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连数日江衍晚上都在院子里打坐,运转真气越发的熟稔了。
江衍运转完一个周天,起身去茅房放一泡水,折返回来时,发现门生房里还亮着微光。
江衍好奇的推开门瞅了一眼,桂鱼趴在用饭的小桌子写写画画。舍不得多用油,就点了一根灯芯,因为看不太清,脸都快贴纸上去了。
江衍走近弯腰,压低声音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呢?”
桂鱼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纸上的笔画歪了一点。
全是图纸,独轮车的图纸画得满满当当。车形、车身、车轱辘,怎么钉,怎么组装,一清二楚,像模像样。
江衍给了一个思路,桂鱼把这思路细化了出来,细化还不算,简练明了、又面面俱到。
江衍感受再给桂鱼一个支点,桂鱼就能撬起整个太微宗。
别看孩子小,有各人风范,就很厉害。
江衍忍不住恳切夸赞道:“牛批!”
桂鱼:“……什么批?”
“牛的批。”江衍道,“厉害了啊小师弟,你怎么会画这种图纸的?”
桂鱼很谦虚:“江师兄莫要笑我,我胡乱画的。我爹是工匠,我从小就喜欢凑在我爹身边看,看着看着就会了个毛皮。我爹原来想让我子承父业的,结果没来得及,他就……”
桂鱼顿了顿,眸子里的烛光淡了下去:“就死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凝重,孩子很伤感。
江衍揉了揉桂鱼的头,像个尊长一样:“子承父业现在也来得及,就算你爹走了,他精神不灭。”
精神不灭。
桂鱼那点淡掉的神采又回来了。
“他真的……他真的能不灭吗?”桂鱼抖着声音问,“那我从现在开始学,他是不是都能看到?”
能啊,江衍想。
我死了都能穿到这身上,你爹死了说不定也穿到哪个旮瘩里等着时机回来找你呢。
只见那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但依然有着仙人之姿的江师兄,负手颔首笃定道:“必须能。”
桂鱼一下就红了眼。
“我以为、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桂鱼用衣袖擦了擦脸,“我爹死了,我没爹了。我想学我爹,可我娘、我弟弟妹妹都没人养。我就把自己卖了,二两银子,至少能让家里不停粮,我想横竖我都没爹了,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可是你说我爹精神不灭……江师兄,要是我爹还能看着我,我想做给他看看。”
“做给他看。”江衍说完就把烛火吹了,“但是能不能明天白昼给他看?大晚上的他看不清。”
噗嗤噗嗤,屋子里有人在偷笑,没睡着的还不少。
桂鱼被江衍推到了地铺上,用薄被裹好,即即是在黑黑暗,那双眼都在发光。
“江师兄,那图我还能再改改。”
“我也能资助,我做过木工。”旁边有人接嘴。
“造车我不会,可我会种地,你们造车,地里的活我包了。”
“那我卖力做饭,师傅不在,想吃什么你们尽管点。”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激情四溢,原本死气沉沉的摇光殿它突然就活了。
对此江衍只有一句话:“睡觉!有什么话不能留着明天说?梦游症团体犯了啊?”
众人嘻嘻哈哈的闭上了眼,在江衍推门出去之前,桂鱼卷在被子里说:“江师兄,终有一天,你定会重返天枢殿。”
江衍不置可否,重回天枢殿什么的弱爆了,来都来了,那就搞个大的。
好比拳打吕楠清,脚踢裴青云什么的,又好比把秦二狗按在地上摩擦。
江衍一边在心里装逼,一边朝着前院走去,装逼要有资本,修行不能停,首先必须至少能干掉魏长英。
结果江衍刚一拐弯,就看见邱师弟在月光下低头丧气的站着。
江衍纳闷望天:“这泰半夜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邱隐有气无力:“秦师兄吹的东南风。”
“秦二狗?”江衍更惊诧了,“他要干嘛?派你来当监工?不至于吧,他也太狗了!”
邱隐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赶忙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江衍的嘴。
“什么狗不狗的?!”邱隐听得提心吊胆,“江师兄你小声一点!有你这么说秦师兄的吗?!你头铁我头可不铁,我还想再多活个几百年呢!”
没什么消息,上芜君应该没来。
邱隐松了口气,放开了手,又凑近江衍好奇道:“你怎么叫他秦二狗?”
江衍反问:“他不狗吗?”
邱隐:“啊,是有点。”
江衍:“是吧,嘻嘻嘻。”
邱隐:“是啊,嘻嘻嘻。”
两小我私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背后说人是非还挺爽。
一个问:“二狗师兄叫你过来干嘛?”
一个答:“二狗师兄缴了我的地瓜干,让我下山做你的工具人。叫我做工具人也就算了,可他还喊我工师弟,这就很太过了。”
居然还挺贴切,江衍拍了拍邱隐的肩:“工师弟,你也可以喊他狗师兄。”
“我那不是不敢么。”邱隐揣着手说,“你最近很着名啊江师兄,全天枢殿都知道你挑粪了。吕师弟每天至少念十遍,说得抑扬顿挫、栩栩如生的。可各人都知道裴师兄从前跟你好啊,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裴师兄喜欢会挑粪的,口味很是奇特。”
江衍哈哈哈哈笑了半天,吕楠清这小我私家又坏又蠢。
自以为能折辱江衍,结果拉踩到裴青云头上了。
“我看他们俩早晚得黄。”邱隐说得津津有味,“天枢殿赌局都开了,有赌一个月的,有赌三个月的,另有小半年的。”
江衍很震惊:“还可以这样?!你们赌的啥?”
“灵石啊、丹药啊,另有天材地宝啊。”邱隐掰着手指头答,“修行很枯燥的,总要找点乐子嘛。原来想拉你入局的,可惜你从前把好工具全给裴师兄了,结果现在落了小我私家财两空,太惨了。啊,你是不是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吧,否则又得气出内伤,也不算太多,四舍五入或许就一个屋子的工具吧。”
最后这句就很刻意了,生怕气不着江衍似的。
忽的一股清风袭来,带着一缕极淡的檀香味。
江衍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退开一步,情绪平静的道:“我看我气不出内伤,你倒是要整出外伤。你怎么就敢管秦师兄喊狗师兄?他怎么就狗了?不就缴了你几根地瓜干,邱师弟你至于吗?啊,秦师兄,好巧好巧,要动手吗?好的我给你让道,二位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