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张图嘛,谁知道是真是假。”
李倾城嘟囔一句,目光瞥了眼身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大明人,心头有些不屑,不外也不敢高声说出口。
自从她父亲李倧决定要把她当做礼物,送给崇祯,他连带对崇祯也发生了恶感。
堂堂朝鲜公主,从小受宠,众星捧月,自由自在的像一只小鸟,当有一天,被当做讨好大明天子的礼物,肩负所谓的王族使命,这份落差,她死都无法接受。
尤其是她从荷兰来的女宫廷教师中,开阔了眼界,思想也受到影响,不甘于一辈子宛如笼中之鸟,在陌生的台甫深宫中过活,命运又他人主宰。
她希望自己的命运,由自己选择。
因此她冒充允许父亲,到大明京师后,趁着随从不注意,一溜烟,混入人群中跑了。
没错,就是逃婚。
她做了许多准备,包罗女扮男装的衣物,一袋子通用金银币。
她听宫廷教师说过,南亚群岛马尼拉、文莱等,遍布热带雨林,四季温暖,湛蓝浅海,黄金沙滩,风物如画,新大陆充满神秘,有许多神奇的传说,泰西诸国文艺再起,名人辈出,那里有她喜欢的《哈姆雷特》作者莎士比亚的家乡。
她计划找时机,杨帆出海游历,第一站是南亚吕宋岛的马尼拉。
她与宫廷教师兼朋友哈娜,约定在马尼拉晤面,给予她资助。
可是,天不遂人愿。
她虽然会说汉语,但很少单独在外面历练,惠顾着跑,包裹里装金银币的袋子丢了。
没有钱币,寸步难行。
她好不容易逃脱,不甘回去,便去寺库当掉一些随身物品。
她从未一小我私家在外生活,自由是自由,但外头的世界,比她想象中庞大太多,她又习惯了大手大脚,锦衣玉食,钱很快就花光。
“伙计,结账。”
李倾城招呼店伙计道。
店伙计颔首哈腰的走来,赔笑道:“这位令郎,一共二十三两八十文。”
李倾城压着嗓子,装出男子声音道:“好,你们家暖锅,还真是好吃,且慢……二十三两八十文?这么贵……”
当她听清楚价钱时,马上心情一僵。
她摸了摸钱袋,只剩下几十文铜板了。
看到日月楼主顾盈门,对新推出的鸳鸯暖锅赞不停口,她十分好奇,在王宫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暖锅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一时嘴馋,进来尝一尝。
吃了之后,真的是与众差异,尤其是那种麻辣味道,使她胃口大开。
大手一挥,点了一大桌菜。
她对银钱没有看法,对菜肴价钱没有多问。
点的都是最贵的珍馐食材,包罗海边运来的海鱼大虾等,大明运输靠牛马拉,没有冷冻车,把海鲜运到京城,要费很大的人力物力,这种工具又容易损耗,因此格外昂贵。
但在里倾城眼里,这些都她是稀疏平常,在王宫里的日常菜肴,与青菜没多大区别。
直到要付账在发现,身上的钱,付个零头都不够。
这下尴尬了。
李倾城垂下头,装作掏钱,掩饰她眼中的窘迫与焦急:“这可如何是好……”
恰巧隔邻桌客人呼叫小二给填茶。
小二转身已往倒茶。
李倾城眼珠子一转,趁这时机,起身往门口快步走去,就要开溜。
心下暗自道,等本公主有了银钱,一定会来还清欠账。
她一路低着头,走到门口,眼前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她正要跨出门槛时,一只手拦在了她面前。
“这位令郎,您还没付账呢。”
说话的正是适才的店伙计,依旧陪着笑脸。
锦衣卫密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基本功,眼睛尖得很,哪能怎么容易被人逃账,况且这位俊美特殊的白衣贵令郎,在一群食客中显得那么的奇特。
“我……我……我忘记带银子了,正要回去拿了来付账。”
李倾城玉脸滚烫,憋出一句话回应。
“小的不认识你,令郎回去了,万一不回来咋办?。”
店伙计可不是那种被随意蒙的人,已从李倾城神色中,看出她是没钱付账,想要套单。
不外李倾城穿着一身华服,不像是缺这点银子的人家,也就没给脸色,好声好气说着。
小插曲引起周围食客的注意。
“是他啊,小二,我敢打包票,这位李令郎离开了,准是不再回来,嘿。”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富态中年人。
一旁有好事者问一句:“顾掌柜,你认识他?“
顾掌柜道:“他在我客栈里住了泰半个月,至今还欠着三日房钱没给,你说我认识他不?”
“原来如此。”
顾掌柜这话出口,众人明白了。
“他还住你客栈里?”
“今日让他搬离了,我做生意,又不是开善堂,他还占着最好的天字一号房间,小本生意,哪能受得了。”
“身上没银钱,还点那么贵的一大桌,摆明是想吃霸王餐吧。”
“欠房钱被赶出客栈,又跑来这大吃大喝,看他穿着,不像是付不起钱的主,顾掌柜你就不要那三日房钱了?”
“简直,看他那穿着考究,指不定是那家贵令郎,还能怎样,自认倒霉即是,三日房钱也不算多。”
做生意的,考究和气生财,客栈老板哪敢为一点小钱把有身份的人冒犯太狠,唯有把他请出门。
“看来这顿饭钱,他也是要赖账了。”
“他预计是盘算主意吃霸王餐,自然是想点几多点几多。”
周围食客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李倾城俏脸通红,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她扬起头,怒道:“你们乱说!你才赖账,你才盘算主意吃霸王餐,我只是……只是……”
她想争辩,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理由,自知理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身为公主,生长在王宫里,被送去大明嫁给见都没见过的天子她不宁愿宁可,听说是个暴君,还纵兵劫掠,太可怕了,肯定长得也跟魔鬼似的。
于是,她逃婚。
自恃从小学习华文,精通汉语,在大明行走没有问题。
可是,她却不知道,独自到了社会上,是需要精打细算的独立生活能力。
即便银两没有丢失,也禁不住她这样花销。
泰半月来,身上能当的物品都当掉了,只剩下身上穿的,以及肩负里一套换洗衣物。
但她照旧不想屈服,也想过找个事情养活自己。
街上逛荡时,听说大明国子监与皇家军学院,都在招收外国语教师。
她颇有语言天赋,除了汉语,朝鲜语外,她还会英语,荷兰语,拉丁语。
对西洋风物文化也十分了解,擅长西洋击剑术。
但是,一件简朴要求,便使她知难而退。
身份审查!
应聘者,要接受严格的身份审查。
而她,没有身份。
总不能说,我是混在大明京城的朝鲜公主。
一袒露身份,她就要被抓去嫁给那暴君,进入深宫,一辈子失去自由。
不外,她看到大明紫禁城时,大为震撼,叹息紫禁城的雄伟壮观,大气磅礴。
朝鲜的王宫与大明皇宫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她萌生了进去看看的期待。
可想到失去一辈子自由,照旧嫁给威严可怕的暴君崇祯,她立马取消了那个念头。
李倾城硬着头皮,对店伙计拱手道:“这位兄台,本公……子,一定不赖账,等拿到银子,必来还钱,区区二十几两而已。”
“不成,空口无凭,放你离开,俺得赔钱啊,俺一月人为才一两多,你说的区区二十几两,是俺两年的人为,赔不起啊。”
“那……那你说怎么办,留本令郎在这里,也变不出银子,还影响你生意。”
“这个……要我们掌柜的来决定。”
店伙计望向柜台偏向,也有意无意的瞟一眼阁楼上。
天子陛下在楼上看着呢,银子和生意是小事,影响陛下的心情,那可是天大的事。
事情得赶忙利落处置惩罚了。
日月楼的掌柜急急遽从柜台走出来。
李倾城把问题抛回给他,他也伤脑筋了。
这种小事,总不能上去征求天家的意见吧,否则要他这些人另有什么用。
放走吧,显得懦弱,肯定不行。
留下来吧,如那边置?
但横竖必须尽快解决,不能影响天子陛下的心情。
日月楼掌柜瞪了李倾城一眼,在天子开的店里吃霸王餐,这小子胆真肥,差池,是个假小子。
日月楼掌柜是个老江湖,实际身份是锦衣卫密探中的一名千户,年老跑不动,天子膏泽与信任,让他留在京城,担任这家酒楼,做个眼线,倒也自在。
他处置惩罚应急事务的能力并不差。
日月楼掌柜很快做出决定:“不才日月楼掌柜王利,李令郎是吧,这样,两个选择,一是你私下透露一下贵寓地址,不才叫人帮你去拿银子,二是,你留在本店,干活抵饭钱。”
给出两种选择,按理说很公允。
可是,李倾城两种都无法接受,支支吾吾做不出抉择。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王利对店伙计使了个眼色。
店伙计会意,不能允许她拖下去,闹大可欠好,他沉下脸道:“回去拿银子的说辞,被拆穿了吧?跟我走,去后厨洗碗。”
堂堂公主,去后厨做洗碗这种低贱脏活,奇耻大辱。
李倾城跺脚怒道:“你们竟敢让本令郎洗碗?冒犯我,怕你们吃罪不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是谁?”
“你不配知道。”
“呵呵,那不得了,少烦琐,影响了生意,你要赔钱的,到时你得干更多活。”
李倾城无奈,在围观者的起哄中,只能随着店伙计走向后厨,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但也算坚强,强忍这没有落泪。
她也是想赶忙离开这个尴尬的局面。
后厨至少不是在众目睽睽中。
转头想想,干活抵饭钱,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措施。
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落难至此,这是她没有想过的。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纷歧定属于你。
外堂围观者嬉笑中散去,
有趣的是这回吃霸王餐的是位斯斯文文的贵令郎模样。
吃霸王餐这种事,小插曲而已。
崇祯自然也不在意。
时间一晃。
到了午后。
李倾城连续洗了两个时辰的碗筷,饶是她从小锻炼身体,也累得手脚发软,腰酸背痛,白嫩嫩的玉手,由于泡水太久,变得皱皱巴巴,衣服脏了,头发凌乱了……
体会到劳动的辛苦。
王掌柜终于发善心,给她休息时间,唤来个大婶接替她洗碗。
李倾城没精打彩,走到后院去舒展筋骨。
后院面积挺大,种有花花卉草和几棵枣树。
枣树下有一把躺椅,一旁是个烧烤架。
有个身穿青衫的男子,正在忙在世烤制食物。
一阵异香飘来,李倾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太香了!似乎是来自大明西域的孜然味与某种肉类混淆,烤出来的香味。”
李倾城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迈步凑已往,眸子里充满好奇。
经过两个时辰繁忙劳动,肚子里的事务消化差不多了,主要是奇特的香味,特别诱人,使人食指大动,很想尝一口。
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喂,你这是在烤什么呀?”
“炭烤牛肉串。”
崇祯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午后点心,烧烤嘛,自己烤着吃,更有意思。
炭烤牛肉串是他最喜欢吃的一种食物,穿越到大明后也念念不忘,但京师里没有人能烤制出隧道的炭烤牛肉。
“原来是牛肉,加了孜然,烤出来味道真的好香,怎地没见你端出去给客人?”
李倾城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做给自己吃,非卖品,你是……”
崇祯抬起头,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个年轻的白衣令郎,认出是吃霸王餐被抓,不得不去后厨干活抵钱的那位仁兄。
是个女人。
白白皙净,长得挺漂亮,气质雅致,换回女装也是风姿绰约,怎么干出这种事。
真是人不行貌相。
细看的话,她很耐看,似乎有一种很纷歧样的味道,但道不出纷歧样在哪里。
她不简朴,那她到底为什么吃霸王餐?
还女扮男装,有意思。
李倾城看到崇祯的脸,只感受眼前一亮。
好俊美的男子!
不只是翩翩美男子那么简朴。
他的双眼,仿若是夜空中闪烁的天星,深邃悠远,静静的看穿了凡间间的一切。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与众差异,卓然而立的,使得她陷入进去,不自觉的怔怔多看两眼。
两人相互望着对方,时间静止,似乎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几息后。
李倾城眸子里,有水光掠过,委屈的撇撇嘴道:“我洗碗的。”