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镇镇口,一只全羊在烈火中翻腾。全羊开膛破肚,清洗洁净。它无力自己翻腾,有专人卖力让它滚。
烤全羊四周,围住十几人,送别空东鹤去寻宝。
只见空东鹤端起一碗酒,举过头顶,泼了。
他再满一碗酒,在身前转半圈,又泼了。
他还满一碗酒:“列位,敬天敬地,这碗酒敬你们。等我找到宝藏,忘不了列位!”他说完,一饮而尽,把碗摔个稀巴烂。
众送别之人,也喝酒摔碗。
摔碗仪式结束,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空东鹤师兄妹三人来不及吃羊。于是,三人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马上,众送别之人很着急。他们也想去,肩负都带上了。一个小令郎嚷嚷起来:“空年老,可否带我们同去?”
那个“滚”全羊的人,正是孙老爹。他立即转身,说了一句公正话:“宝藏是人家祖传的,说不定藏在祖坟之中。你们外人怎能去挖人家祖坟?”
众人心有不甘,随即山歌一曲相送:“山路十九弯,另有七连环,累死你个老汉……”山歌中,空东鹤三人徐徐走远。
一个时辰后,前方泛起一片树林。空东鹤突然勒住马缰,单手卷成圆筒罩在耳朵上,侧头倾听。
空东燕也勒住马:“你在听什么?”
空东鹤说:“前方树林有人打架,我去露两手,扬我争口气山庄神威,嘻嘻……”他说着,从马背跃起,瞬间隐没于林中。
空东虎在马背上弯腰,揪住空东鹤那匹马的缰绳,说:“小师妹,如今我们要去大地方寻宝。大地方藏龙卧虎,过于招摇终究不妥。你是代掌门,必须把空东鹤管好,一旦他惹失事端,肯定松弛本派名声!”
空东燕腰板一挺,决定行使“代掌门”职责。她问:“依你看,应该如何管他?”
空东虎想了想,说:“我们偷偷溜进树林躲着。时机一到,你突然脱手,严厉教训他,让他永生难忘!”
空东燕同意。两人拴马于树,溜进树林。
其时,空东鹤溜进树林,趴在草丛寓目林中打架。林中,一个女人正被掠夺。
山贼二十多个,贼首是个秃顶。“秃顶贼首”亲自与女人缠斗,其他山贼围观取乐,并未动手。
女人小身板儿,二十左右,一袭粉衣,长发飘飘。林中阳光斑驳,也看不出她美。她捏着长剑舞来舞去,像跳大神。
咦,好眼熟!
再一细看,空东鹤马上鼻孔一紧,差点气得吐血身亡。
她……她不正是静香女人吗?
我专门留封信给她,让她在家等我衣锦回籍娶她,没想到她偷偷跑来!
尚未结婚便不听良人教导,结婚以后,还不上房揭瓦?
想到这些,空东鹤决定暂不援救,让她长长记性。他一边赏析林中打架,一边评估山贼实力:
秃顶贼首,年龄(四十多),武器(开山斧);
山贼同伙,年龄(老中青三代),武器(唐刀)。
空东鹤以貌取人,判断山贼没有妙手。刹那间,他有些发愁。
倘若施展“竹叶满天飞”,山贼瞬间倒下,世人看不出我武功高。应该如何进场才好?
想来想去,他终于有了决定。
正在这时,“秃顶贼首”一斧劈向静香女人:“小村姑,留下一百两银子。否则,你留下当压寨夫人,哈哈……”
山贼们一阵哄笑。
静香女人身子一闪,躲过斧头,反手一剑削向对方耳朵。
秃顶贼首退却两步,躲过长剑。接着,他东一斧西一斧,招招威猛凶悍。
徐徐地,静香女人剑法散乱,气喘吁吁。突然,“当”一声响,长剑脱手而去。就在眨眼间,开山斧架住她脖子。
空东鹤吓得尾椎骨一紧,脱口而出:“斧下留人!”他喊完,立即钻出草丛,朝众人走去。
林中众人听到喊声,纷纷看向空东鹤。
空东鹤折扇轻摇,特意扇起一股小微风,让两鬓头发飘起来,增添几分名士风雅。他心想,你们这帮山贼武功不入流,我都不屑于跟你们动手。我仅用风范,就能震得你们尿炕!
他为了展现风范,走得不快不慢。静香女人又兴奋又着急:“东鹤,快点镖竹叶救我呀!”
空东鹤没理她。
他走到秃顶贼首面前,把斧头挪到自己脖子上:“大王,砍我吧。我脖子更好砍,咔嚓,断了!”
静香女人握住空东鹤胳膊,一阵呵呵笑:“东鹤,你吹牛病发作了,这时候还吹牛呢!”
空东鹤回眸一笑,示意她说得对。
秃顶贼首见两人只顾情意绵绵,基础不把他放眼里,马上火大。只见他抡起斧头,拦腰劈向这对狗男女。这一斧,气势汹汹,格外惊悚。
静香女人来不及躲闪,居然朝空中跃起,手中依然紧握空东鹤胳膊。
空东鹤暗自发笑:“小样儿,你这点粗浅功夫,能托得起两小我私家吗?”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子朝她左肩一顶,大叫一声“我顶”。随即,他脚尖一顿,顶着她一起跃至马背。
(注:那匹马是静香女人的,它目睹女主人被掠夺的全历程,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马背突然踩了两小我私家,硌得慌。于是,马儿一阵摇晃,让他们滚下来!
果真,静香女人下盘不稳,“哎哟”一声,朝地上摔去。
别怕,我救你!空东鹤右手一探,搂住她腰,左手抱住她双腿。他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
他把静香女人端在手中颠了颠,心想她的身子好轻,莫非不外百?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静香女人被他颠得头晕,还满脸通红。她说:“东鹤,快放我下来!”
空东鹤这才回过神,把她朝地上放去。可是,他“颠”得太入神,已经忘了如何把一个女人放到地上。
只见他,左右手同时松开。马上,静香女人“哎哟”一声着地。
空东鹤薄躯一紧,立即弯腰扶起她。他问:“静香,没摔坏吧?”
静香女人连连摇头:“无妨!”
空东鹤照旧不放心:“你啪嗒一声摔到地上,怎么可能没摔坏?”
静香女人拍脑门保证:“我简直没摔坏!”
空东鹤婆婆妈妈:“可是,我始终不放心!”
静香女人深受感动:“东鹤,你真是个贴心人儿!”
两人继续情意绵绵……
直到这时,秃顶贼首已经明白,空东鹤是个妙手,而且有点疯癫痴狂。这种妙手一旦发作,喝人血吃人肉,无所不吃!
于是,他右手轻挥,示意兄弟们开溜。正在这时,躲草丛的空东燕火冒三丈,立即施展轻功飞了过来。
她娇身一闪,拦住秃顶贼首,左右开弓,耳光连环不停:“居然掠夺我未来嫂夫人,不知廉耻、丢人现眼!全天下山贼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呸……”
天上突然掉下火辣小仙姑,众山贼目瞪口呆。
秃顶贼首只记得眼前人影一晃,一张脸便被连环耳光抽上。他欲罢无能,有心无力,只能伸出一张脸任凭空东燕抽打。
空东燕一边抽耳光,一边训斥空东鹤:“空东鹤,学着点,看我如何搪塞山贼。你磨磨唧唧的样子,一旦传出去,别人会误以为我们争口气山庄的武功不外如此!”
她连抽几十耳光,一双手酸不溜丢火辣辣,也就收手。
她叉腰喘息,瞪着空东鹤不作声。她的眼神,闪烁着杀气。
空东鹤尾椎骨一紧。他心想,糟了,代掌门要杀我!
这时,空东虎牵着三匹马走入林中。空东鹤灵机一动,大叫一声:“大师兄!”这一声,乐成转移空东燕撒气工具。
她三两步走到空东虎跟前,说:“大师兄,适才你也看到了,空东鹤脱手搪塞山贼,体现很差,基础没有展现我争口气山庄风范。因此,他严重违反第八条门规。你是大师兄,你看着办吧!”
空东虎忏悔此时现身。他脑中发蒙,问:“第八条门规是什么?”
空东燕拔出短剑指向天空,说:“第八条门规,行侠仗义的时候,要打得风风物光惊天动地,尽数展现我争口气山庄威风!”
空东鹤折扇轻摇,友善提醒:“小师妹,本门总共七条门规……”
空东燕哼了一声:“不错。第八条是我刚刚拟定的,一个时辰前已经生效!”
空东鹤单膝下跪,说:“小师妹高明。我违反师妹拟定的第八条门规,我活该,我罪大恶极,一定引以为戒!”
空东燕频频颔首:“空东鹤,你认错实时、态度规则,本代掌门向来宽弘大量,这次就饶了你!”
空东鹤心想,呸,什么宽弘大量?只不外没带铁钉板,没措施罚跪!
他哄好小师妹,立即起身,发现众山贼早已溜之大吉。这倒好,是时候整顿家风了。
他凝望静香女人,满脸严肃:“静香,我留下书信,让你在家等我衣锦回籍,你怎么跟来了?”
他要整顿家风,静香女人早有准备。她说:“你去野狼城寻宝,我自然全力协助。于是,我给老爹留下书信一封,骑快马抄近路赶来。我在这个树林等你们,没想到遇到山贼!”
空东鹤“哦”了一声:“受累了!我送你回七斤镇,否则你爹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静香女人跺脚:“我不!你去哪,我跟到哪!”
空东鹤劝解:“别厮闹,我送你回去!”
谁厮闹?明明是你厮闹!静香女人心里有气,朝空东燕使个眼色。
空东燕会意,立即指着空东鹤鼻子呵叱:“孬种!你是个穷鬼,静香女人不嫌弃你,还愿意陪你去寻宝。这种女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居然推三阻四,多让人寒心?”
空东鹤尾椎骨一紧,不敢多言。
静香女人有人撑腰,爽性说出计划:“昨天,我和空东燕计划好了。我们到了野狼城,租个小宅院慢慢寻宝,一定能寻到!”
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就走吧!四人飞身上马。
黄昏时分,突降暴雨。雨幕重重挡视线,寸步难行。一道闪电破天际,炸雷连环起,人马俱惊。
静香女人所骑之马和她一样,没见过世面,马上发狂一般乱窜而出。
空东鹤见势不妙,打马狂追。可是他的马,到底自制没好货,兴许是骡子冒充的,硬是跑不快!
空东鹤急呀,他不停拍打马背:“同样都是马,你看人家跑得多快!你也不争口气?”
诶,都说马通人性。胯下之马听了空东鹤训斥,果真跑快了些!
又跑了几里,两马越来越近。
三丈,
两丈
……
突然,静香女人的马,一声凄厉长鸣,坠下山崖。
哎呀!空东鹤天灵盖一紧,单掌在马背一按,瞬间跃起,跳下山崖。
山谷迷雾重重,静香女人还骑在马上,迅疾下坠。倘若摔到谷底,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正在生死关头,空东鹤用尽平生劲力施展轻功,迅疾靠近静香女人。
他右手探出,抓住她衣领一提,静香女人马上到了他头顶之上。接着,他双掌齐出,朝她腰间推去。
马上,静香女人迅疾上升,片刻间摔落山崖上方。她本已迷迷糊糊,被这么一摔,反倒清醒。
她立即跑到山崖边,召唤起来:“东鹤,东鹤啊——”
她连叫数十声,除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和山洪的咆哮之声,始终听不到任何回响。霎时,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哎哟喂,东鹤死了,都是我害的,呜呜……
其实空东鹤没有死。他满怀诚意去寻宝,苍天不允许、不批准他去死!
他把静香女人推上山崖之后,脚尖在空中一点,立马跃起。他双脚在山岩点落数次,人已到崖上。
这时,他看见静香女人正蹲在地上痛哭。
他心想,小样儿,哭得这么凶,果真心里有我,嘻嘻!
于是乎,他紧走几步上前,拍拍她的肩:“静香,哭什么?宝藏没有寻到,我怎么会死!”
静香女人立即抬头,又惊又喜。不意,她猛地起身,甩他一耳光。
她说:“我又不是哭你,我是哭那匹马。那匹马,是我爹从宋员外手中买的汗血宝马,是他的心肝宝物。如今被我摔死,怎么办?”
她说完,转身就走。
空东鹤被她一耳光打迷糊了。他紧紧跟上,说:“此事容易!等我挖出祖传宝藏,给你爹买一群汗血宝马,再请个胡人喂马。”
静香女人没转头:“嘿嘿……尽做梦。”
“人不做梦枉少年,梦不能停!”
静香女人又“嘿嘿”。
这时,雨小了些,天已全黑,分不清工具南北。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借助闪电光线在泥泞中前行。
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山腰,眼前突现草房一座。两人紧走几步,跳到屋檐下避雨。
他们满身湿透,衣裳紧贴身子骨,互看一眼颇为尴尬。
屋内无人,竹门紧锁。空东鹤去屋后找到柴房,抱回干柴杂草放到廊下,用火石点燃。两人围着野火,烤手烤衣裳,烤了前面烤后面。终于,两人烘得干巴巴、暖洋洋。
突然,笛声从远处传来,回荡在群山之间。
空东鹤听着笛声,盯住她不说话。他心想,人人都说静香女人很是普通,还土得掉渣,为何在我眼中,她世间第一美?莫非我眼睛有毛病?
笛声很快停息。雨夜寂静,野火在屋檐下噼噼啪啪,火光闪耀在两人恬静的脸上……这是何等美妙的夜晚!
不意,空东鹤瞄她一眼,随口吟诗一句,扫了雅兴:“鸽子咕咕叫,财宝滔滔到。”
静香女人微微一笑:“东鹤,你对这句诗念念不忘,肯定挖出祖传宝藏。”
空东鹤深受鼓舞,说:“找到宝藏后,给岳丈大人两筐金子,用一匹汗血宝马驮着;再给你两筐玉珠,用一匹骡子驮着!”
马上,静香女人伸手要打他:“你对我欠好!宝马送我爹,为什么只送我骡子?”
空东鹤瞪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你能随时使唤你爹的宝马,你爹好面子,绝不愿使唤你的骡子。如此一来,你比你爹多了一头骡子!”
静香女人一阵“黑嘿”。
正在这时,两小我私家突然从雨幕中冲到屋檐之下,正是空东虎与空东燕。原来,其时雨大雷响,两人的马受了惊吓,狂奔乱撞。他们原本不善骑马,很快摔下马来。等两人爬起,马已不见踪迹。两人在一棵树下避雨,无意中看到山腰火光,立即赶来。
如今四人汇合,皆大欢喜,在屋檐下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四人徒步赶路。
几天后,四人终于抵达野狼城。刚入城不久,空东鹤被一其中年美妇拦住。她两道剑眉,杀气纵横,期待空东鹤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