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测试
溪流自山涧淌出，如玉带缭绕山腰，山脚的乡村沐浴着夕阳余晖，炊烟升起，祥和而静谧。
一人从山路疾速掠过，他的小腿处闪烁白芒，拖曳出一道银弧。
铛！铛！铛！
村口响起沉闷钟声，宁静被打破，召唤声四起，霎时间闹腾起来。
不多时，村口空地便挤满人，黑压压一片，二十几个少年站在前列，神色局促中又带着几分希冀地看向前方。
“我乃青阳门门生贾宏，卖力松溪村入门测试。”
众人面前，一位灰衣青年负手而立，松溪村威望极高的里正拄着手杖，小心翼翼侍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唯恐惹恼了身旁仙人。
贾宏目光扫过面前二十几位少年，眉头蹙起，问里正道：“所有适龄人都到齐了？”
里正谄媚笑道：“仙长，都到齐了！总共二十三个娃娃，个顶个的机敏，他们……”
贾宏不耐烦地摆摆手，里正立即闭嘴，不敢再聒噪。
“松溪村已是最后一个选拔点了，但这里的少年毫无灵性，哎……看来秦长老交接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贾宏心中急躁，暗自哀叹一声，阴冷静脸道：“开始测试，尔等排好队，依次上前来。”
少年们闻言都往前抢，乱糟糟扭成一团，眼看贾宏变了脸色，里正急遽走上前，抡起手杖即是一顿揍。
少年们吃痛抱头，再不敢瞎闹，很快便排成一队。
而在这时，贾宏突然轻咦一声，看向乡村西面山坡。
里正顺着他目光瞧去，正见一个麻衣少年扛着一头斑斓死虎下山，不待贾宏询问，忙解释道：“这少年是山中猎户养子，并非我松溪村人。”
说话间，那少年已来到空地，披头散发也看不清模样，默默站到了队伍最后。
队伍一阵骚动，后面几人下意识地向前挤，似是怕极了那麻衣少年。
贾宏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那麻衣少年身上，心中升起一丝希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和一块拳头巨细的晶石，“尔等能否拜入仙门，便看自身造化了！测试时握住这颗测灵石，三息后再吃下启灵丹。”
排在最前端的少年惴惴不安地从贾宏手中接过测灵石，通体乳白色的晶石毫无变化，三息后，他又颤着手接过一粒黄豆巨细的乌黑丹药。
“快吃下去。”眼见少年磨磨蹭蹭的，贾宏心中不耐，高声呵叱。
少年吓得一哆嗦，不敢违逆，忙张嘴吞下丹药。
测灵石仍无反映。
贾宏收回测灵石，冷漠道：“无天赋，下一个！”
那少年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贾宏嫌恶地一脚踹开，少年怙恃慌忙跑来，将少年带回，不敢有丝毫怨言。
第二个少年接着测试，仍是一样的流程。
“无天赋！”
“无天赋！”
“无天赋！”
……
历程并不繁琐，不到一刻钟，二十三位少年便测试完毕，遗憾的是，无一人通过。
“哎！”
里正无奈摇摇头，神情落寞。
村民们领回自家孩子，面色都欠悦目，他们为了加入选拔，每家都事先交了十两银子的测试费，这可是家中泰半年的开销……县里税收极重，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没钱交测试费，以这头虎抵押，够不够？”
一道声音响起，本已散去的人群纷纷站定，转身看去，正见麻衣少年将大虎扔在脚下，激起一阵灰尘。
此子是山中老猎户捡来的孩子，而那老猎户本就是从外乡来的流民，平日里很少与村里人来往，且三年前便死了，若非今日这麻衣少年下山，各人都忘了山中另有这么一户人家。
“你叫什么名字？”贾宏第一次询问参见选人之人的姓名。
“洛辰。”麻衣少年回道。
贾宏看清少年散乱头发下的面庞，登时一阵模糊……好俊俏的少年郎，没想到这穷乡僻野中竟有如此灵秀之人！
贾宏上下审察几眼，见这少年昂藏而立，虽着草鞋麻衣，却自有一股傲骨英气。
莫非天不停我，秦长老交接的任务落在了此子身上？
咳、咳！
贾宏干咳两声，掩下激荡心情，递出测灵石，笑容平和道：“这头山虎足够抵押测试费了。”
洛辰接过测灵石握在手中，只觉一股劲力透过掌心，渗入了体内。
贾宏死死盯着测灵石，面带希冀。
只是三息已往，测灵石并无变化。
贾宏双手掩面，大感丧气，低声暗骂这小子白长了一副灵秀好皮囊！
“吃下这枚启灵丹。”贾宏希望落空，恢复冷漠神情。
洛辰面无心情接过丹药，正要吃下，却见手中测灵石突地泛起金色光线。
“这、这……”
贾宏蓦地睁大了眼睛，错愕片刻，高呼一声：“天命者！”
洛辰神色疑惑。
贾宏狂喜不已，原地打转，口中兀自嘟囔着：“天不停我，哈哈哈，秦长老的任务完成了！”
“你通过选拔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贾宏往脚踝处拍了两张符篆，不由分说，扯过洛辰手臂就走。
“咦？”
贾宏只踏出半步，茫然回过身，见那洛辰站立原地，如是脚下生根，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丝毫。
贾宏心中骇然，他可是灵醒四重境修士，单凭气力，竟不如一个尚未修行的小子！
此子好重的根骨……这即是天命者吗？果真恐怖如斯！
“洛师弟，你通过测试，已算是我青阳门门生，我带你去拜师门！”
贾宏掩下心中尴尬，不露痕迹松开手，笑呵呵指指脚踝符篆，言语间透着亲切，“我修行不够，无法御物，但有疾行符相助，你随着我，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到青阳山。”
洛辰点颔首。
贾宏又拉过洛辰手臂，小腿上的疾行符亮起白芒，脚下生风，一步踏出便走出三丈。
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山峦中。
松溪村一众静默就地，也不知是该喜照旧该忧。
松溪村又出了仙人，只是这仙人与松溪村并无太大瓜葛。
“我们家应该没有和猎户结仇吧？”这一刻，众人都开始仔细回忆。
……
松溪村西去百里，有一巨大山峰般高耸入云，周围诸峰拱卫，如利剑般耸立天地间。
夕阳即将落山时，两道身影疾驰而来，正是贾宏、洛辰二人。
洛辰遥望青阳主峰，但见山间气雾氤氲，森严神秘，一时间目眩神摇，这即是仙家之地？
二人转过一道儿弯，贾宏弃主道不走，转而上了一条小路。
“贾师兄，我们不去主峰吗？”洛辰回首看眼远处主峰山脚那座恢弘庄重的剑门，那里聚集了许多人，颇为热闹，有的与贾宏一样身穿灰衣，更多的却是如自己这般年龄不大的少年。
贾宏神色间闪过一抹不自然，说道：“我先带你去见一位长老，尔后再拜山门。”
洛辰微皱眉头，却没再多言。
狭窄山路千回百转，又过一刻钟，远远飘来浓郁药香，很快，一个山谷泛起在视线中。
“此处是我青阳门药谷。”
贾宏放缓脚步，对洛辰解释了一句，等到了谷口处，他敬重作揖行礼，朗声道：“外门门生贾宏，特来参见秦长老。”
声音在谷中回荡许久，一个瘦小青衣少年走出，视线掠过贾宏，审察洛辰几眼，又面无心情向山谷走去。
贾宏急遽拽着洛辰跟上，洛辰看眼瘦小青衣少年，他刚刚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了敌意。
入得谷口，视野中泛起上百亩药田，郁郁葱葱，种种奇异药香混在一起，化作淡淡的气雾，在夕阳映照下，美轮美奂。
药田中有许多药童正在劳作，见到洛辰一行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三人行礼。
瘦小青衣少年双手负后，基础不看众药童，径直来到药谷深处的石殿。
“秦师，人带来了。”瘦小青衣少年走入大殿，禀告道。
一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正在翻阅一本药典，闻言也不抬头，挥了挥手。
瘦小青衣少年拱手告退，临走前又重重看了洛辰一眼。
待瘦小青衣少年走远，贾宏毕恭毕敬上前，压抑着兴奋说道：“秦长老，门生贾宏，幸幸不辱命！此子唤作洛辰，来自松溪村，是……天命者，根骨极重！”
秦长老翻阅药典的手顿了一下，徐徐合上文籍，抬头看向洛辰，过了片刻道：“辛苦了，你先去吧，稍后自有人寻你。”
贾宏闻言喜上眉梢，嘴中千恩万谢，倒退着作揖离开了石殿。
洛辰转身看着贾宏远去的身影，目光清冷。
他若是寻常十三岁的狩猎少年，现在只会感应忐忑且新奇，但不巧，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两世为人，自然知道这贾宏与秦长老之间存在交易，而他，即是交易的货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目前的境遇是福是祸，暂未可知。
但这贾宏却是命不久矣。
因为这一世，洛辰天生便有望气的异能，刚刚贾宏脚步迈出石门的瞬间，他头顶的气便成了浓郁的玄色。
这样的情形，老猎户死之前，洛辰同样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