悠久了，皇宫的政策，上司的喜好，大利益团体的滋扰，在人治的大明政治体系中每一个点都可能影响最后的决定。而且香山知县很快就要去职，面对这样的外交事件，是漠不体贴，求个顺利交接？照旧猛烈反映，博取边攻名望？

　　陈良很少与这个时代的官员接触，真的是无力判断。想到这里，陈良觉得这份质料写到这里，再难动笔。只能拖着疲倦的身躯躺下，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回忆今天第一次加入战争的英武身姿，就直接开始琢磨明天和葡人议政局的谈判。他又开始羡慕那些杀伐坚决的穿越文主角，不像自己这样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澳门西南的一个小院里，油灯如豆，一个小丫头正神气活现的学着游行骑马拿枪的陈良：“哇呀呀，吾乃燕人陈翼德。”

　　旁边一个女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晒笑道：“你是被他骗了，那马有昆仑奴牵着，他的腿都不敢动，可见是不会骑马的。那枪在他手里乱七八糟的，可见也是个握不动的枪的。”

　　被人道出真相，小丫头却并不羞愧，反倒是坐到女子身边，仰着小脑瓜，娇声说：“我一个丫头，他骗我有什么意思，就怕到头来，骗走了我们家这么智慧的小姐。”

　　“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宛如鬼蜮的街巷中，却传出两个女子阵阵打闹嬉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