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安才离了书院一日，柏溪就变了个样的，虽说不像马统似的糊涂相，但就是双眼无神，总会望着一处发呆，生人勿近的模样比平常要越发冷淡。
“你家崔令郎是有本事啊，连山长都似乎紧着他的要命，柏溪小兄弟，你悄悄和我说吧，崔令郎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也不知马统近来是个什么意思，逢遇着柏溪就紧随着搭话，旁人若是不知，还以为那马文才与崔子安是院中挚友。
柏溪无视转过身去，晒书不予理睬，但这马统也没脾气的调了个偏向追着又问：“我虽是书童，没读过什么书，但最会看人了，你反面我说，我也能猜个或许。”
柏溪终于有了点反映，他冷哼一声瞥了眼，放书的行动慢了点，正当马统以为是终于得了应的时候，柏溪抱着箱子立马起身，吓得他一个后仰，屁股重重坐在地上，痛的他大叫。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害得我摔地上。”
“既是书童，也都为自家令郎做事，你倒也不必因好奇硬是要这般和我讲话，我家令郎不喜多话的人。”
清俊的脸上心情严肃，带着如崔子安平日对旁人愈甚的疏离感，眉头微蹙时眼神飘向远方：“至于我家令郎，你愿意猜那便猜吧，但若是胡扯惹得人非议…”
他顿了顿，斜睨的一字一句：“我不会放过你。”
别看柏溪长的细皮嫩肉、身板纤细，但其实只是外头看着而已，里面可是实打实的肌肉，硬朗的很，在崔子安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小仆从，怎么会是光有脸蛋的花瓶。
“这小子。”
等人影没了马统才敢开口，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主子高清就而已，他也随着学。”
“但还别说，是还挺厉害的。”
崔子安与柏溪之间的相处模式其实是大多人最羡慕的，差异梁山伯那样不分你我，失了基本的主仆规则，但又比平常的主仆要亲近。
崔子安待柏溪好可谓是有目共睹，着装甚至是比院里的某些学生都要好，就像秦京生和他站在一块的时候随处落于人，气质更是完全没法相比。
伤人的来说，就是崔子安身旁的小书童身上的书生贵气都要比寻常学生要强上许多，这也是为什么一群书童里就只有柏溪最受人尊敬的主要原因。
“呵，自己下山去逍遥，定是得了那女人要来的风声。”
马文才狠拍了下床榻，吓得马统一个打颤差点跪地下，他打了个哆嗦，只听他沉声拉起弓箭：“要不是因为看在是琅琊王氏来的人，本令郎早就撂书不听了，还受这女人指使。”
待下人离开，马文才凤眼微眯，阴冷气息一闪而过：“课堂上不见人，她倒是提的欢。”
“文才兄说的是，其他人也是，她一人说两句就好了，他们也随着起哄。”
“王婉君一女子，竟然知道崔子安这么多。”
王蓝田认真叙述着昨日王婉君在课上说的话，眼里不由放着光，他真是头一次听崔子安身上有这么多本事，照着王婉君所说，那崔子安简直完美的不似真人了。
好逸恶劳的混子也是有慕强心理的，虽说常会有嫉妒心，但对于这种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不会生起强烈不满，而且至始至终他也没想过能与之媲美。
闻言马文才品茗的行动停下，本板着的脸露出笑来：“你也说了是琅琊王氏，所以知道的多些也不足奇怪。”
“对，一定是。”
“文才兄，最近那慕容岚离奇得很，这人下山了，他就常一副痴汉脸看着外边，陈夫子今儿个讥笑他，他愣是没反映。”
马文才看了眼，厉声回应：“你还听得出是讥笑？看来你也不是毫无头脑。”
他心情莫名舒畅的在王蓝田后脑打了下，那只手转而摸向自己束发的发带，冷笑开口：“那慕容岚在某些方面上可不容小觑。”
“慕容兄？”
学院里的小透明愣愣的看着碟子里多出来的一盘菜，傻不愣登的心情，眼眶里隐隐含着一层蒙蒙水光，默默擦了擦眼角。
“嗯，没什么胃口，”
慕容岚挂着淡笑，无形中仿着崔子安的每一举，出了门就被马文才迎面撞上，在瞧见时，第一眼就看出了差异便搓开目光，正计划从一侧离开。
“慕容令郎这么早就用过膳食了？”
马文才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稀里糊涂的一时脑热就这么做了，或许仅仅是为了爽快，让眼前这个爱演戏的烂人也难受难受。
“嗯…是的，马令郎你们也去吧，在下另有事情就不与列位多聊了。”
慕容岚拱了拱手，没说两句就快步离开。
饭后纷歧会儿，蹴鞠场上就扎满了人，踢的正起劲儿的时候，就见慕容岚不知从哪里悄然走过，有的学生也是礼貌性的问候一声，问他是否要来一起，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被拒绝，不想，这次差异了。
“好。”
慕容岚放下书卷，将外袍褪去了小跑跑进，马文才意外的上下审察他，那眼神就似乎是把“蚍蜉撼树”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不屑狂妄的神情各人也是司空见惯的，但谁让马文才蹴鞠踢的足够好呢。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
王蓝田小声喊了一句，他面上是不遮掩的嫌弃，摇头晃脑的对着慕容岚：“我说慕容令郎，你会蹴鞠吗？”
“诶，别想多了。”
他摆了摆手：“本令郎只是怀疑，从前慕容令郎你从来反面我们一起蹴鞠，再三邀请也是种种拒绝，况且…你成日除了捧书卷，就是奏琴的，而这蹴鞠比的是耐力。”
明言就是：你这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学人玩什么蹴鞠。
“嗯，人总要实验不是吗？再说，王令郎，你怎会知道在下不会蹴鞠呢？只不外是踢球而已，不会比旁人差几多。”
慕容岚执意要来虽然不会遭拒绝，他简直会踢球，但也只是会踢而已，简朴的随着跑也不费什么力气。
“真是烦人。”
另一边，崔子安发丝凌乱的懒懒靠在椅上，右手盘子里的点心未动，她长叹一声然后正坐起，垂视那桌上的信件无奈的扶额轻摇。
几秒后捏起，悬在了蜡烛上，燃尽后擦拭了数次才出了门。
这才过了几日就要回去，看来老天也觉得这样的游戏自己玩的有些过量了么。
想着，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短剑，无奈的将那深藏起，换成了骨扇与文人雅士钟爱的玉佩挂饰，站在楼台上垂眸睥睨一众，轻叹声后打开钱袋扬手一挥。
数枚铜钱落地被人围着抢了个精光，他们各个破衣烂衫，面色黄蜡，是这地带多见的贫苦之人。
几个粥棚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人们饿得捂着肚子却也不怨言一句，在瞧见楼台上的人时都纷纷流露出崇敬。
“娘亲，那位哥哥是上天请来救我们的吗？”
“嗯。”
听说闹瘟疫的极贫之地，那位令郎接连来了好频频，次次来到都能让这镇子里的人舒服过上好几月，他不戴面罩不将他们当做牲畜，也不放手让他们自身自灭。
处瘟疫之地不受影响的，那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呢。
大雾徐徐散去，崔子安身着一袭素袍乘着柔风徐徐泛起在那对母子面前，他们缩在矮巷角落，捧的粥还飘着热气，男孩手握着半块烧饼呆愣愣的抬头，一束阳光侧打进，不偏不倚照在了他的脸颊上，看的不由赞叹。
“哥哥，你长的真悦目。”
软糯的嗓音打破了这寂静的气氛，一旁的母亲转而要表达歉意，拉起小朋友就要站起身。
“好好用饭，否则哥哥下月就不来看你了。”
“给他们吃再好的饭也没用，崔令郎，我知您善良不忍不问，可那些灾民身上都染了瘟病，您花费再多，这，哎。”
快离了镇子才远远看见小我私家，巨大的面罩将那人捂的严严实实，但只露出一双眼睛崔子安就已辨认出这老官员。
隔着一大段距离掐着嗓子问候，畏惧到连镇门口都不敢迈进，胆怯又贪财的老贪官禀报朝廷的消息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崔子安拂衣，恭维的话入耳后脑袋里难免多生出一丝玩意，视线一沉，他抬眸面露恻隐，微上挑的桃色眼尾恰如夜里的烛火。
“在下只是尽微薄之力，至于瘟疫，在崔某看来兴许过一段日子便会好转了。”
老头审察着，若有所思的点了颔首，又撇了撇镇子里头一群正嬉戏打闹欢快的孩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与手下几人对眼。
“闻大人，天色不晚了，您不如同我们一起—”
闻仲元打断了崔子安的话，从车帘子后头掏出一原来，大方将面罩摘下。
“多谢崔令郎美意，但不劳烦了，哈，这本官另有事没办完。”
换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愁色向其拱手离别，命车夫开始驾车往镇子里头前行。
崔子安回眸，瞧着进了镇门的马车慢跨上车板，勾唇了然一笑，抬手掀开帘子整个身子入了去才冷下脸来，眼底一抹冷光略过，哪里还见刚刚那与人悲悯的柔意。
合上眼，脑海里浮现起闻仲元刚刚那贪意难掩的虚伪嘴脸，嗤笑着身子不禁向后靠去，隐隐哆嗦，手心被掐的通红。
老头自家的小儿子才归了西，还不足半月就上赶着去花楼丢银子，用的照旧朝廷予他救人的命钱。
马车留在了山下，崔子安绕过书院正门，独自骑马在一片溪流边停下，长绳绕着高树绑起，自顾自的入了深林，那里光线暗，周遭又被花卉树木所遮盖，少有人会注意。
等再出来时，人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宽袖上绣着白鹤与朵朵浮云，如瀑青丝高高束起，就连别着的白玉簪子都似乎是带着弱弱的灼烁。
“令郎。”
柏溪早早就在地方候着了，接过绳牵着马平静走在崔子安身后，双眸浅笑的紧贴着眼前人。
他懂事的端上茶，凉亭下一主一仆是赏起了风物，不是崔子安不愿回寝坐着或是前去琴舍、书房，而是因为太了解王婉君的小性子，她定然会想尽措施，说破嘴的脱身来寻‘他’。
“什么个意思，凭什么让我退出来。”
闻声崔子安放下茶杯，眼神随着那道声音投射已往，只见秦京生歪着个臭脸，边走边挥舞袖口，郁闷不满的拔起路边杂草，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因为慕容岚的突然加入，秦京生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骂着突然抬起头，亭子里坐着的人俯视望他，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散出冷冷幽光，朱唇微张，清冷贵气里又参着几分妖治。
“崔令郎，您怎么在这啊。”
秦京生拱手行李，他上前走近些，还不等多走几步就被柏溪拦住了去路，他咳嗽两声，转而嬉笑对应。
“各人都在教场蹴鞠呢，崔令郎不如一起去吧，有趣得很。”
他姿态殷切，崔子安敛下不屑赏了块点心：“崔某刚回来不久，身心俱疲。”
少年噙着笑，勉强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轻声道：“既然有趣，秦令郎还回来做甚。”
“別不是人员满了。”
秦京生接点心的手抖了下，他硬着头皮扯出笑来，演技鸠拙：“慕容令郎今天不知怎的，非要比试蹴鞠，我主动退出也是美意。”
“慕容？”
“是，慕容令郎，他正与文才兄比试呢。”
崔子安横了他一眼，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嫣然一笑：“这么说，秦令郎是专门来见告的？”
“当，虽然。”
秦京生掩饰的小口吃着糕点，他借着余光偷偷审察崔子安，教场上二人比试的正凶，慕容岚那瘦弱的小身板定是敌不外马文才这样的武人。
崔子安能力过人是众所周知的，来书院的日子里他都有仔细视察分析过，崔子安不行能只是简朴的一位有些才学的俊俏书生，慕容岚与其在院中相识才多久，他那在朝中所居于尴尬位置的小叔子就连续向上攀了好几个官阶。
要不是上次得空下了趟山在花楼里多待了片刻，他还真不知道崔子安有这么大的来头。
那天秦京生又如从前一样去花楼里找玉无瑕索要钱财，不碰巧撞见一位无理但财大气粗的官员，他在床下硬是趴了几个时辰。
原先马文才就与崔子安差池付，若是慕容岚再受其欺负，崔子安作为慕容岚的挚友，简陋在以后便不会再与马文才这种目中为人的家伙有什么交往。
一块糕点下了肚，秦京生又开始装模作样，他突然垮下脸，瘪着嘴难为情的开口：“只是…”
“嗨呀，没什么，只是他们都快斗了一下午了。”
崔子安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几分，不禁挑了挑眉，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的笑，硬生生地打断这话。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