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元君事件之后，东夷山一带莫名其妙地下了数日的大雨。
哗哗的滂沱大雨夹着凛冽的风，无情地泼洒下来，大地一片昏暗。
天翳没忘了那一次的约架，言出必行地跑到东夷山巅上等我。我因前些日子刚入了第二个大限，体力还在恢复中，握着剑的手有些抖，手里的剑一出鞘，就不听使唤。
这天的雨下得仍有些猛烈，迎着罡风，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剑身碰撞的时发出的响声在此时的大雨中尤其悦耳，今日这阵势，怕是要抨击为守。
我速速退却三步，眼前的剑袭来，我看见自己满是杀气的双眼的影子映在那明晃晃的剑身上，我是谁，我到底是谁？这双眼睛，在现在竟是如此陌生。
天翳冷笑：“放下方得自在，你自始自终都活在你年老死亡的痛恨当中，又岂能到达专注的境地。”
“从前我确然是错了的。”我道，身后已无路可退，脚后触及的地方已刷刷啦啦地掉落下许多小石块。
这雨依然没完没了地落下来，雨水从我的蓑衣两旁滚落、流淌，我看见斗笠下天翳的脸似若有了点恻隐的神情，刷的一声，剑直抵脖颈地刺来，我一个侧身，反守为攻，一剑直抵他的心口。
“我输了。”天翳丢下剑，剑身之刺入脚下的土地，在雨地里熠熠地发出光线。
我丢下剑，道：“为何最后要让我一招？”
天翳大笑，我亦大笑，一齐向着山巅更高处飞去。
云层高处，是另一片天。
不知飞了多久，也不知穿越了几重天，飞得倦了，二人只幸亏一片云雾祥和清明的地带停驻下来。
这一处远比玄嚣殿清净得多，隐隐约约地似乎还能听见那遥远处撞钟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弦乐器的演奏声。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片菩提林，这儿的菩提品相生得比我们青鸾山的还要好一些，一根根枝桠都生得齐齐整整的，树皮也如初生婴孩一般平滑。此地寂静无声，连只鸦雀都没有，我只听见我和师兄走动时的脚步声在耳边沙沙作响。
约莫走了数十步，就走到了这片菩提林的尽头，眼前一片清澈明亮的湖，湖的上头驾着一座雕花的白玉桥，在桥的另一端，一座高耸入云、五彩斑斓的八角琉璃高塔赫然映入眼帘。我无聊地数了数，约莫十五重。整个塔身自发地闪烁着醒目的光线。
此情此景，使我愈发好奇，想入了这塔探寻探寻。
天翳师兄对此有些退却，连连拉着我往回走。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的声音恍然间打破这番争执：“两个男子这样拉拉扯扯的，陈何体统，若是断袖，岂不是污了我这片净土？”
说罢，遂又大笑，笑声振得身后的菩提林落了叶，塔身上悬着的几十个铜铃叮看成响。
我直觉头部一整晕眩。
“快捂住耳朵！”天翳提醒道，顺道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恍然间想起来，这一带或许是立于四重天的万劫楼阁，专门搜集天地之间的一切欲念，若是惊动了阁主，便会被这塔中的七七四十九个铜铃震碎肉身和元神，然后被吸入塔中，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永世不得超生。
我就地打禅，闭上双眼，心中默念起师父的法号，竭力保持心无杂念之境。
心口的疼一上一下，此时像是要将我逼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