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邱隐讲江衍撸袖子揍裴青云的事，讲江衍拎不动剑的事，讲江衍扎不来头发，讲江衍不敢飞高怂得一批。
讲到兴起之处，邱隐还从怀里摸出地瓜干嚼上两口，缓一缓，留个悬念，再接着抑扬顿挫，就很有说书先生的潜质。
最后邱隐总结陈词：“人都这样了，什么仇什么怨都算了吧秦师兄，他真记不得你了，他就记得一个裴青云，照旧爱恨交加的那种。”
秦焕没理，盯着邱隐的腰问：“这是他的剑？”
邱隐：“啊。”
“解下来我看看。”
邱隐二话不说就解了，双手递到秦焕面前。秦焕抬手一摸，剑气凌厉，是把好武器。
然后秦焕就把江衍的剑顺走了。
吹着山风的邱隐：“啊这……”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要怎么办？邱隐抬头望天，长空万里、一览无余，没被雷劈，这就代表天道已经原谅我了，邱隐如是想。
摇光殿门生们背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开始往回走。一行人排成一列，走过农田，又爬坡上坎。山路难走，不少人鞋都是破的，又没得换，露出磨得通红的脚后跟。
江衍跟在后头，双手提着鱼篓，听桂鱼在身旁絮絮叨叨：“江师兄那是秦师兄啊！魁星殿的上芜君！很厉害的！你切勿惹恼了他，惹不起的。”
江衍想，是他先动的嘴。
他说我头上绿油油说我是蠢货说我是小瘫子的时候你还没听到呢。
不外桂鱼胆子小，江衍想了想，照旧没说出来，只是顺着桂鱼答：“知道了知道了。”
桂鱼放下心来，伸手讨要鱼篓，想帮着江衍拎。江衍看看桂鱼那被一篓子青菜压弯了的腰，说什么都不愿。
奴役童工有罪，江衍做不出来。
回去的时间比来时花费得更多，众门生们把采摘的蔬菜瓜果送进厨房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魏长英挨个挨个的检查，检查完了才把人放出厨房，放出去的时候还要抖抖门生们的衣衫，以防有人夹带私货。
江衍是最后一个进厨房的，魏长英盯着江衍手里的鱼篓陷入了沉思。
鱼篓有好几个，每个都装得满满当当，鱼也很肥美，看得魏长英有点儿流口水。
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诸如别以为你从前是天枢殿大门生现在来了摇光殿就可以不干活，我摇光殿从来不养废物不做事就给我滚之类的话，突然就派不上用场了。
魏长英背着手，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开口：“你今天挑粪了吗？”
江衍扬眉，没说话。
“啊？挑了吗？”魏长英又问，“你的五十担，挑了吗？”
还没来得及出去的桂鱼赶忙接话：“挑了挑了！都施田里了！”
魏长英斜眼看着桂鱼，警告之意很是明显，桂鱼满身一抖，低着头不敢吱声了。
“你说挑了就是挑了？摇光殿你说了算？”魏长英尖着嗓子，“我看见了吗？我没看见就不作数，知道吗？罚。”
魏长英轻飘飘的说了一个罚字，满厨房忙碌的门生们都慌里张皇的看了过来。
果不其然，魏长英下一句就是：“今天晚上禁绝用饭。”
桂鱼红了眼，都是劳作之人，不用饭身子受不住。
然后魏长英又说：“明天也禁绝吃，直到他挑够五十担大粪为止。谁要帮他，数量翻番。”
邱隐下来找江衍的时候，江衍正坐在院子里入迷。
邱隐一掀衣摆，挨着江衍坐了下去，一边坐一边数落：“你怎么又冒犯了秦师兄？秦师兄可是魁星殿的上芜君，他要想为难你，我可护不住。你下次见着他，服个软，说个好话，头别这么铁，铁不外的，听见了吗？”
江衍没答反问：“要是从前的我，就不会任人欺负对差池？”
邱隐一愣：“那时谁敢欺负你啊？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江衍：“我要变强，该怎么做。”
邱隐：“……吸取天地灵气，运转大周天化为己用，以不停充沛体内真气。不外山脚灵气稀薄，难免会更耗时耗力一些。另外能闭关修行最好，可以做到心无杂念、不受打扰，就是苦闷得很。否则你这摇光殿人来人往的，大周天运行到一半说不定就被打断了，没什么用。”
江衍又问：“魏长英有多厉害？”
“没多厉害。”邱隐答，“不外金丹中期修为而已，还不如我，也就是能在摇光殿里横着走，拿出去都放不上台面。”
江衍站起了身，手揣在袖袍里低头看邱隐：“帮我个忙。”
邱隐也随着站了起来，学着江衍揣揣手，还挺暖和：“江师兄你尽管说。”
邱隐满以为江衍要讨教修行的事，结果江衍把邱隐带到了一条山路前。
那山路又窄又陡，弯弯曲曲，正是每日摇光殿众门生们干农活的必经之路。
江衍伸手一指：“能不能拓宽一点？”
这有何难？不外是砍几棵树而已。邱隐拔出思华剑，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几道淡蓝色的灵气朝前扫去，只听轰隆数声，挡在道上的树干被拦腰截断。
江衍又指，邱隐又砍，一直砍到了平地上，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农田。
原本的鹅肠小道被拓成了数米宽的大道，邱隐将剑背于身后，抬头挺胸，仙风道骨，气质斐然。
江衍转了个身，又道：“能不能再帮个忙？”
邱隐爽性利落：“你尽管说。”
只见那有天人之姿的江师兄朗声道：“把树根掘了，找土填上。最好能用煤渣碎石子厚铺一层，压实，不能散。要致富、先修路，你先把路修好了，到时候我再造个车拉货，就轻松多了。”
邱隐缄默沉静了，邱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思华剑。
片刻之后，邱隐委委屈屈的说：“江师兄，这是我的爱剑，四舍五入就是我的夫人。你一会儿要我夫人砍树，一会儿要我夫人掘树根，我夫人还得帮你修路，何其残忍？我夫人是来修真的，又不是来干活的。”
有原理，江衍点颔首：“那你把我夫人给我，我自己挖。”
“我来！”邱隐突然伸手一挡，“我来我来我来！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江夫人？！我夫人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