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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书

第二十六章 叛逆

汉血书 正经的葡萄 2710 2021-02-03 13:00:00

  “老朽未曾忘记规则,只是我听说君暠这些日子热疾频频发作,因而前日我在林中卜上一甲,其意不祥。若是君暠有了不测,我这殿中三人,只怕难以偷生。”

  “大巫咸说话吞吞吐吐,倒让我有些不明白。”陵安君冷笑道。

  “君暠可知祭台之用?”梁禹翁问道。

  陵安君看着他,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他自然知道祭台的用处,祭台是龙方历代族长血祭之处。

  血祭之时,陵安君会以玉匕割开手心,让血滴入祭台中央。

  若是血中洁净,祭台不会变色;但是,若是犯了血戒,祭台便会变黑。

  犯了血戒之人必须就地正法,这是龙方第一戒律。

  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

  大巫咸若不是有十分掌握,万万不敢如此为之,因为一旦证明陵安君的清白,诬告之人会被就地正法。

  梁禹翁突然摆出这样的架势,自然是对陵安君犯下血戒毫无疑虑了。

  陵安君站在殿中,那十二名剑士已经将手放在剑柄之上。

  他若拒绝大巫咸的要求,这些人便会以武力强行完成祭礼。

  对于一位君主,这真是奇耻大辱。

  他强忍怒火,慢慢走向祭台,伸出左手。

  两个侍立的巫者将他手臂托住,梁禹翁手握玉匕,走上前来。

  这一刀划下,鲜血便会流出,顺着血槽流入祭台中央。

  陵安君双唇紧闭,脸色苍白。

  两侧人中,几人唇上露出微笑。

  今天,他们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

  氾林索桥之旁,良翁与四个年轻的侍从站在树旁,等着陵安君归来。

  看守索桥之人已经退到林中的木屋中休息,这边五人站在雪中,不停地跺着脚。

  示方见良翁安数大了,这样站着辛苦。

  左有一看,坡下门路边有块大石,便让另一个侍从在石上上皮褥,请良翁坐了。

  这里离索桥有些距离,又被突然陡起的石块阻挡,看不见索桥那边的情形。

  “先生喝些水吧。”名叫高放的侍从取下水囊,递了过来。

  “不了。”良翁摆了摆手。

  孟方见状,又从肩负中取出一件裘衣,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披在肩上。

  良翁点颔首,这年轻人倒是智慧伶俐,难怪深得陵安君的信任。

  “那是何物?”突然,高放指着远处,说道。

  良翁一听,顺着他手指偏向看已往。

  门路空空,什么也没有。

  正在这时,他只觉背后一寒,下半身马上没了知觉。

  “先生为何叛逆我主?”孟方一手按着他肩,另一手握着短刀,短刀已经深深没入良翁背中,切断脊骨。

  良翁还想用手反抗,但无奈双手被高放捉住,转动不得。

  良翁虽然年岁已高,但身手不逊于青年之人,今日若不是着了暗算,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孟方你乱说些什么?”良翁强作镇定,一双眼不停地转着,脑子里忙乱至极,琢磨着如何逃生。

  “先生贵为君师,为何要与玄卓氏为伍,害我主上?”孟方厉声问道。

  良翁一听,便知自己行迹败事。

  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便想挑动二人,“君暠已经犯了血戒,再不是我龙方之主。氾林大巫咸已知此事,君暠今日必于明瑄殿中正法。二位小兄弟都是我族人才,前途无量,难道竟然想追随君暠这个罪人,宁愿宁可赴死不成?”

  孟方、高放二人见他认可所为,便相互点了颔首。

  孟方拔出短刀,悄无声息地在良翁脖上一抹,那血飞溅出来,迅速将白雪染红。

  日已正午,光线越加明亮。

  ……

  殿中三束光柱中,点点灰尘飞翔,宛如那日的雪。

  陵安君的影象突然回到了半个月前。

  那一日,他与妻子小君梁氏一起来到林泽水畔。

  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林泽之雪,漫天飞卷,远眺波上,唯有迷茫一片。

  小君梁氏,长跪在那雪中。一行清泪,一滴滴落在身前的白雪之中。

  “请问良人,十年之间,细嬿待君如何?”梁氏仰头望着丈夫,含泪问道。

  陵安君没有想到妻子会出此一问。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为人温惠淑慎。自入我门,敏事少言,对我眷注照料,更是无所不周。你乃良妻,我能娶你,三生有幸。”

  “听君之言,细嬿即是立时死在这里,也是无憾。只是细嬿有数事不明,还请良人见教为是。”

  “你说。”

  “良人指责细嬿所为之事,乃万死之罪,千刀所戮,亦不足惜。此种罪过,若无所图,何人为之?请问良人,妾身已贵为君妻,族中女子无人可与比肩。若为此事,于细嬿有何利益?难道要让我一双幼子净成孤儿不成?”

  “再者,妾身若要谋害良人,其实简朴。饮食茶水,哪一样不行下手?就算出了事,也赖不到妾身的头上。族中谁不知道,良人的药是由妾身亲自配制,细嬿若害良人,何须在这药中做手脚?既然用药,天下药草如此之多,细嬿何苦偏要犯族中的大忌,自寻死路?妾身虽女流,也不致如此愚蠢。”

  这即是陵安君所要的答案。

  他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妻子。

  这个温柔的女子,虽然不是他一生的挚爱,却无疑是他一生最亲的人。

  陵安君伸脱手,将妻子从地上扶起。

  梁氏已经冻得满身冰凉,泪水不停地落在陵安君的手背上。

  陵安君取下身上的毛氅,为妻子披在肩上。

  结发十年,梁氏第一次体会丈夫的体贴,她心中一热,那热泪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两人便这样相拥站在雪中,满天飞雪,却似永远也不会停。

  陵安君深知,他药中被人做了手脚。

  那添入的一味被称为暮野。

  暮野之粉乃是密制的血粉,以特殊的人血和几味罕有的草药制成,再晾干打磨成细粉。

  三族之人,只要服了这药,血戒便破,再多的汤药也是无济于事。

  但这药配制极难,即是一小剂也至少需耗时十年,花钱万金。

  下毒之人费尽心血,谋划已久。

  只是这下毒之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良翁不仅在他药中放入暮野之粉,而且想栽赃梁氏小君,其心险恶。

  陵安君知道真相之时,痛心至极。

  良翁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自小便对他敬服有加,没想到如今老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

  陵安君突然笑了笑,将手收回。

  梁禹翁眼见大事可成,心头急躁,便说:“君暠,请让老朽完成祭礼。”

  “大巫咸何须如此心急?”陵安君趁着那阳光,已见祭台有异。

  这祭台本为一体的白石,外貌光洁,平滑如玉。

  但他适才见那祭台之中似乎新嵌了一块,这块石头在阳光下,隐隐有几分异样。

  他心中一警,便知这殿中另有其人。

  殿中十二剑士见他退却,于是慢慢地向祭台聚拢。

  “君暠,今日这祭礼是由不得你的。”梁禹翁见陵安君已经落入圈套,便自得地说道。

  “梁禹翁,你在我先祖祭台之上嵌入玄风氏白石,妄图叫醒血约,此乃我族不赦之罪。你如此作为,究竟为何?”

  “只要血约叫醒,天下便会重回三族之手,永生之事也是指日可待。到那时,君暠便为天下之主,何须要在刘氏面前屈尊称臣。君暠如此智慧,不应不懂老朽的意思。”

  “三族早已弃世,生死各由天命。难道你竟忘记当年先祖的誓约吗?”陵安君问道。

  “先祖的几句誓言,便要我等在这偏苦之地煎熬,白白等死不成?”梁禹翁愤然说道,“三族血约早已在身。若不是当年三族助周武伐商,那天下还不是三族的天下!”

  “殷商末帝杀戮无数,天理不容。先祖知道我族罪孽深重,这才与周王结盟,共诛商纣。什么永生,什么天下,浸着的何止千万人的鲜血!你今日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可见你不配为氾林父老。”

  “君暠多说无益。以君暠这样尊贵的血统,今日必能将那血约叫醒。”

  梁禹翁仗着人多,并不把陵安君的话当一回事。

  十二剑士剑已出鞘,将陵安君团团围住。

  陵安君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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